“你怪我吗?”
“怪你什么?”
“刚刚艾儿站到你面前的时候,没有帮你挡住,也没有开口为你说话。”
“这没什么好怪的……本来你就不适合插口,若是你像茜茜那样做了,场面反而会更混乱……”
杨安远蹲下来和我平视,他的目光说不上温柔,但却很平和。
他问我:“你知道跆拳道的精神吗?”
我摇头。
他告诉我:“跆拳道的精神,是礼仪、廉耻、忍耐、克己、百折不挠。”
“你想说的是忍耐吧?”我问他。
“嗯。”
我垂下眼睑,想了想,想了一会又看向他问:“你好像学跆拳道很多年了?”
“是。”
“怪不得……”我轻声低喃。
我知道他跟我说这个的原因了。
他是在解释,用他自己的方式向我解释他刚刚的行为。
听着,有点小别扭,却莫名地显得有些可爱。
我忍不住嘴角弯弯,勾出一个极浅极浅的笑。
杨安远见我心情还不算糟糕透,表情也松了一些,他没有陪我蹲很久,很快就站了起来。我仰着头看他,他把手伸给我说:“别蹲太久了,影响市容。”
“……”
算了,可爱这个词当我没说。
有这么说话的吗?
我一气,才不搭他的手,而是猛地把他推开,自己站了起来。
还以为杨安远看了我这反应后反而会笑我,可是怒视过去后却发现他并没有笑,相反,他抿着唇,表情严肃,又是不苟言笑。
在想事情?
杨安远在我起来后,就去桌子上拿起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包好的饭菜,对我说:“我们回去吧。”
“哦。”
我心不在焉地回了他一个字,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撇撇嘴。
现在是下午一点多,正好是外面太阳最猛烈的时候。
尽管才五月下旬,这里的温度却已经在节节攀升。
杨安远健步如飞,在太阳底下也能不受影响地走路,我一开始跟着他的步速走了几分钟,可毕竟男女生体力有别,杨安远那对于我而言有些快的步速很快就让我觉得有些吃不消了。于是一路上每走几步都忍不住停下来用手挡挡那太阳光,结果场面就变成了一个一直在走,一个却走走停停,我很快就被甩开了一大段距离。
体力耗得差不多,我的心情又逐渐恢复了方才的低落。
路过一个公园附近,我看到一棵参天的大榕树下空着的长椅。
犹豫了一下,改了方向朝那走去。
杨安远应该不会发现我中途走掉了吧。
在椅子上坐下的那一刻,我这样想。
可是发现了与没发现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杨安远的脸从我眼前消失的时候,刚刚在店里看到的每一幕就又不受控制地在我脑里浮现,让我的心一下子就觉得沉重下来,仿佛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压在了我的心口,压得我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我天真地以为刚刚自己已经被杨安远的别扭的解释逗笑了,可到了此刻我才发现,虽然我笑了,但心里却并不是真的开心了的。
那种感觉就像是喝完一大碗中药后只给你一杯水漱口,虽然漱口的那一刻你的苦味减弱了,但是入了食道、下了胃的苦,却已经深入到了你的骨髓和血肉之中,一杯水,根本解不了。
又像是得了重症无法医治的病人,突然得知自己有机会去做一件自己最想做的事。虽然有那么一刻他是开心的,但是开心过后仍然是对自己命不久矣的苦涩。
我打开钱茜的短信,她说我心里还在在乎着什么,就是那份在乎,让我至今没办法坦然放下邹时冉。
她是对的。
我发现我确实是在耿耿于怀着什么,我试图想去寻找,所以我向邹时冉提要求说若想做朋友,他必须先告诉我他当初背叛我的原因。
可是刚刚那原因艾儿已经告诉我了。她说邹时冉是被她勾引了去的。这就是原因,简单得很。
但我却仍然觉得不对。
心告诉我,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因此即使艾儿让我觉得愤怒、觉得有些害怕,尽管她让我心绪大乱,我仍旧觉得我还是无法放下。
无法放下,就代表着以后邹时冉若是再靠过来,我仍然无法做到掉头就走,一句话都不跟他说。
我……有些贱。
想到艾儿骂我水性杨花,我的心就一痛。
这个词成功地刺激到了我。
这种会心一击的痛,大抵就跟一个品行端正,素来表现得体的高中时期的少女,有一日突然被人污蔑她瞒着家里人偷偷谈恋爱,家里人却相信了还跑去质问她一样吧。任何一个注重自己声誉的女生,都不会随便拿自己的名誉说笑,所以任何污蔑了她名誉的话,对她来说,打击都会非常的大。大到可以摧毁对一个人多年的信任,大到可以从此改变一个人的行为习惯,甚至大到可以让那个人开始怀疑自己的本性。
就好比我现在开始想骂自己贱一样。
我觉得艾儿骂得没错,如果我看到一个女生身边明明已经有一个比自己前男友优秀了好几倍的男生却还要和前男友纠缠不清,我肯定也会忍不住这么评价她。
我垂下眼眸,望着草地,不知所措。
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面对他们?
想问钱茜,不行,她立场太过鲜明,完全是站在我这边的,她的建议会偏激。
考虑杨安远,不行,他从头到尾就跟这件事没有关系,拉他下水,只会让三角关系变成更复杂的四角关系。
而吴可人……
直觉告诉我,她跟邹时冉这几天频繁的举动脱不了关系。
肚子里传来咕咕的声音,我已经饿了。可是我只想坐着,理不清思绪想不出对策,我就不想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在椅子上呆呆地坐了多久。
直到面前出现一个人影。
我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到的是杨安远背着光的脸。
我莫名窘迫起来。
他看到我后,不出一言就走到我身旁,手里还拿着那几个餐盒。
我给他让了一个位置。
他紧靠着我坐下,把餐盒从袋子里拿出来,不出声。
“我……”我想着是自己中途掉队,还是先主动开口的好,可是还没说什么,手里就被塞过来一个饭盒。
饭盒竟然是热的。
我有些诧异,忙问他:“这饭菜是怎么回事?”
“刚刚新买的。”他说,“之前那个早就冷了。”
“你把那些给丢了?”
“没有。”他取出筷子,递了一双给我,“我只是给你买了份新的,原来那份我吃。”
“可是那饭菜冷了!”我下意识地就要把他手里的饭盒抢过来,“不行。”
我的手拿住饭盒的一边,另一边被杨安远紧紧拿住。
我忙说:“冷了的那份我自己吃就好了,你松手。”
可是他一点都不让我。
“有空去抢饭菜。”他开口,“刚刚在这坐了那么久,事情想清楚了吗?”
我一愣,手上的力少了。
杨安远不动声色的把我的手拿开。
“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在这?”我试探着问他。
他点头:“你总该是需要点时间自己消化一下的。”
我拉着一张脸,原来他并不是真的故意走那么快不考虑到我。
杨安远递给我一双筷子,我接过的时候手指不经意摸到他的手,那炙热的温度让我一愣。
我抬头看着他,发现他的额头处已经有了些汗珠。
杨安远转头看向前方,腔调淡漠地说:“别看我,吃饭。”
我目光闪了闪,打开盒饭。
这顿午饭,吃得很特别。
时间晚,地点特殊,陪着的人特殊,气氛也特殊。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吃着吃着,我拿着筷子的手就停住了,开口低喃,“好像,邹时冉出现后很多东西都乱了。我一直以为那只是我和他两个人之间的事,可是现在却扯进来很多很多的人,而且都是我认识的人。”
杨安远静静地听着。
“所以我很烦。”
“现在距离校庆还有两天。”杨安远说。
我不知道他提这个干什么,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两天过后,我和邹时冉,这些不是你们学校的人就不会再来你们学校。到时候你也不用担心再看到不想看见的人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咬字轻了些。
我仍旧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杨安远把筷子放下,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所以这两天——”他继续说下去,“我会尽量和你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