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钦云自******出关,先去了锦绣轩,把那画轴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踌躇难定的样子。他换上茄色的新衣服走去宴席场地。
他一向非常低调,面无表情,或隐含着冷淡。
绮嫣对王母座上的老夫人敬酒,老夫人不会喝酒,喝的是她用橙子榨的果汁,饮毕,露出称赞之色。
莹莹也喝了,味道很好的表情。
老夫人放下杯子时,从袖里滑出一串金钥匙,绮嫣捡起没有还给她,反而藏到背后。
戏子的表演或煽情,或滑稽,或令人产生澎湃激情,老夫人不停的鼓掌,看的起劲!
每个时间段,戏子下台,绮嫣握着亚玲花编的话筒,模仿现代的演讲模式,那话筒自然没有实用,但主要的作用是渲染力。
她有模有样的宣告下一组节目的名称,那时,差不多每个人都望见她握着话筒的手上戴着整整十只戒指,因为是两只手握的,很清楚的显示出来。或许真有炫耀的嫌疑,事后莲心给她打小报告:“小姐没看见,当时好多女的都瞅瞅自己的手指,光秃秃的,然后向身边男子怨声载道。男子呢,都盯着小姐,看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当下绮嫣放下话筒离席,带了两个丫头避过人群走过穿廊,小雪大惑不解:“小姐,奴婢刚吃了一口糖醋鱼就被你揪过来了,到底什么事儿搞得神秘兮兮?”
莲心附和着问。她把食指放到嘴唇上示意她们小点声:“到了就知道了,就在前面。”
这是去仓库的路线,丫头不禁怀疑她 想趁乱卷款潜逃,神神秘秘的进入仓库还有什么可做?
“小姐小姐,你有钥匙吗?”
绮嫣伸出握着钥匙的手,二人眼前一亮。
且说绮嫣真的是趁乱劫财,催莲心和小雪帮着藏些珠宝在身上,二人迟缓,欲哭无泪:“小姐,您成为苏家的人这么久了,这一次,真的不能原谅少爷么?”
“你们懂什么,不过可以透露一点,门外不是有一大群乞丐吗?”
“小姐想救人是好,不过,这样做似乎不太好吧,应该告诉少爷一声。”
“我白养你们两个了,去去去,你们不干,我自己动手。
绮嫣肆无忌惮的搜刮起金银珠宝来,二人面面相觑,算了,跟小姐一块放手一搏也算落个忠仆的头衔。
苏钦云见绮嫣从台上下来,钻入人群不见了,忙跟踪,只是来客甚多,水泄不通,半路又被文俊截住,非拉着他喝酒:“兄弟兄弟,自从你为我诚心诚意的办了那件事,我就一直心存感激,时刻铭记大人的大恩大德。以后,我们一定要和谐相处,再者说了,你是我的亲妹夫,这关系可不是一般人都有的!”
文俊得升高官,春风满面,对苏钦云感激不尽,羽嫚也掺和,苏钦云勉强饮了酒,丢开手穿梭于人群中。
绮嫣三个带着些许贵重物品,一路扭扭捏捏的姿态跑到门口,把身上所有的值钱东西都分散出去了,连手上的戒指,以及精心挑选的耳环都拱手送人。
佛说:送人玫瑰,手有余香。
她不是佛,可闻着自己这双碰过乞丐的手,好香。
苏钦云四处寻她,应轩半路冒出来道:“二少奶奶大门处去了。”
于是他马不停蹄的奔向目的地。
她被一群乞丐顶礼膜拜,差几步的地方,他愣住,看见她头上的簪子脖子上的项链都不见了,再看乞丐们的反应,恍然大悟。
绮嫣享受过人们的簇拥后,身心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笑了,就像羽嫚每天给花草浇水每天看到花草的变化那般具有成就感。
回头,莲心二人唬的大气也不敢出,她怔怔的定住,走不动了,前行是虎穴!
苏钦云凝视她许久,用颇显风度的举止自袖内掏出一幅画轴,轴开,美人现,司徒绮嫣的另一种仪容,另一种形态,栩栩如生,千娇百媚,潇洒的展现。
绮嫣亲眼所见,所以见识到画轴在苏钦云手中打开的那一瞬间,苏钦云简直酷毙了!画的篇幅跟绮嫣差不多高,所以正好至他的眉宇间。画在手,就像她在他身侧一样。
她感觉眼睛被重新洗涤了,浑身散发着异香,亦或是说,苏钦云在她眼里重生了。
她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为了完成这幅画?听上去是这样的:“嫣儿,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你说好不好?”
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温柔了我怎么不知道?你真的为我准备生日礼物?有什么比你倾注心血亲手做成的礼物更宝贵呢?现代也是同样难得,以为花几个钱买个礼物送给她,心意就达到了么?商场上手工艺品都比机械加工的贵好多,看来苏钦云是古今绝版哩!
“我从前怎么没发现呢?他相貌堂堂,才高八斗,又是那种深藏不露的深邃的男人,还有一颗尊老爱幼的善良的心,当真是古今绝版耶!”绮嫣一人独赏画卷的时候,欢不可抑的喊出口,两个丫头跟着助兴。
那日宴会过后,他们同住在锦绣轩,她在他耳边整整唠叨了一夜。“钦云,我看得见你摸得到你,可是我不了解你,你几乎是忍辱负重的,就是为了给我画像,我真是太开心了!钦云,我好像爱上你了呢……”
“这么说,你以前并不爱我。”
“好女不爱狼。”
“你又是什么呢?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爱上你哩?”
“什么,原来你根本不爱我呀!”
“看见没有,”苏钦云指指墙上的画,那女子柔弱翩跹,“我喜欢的是那样的你,所以把她画到纸上,希望你可以为我而改变,变成我喜欢的样子,如何?”
“难为你把我画的这么美,如果,我不想变成那种人呢!”绮嫣望着画,撅起了玫瑰叶弯弯的嘴唇。
……
第二天,一辆马车停在韩府门外,朱红大门两侧有士兵把守。
莲心扶绮嫣下了马车,她吸了口新鲜的空气:“啊,表哥,我来了!”欢快的张开双臂,小燕子似的扑进去,莲心也欢快的跟上去,却被一层又一层士兵给挡住,好扫兴。
“表妹,呀,”羽嫚迎出来,对拦阻绮嫣的侍卫道,“这是苏钦云苏大人的娘子,咱们大人的表妹,可记住了?”
侍卫们忙退避三舍,绮嫣又欢快的扑过去,抓住羽嫚的手喜不自禁,激动不已:“嫂嫂,昨天人多,都没见着你们,所以今天特地来拜,”左右张望,“表哥呢,表哥不在家吗?”
羽嫚指指天上的太阳笑说:“才去衙门没多久,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你想见他,我令小厮叫他去。”
“哎不用不用,其实表哥不在更好。”
羽嫚一愣,绮嫣挽着她的手臂,始终带着浓浓的笑意:“我就是羡慕嫂嫂身上这股气质,完全是大家闺秀的样子。可惜我呢,天生就不是那块料,不过,总有一个人会让你为他改变,嫂嫂,你明白我的意思吧?”羞赧的低下头。
羽嫚说:“总有一个人会让你为他而改变,我还真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呃,”绮嫣难为情的咬咬嘴角,“嫂嫂,我以为你最善解人意的!”
“现在呢,你觉得自己错了是吗?”羽嫚的手掠过一丛枝繁叶茂的红豆,窸窸窣窣,她温文尔雅的笑。
“总之,”绮嫣兴冲冲,“我变成你这样的人就可以了!怪不得苏钦云喜欢跟你走动,你言行举止好像都是他喜欢的类型,嫂嫂,我是你亲妹妹耶,教教我教教我好不好嘛!”
羽嫚听见苏钦云的名字,眉间扫过一抹不为人知的忧虑,看着她问:“妹妹何故这么说呢?既然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当然在所不惜。”
绮嫣兴奋地拥抱她,高兴地过分:“我就知道嫂嫂最好了,像嫂嫂这样的人,世界上哪里还能找得到第二个?”
羽嫚被恭维的招架不住,切实告诉她:“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特征,性格特点,如果你完全变成了我,世界上哪还有司徒绮嫣呢?”
“有道理。”
苏钦云说的很明白,她没有令他爱上自己,唯有成为他心目中喜欢的类型。对,每个人都希望对方是喜欢的类型而不是勉为其难的在一起,不是吗?被羽嫚一提醒,绮嫣唯独想不明白,既然苏钦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为什么当初要那么迅速的论及婚嫁呢?自己又不是心甘情愿的,甚至根本不想成就没有恋爱的婚姻,跟一个自己不了解的男人结为连理。因此,听羽嫚讲了几句有助于提高气质的语言后,她失落,来时的快乐都撒到地上去了, 回到苏府几乎全凭的是勇气。
那幅画,是司徒绮嫣的样貌,羽嫚的气质。
她自嘲的笑笑:“苏钦云呀苏钦云,你真是太高明了,把两个截然不同的女人合二为一,要不是去讨教她,我还没发现呢!”恨的牙根痒痒,要不是莲心和小雪不顾被抓伤的危险拼命拦阻,她肯定失控把画撕掉。
老夫人还以为他们和好了,整天跟府里的嬷嬷探讨如何能迅速获得子孙的话题,莹莹旁边听着,觉得无聊,回漫雪轩给兔兔洗澡,因想起锦绣轩着了老鼠的事,问阿金:“灰灰有没有抓到老鼠?”
阿金搓毛巾给兔兔擦干水分,笑道:“没有听说,但上次二少奶奶放火,应该比猫起到的作用更大吧。”
莹莹笑开来:“妹妹的确有些怪,脾气大也没什么,只是别把房子给烧了。”
却说绮嫣在锦绣轩生气,她决定做真正的自己,绝不为了讨好一个男人而弄虚作假。她推算:“要么他讨厌我,讨厌到没有办法的时候,就会把我休了:要么他放弃对虚幻美好的追求,接受满是缺点的我,其实两种可能对我来说都不算很坏。”
莲心天真的问她更希望哪一种后果发生?
她想了想,说希望两种推算同时发生。
“啊?那会是什么样啊?”
“未知总比已知诱人。”她噙着淡淡的笑容,痴痴地等待那所谓的未知。
人们说,未来总是未知的,前面的路没有走到永远不会知道将有什么人出现,一生中,也不可能只有三两个人出现,不合时宜出现的人通常会被称为第三者?第四者,诸如此类,绵延下去。
鉴于精彩的生日宴会,宴会成为一种神秘的媒介者,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突然,那滚滚红尘狂风般驶来。
就在苏钦云出人意料的拿出一枝红豆递给她时,一个在台阶上,一个在台阶下,视线呈倾斜的陡坡状。爱上一朵仙人掌花,眼里没有沙漠,她接过红豆,扬言:“钦云,我想好了,你喜欢嫂嫂的话,我不介意帮你给表哥说说,表哥的一切都是你给的,所以你要的东西,他应该不介意送你的。”
苏钦云明显为听到这种话感到突兀,不是耳鸣了就是她傻了,他确定。
“文文静静的不好吗,干嘛非搞得神经兮兮。”苏钦云走上一层台阶,揽过她的肩膀,她不知怎么,有种无法抗拒的力量作怪,就那么顺从的把脸颊靠过去,红豆依人。
苏府环境很好,介于“蝉噪林俞静”和门庭若市两者之间。一捧着饭钵衣衫褴褛的年轻男子在他们肩并肩进入大门后,自大柳树后面转出来,若有所思,拇指和食指间捏着一枚闪闪发光的红宝石金戒,忧心惙惙的眼神,隐藏着望穿秋水的情感。
受老夫人之命,苏钦云和绮嫣双双伫立于明媚的光线下,一棱一角富有柔缓度和质感,无比清晰,静静的等待神秘指令下达。
“你们都来了,”老夫人终于开口,“实话告诉你们,这两天我跟咱们府上的刘嬷嬷请教了关于怀孕生子的问题,她以前当过接生婆,所以对这方面饶有见解。然后,又请教了不下十几位妇科大夫,说的为娘心花怒放。钦云,你最乖了,嫣儿,你也是个好孩子,今天叫你们来,是想通知你们一声,往后给你们送的药,一定要给我一滴不落的喝下去。”
老夫人发表的长篇大论,绮嫣听着昏昏欲睡,最后一句话特别清晰,愕然道:“喝药?为什么要喝药?”
老夫人没办法,对苏钦云道:“钦云,你听明白了没有?”
苏钦云犹如一块寒冰,老夫人问话,他回过神,忙道:“明白了。”
“那好,回去,你给嫣儿解释解释。”
“是的,娘。”他握住绮嫣的手,绮嫣被动的仍用懵懂的目光回旋一下,想问的话始终噎在喉咙里,硬生生给苏钦云拉出门了。
走到转角,她甩开手,好奇的追问:“你明白什么了,在这儿告诉我就是了。还有吃药,要吃什么药?娘到底想说什么,快告诉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