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博赶忙下楼来,只见那赵老板抱着个花瓶,上面所描的龙俨然不动,却不怒自威。
“方爷,受您盛情款待,无以为报,正好,我前日里刚好收到这件宝贝,可与上次的那件配成对。”那赵老板赶紧说道,他的脸上红彤彤的,似乎酒意未散。
“哦,这么凑巧,太好了。”方博仔细地瞅着那瓶身,果然比原来那个添了神韵。
“那就请您笑纳了。”赵老板憨笑着。
“敢问多少?”方博问道。
“既然方爷看了欢喜,这个就免了,来日方长,生意还怕没得做?”
“这哪成呢?”方博着实意外,玉生的话居然应验了。
“瞧方爷说的,向来是您照顾小弟,今日我只是小小意思,实在是不足挂齿。我店里还得忙着,就先告辞了。”那赵老板把瓶子放下,匆匆忙忙地走了。
方博见赵老板走了,拿起瓶子仔细端详,是既惊又喜。
“玉生,你看看,赵老板送来了这瓶子,也不知是真是假,回头我找马教授断断。”
“不必了,那是真的。”玉生倒是成竹在胸。
“你怎么知道?”
“老方,李老板来了。”这时柳燕又在下边喊道。
“真是神了。”方博一脸的诧异。
晚饭之前,已经来了赵钱孙李好几个老板,都拿了东西来,并且都不要钱,或是只要了点意思,这可把方博给乐开了花。
“你这招如假包换实在是厉害,快把内里的乾坤说给爹听听。”饭桌上方博兴奋极了。
玉生嘴里嚼着饭,嘟囔着,“雕虫小技而已。”
“少卖弄了,快说!”
“玉生,快教教你爹。”柳燕给玉生盛了一碗汤,顺带挤兑下方博。
“妇道人家,少掺和,免得你听不明白。”方博撇了撇嘴角。
“不知是谁买了一屋子的假玩意。”
“你……”方博欲辩无词。
“你们就别斗嘴了,听我说。打个比方,有两个罪犯被抓着了,可却苦无证据,无法将他们定罪,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有人提出了这么一个法子,将把他俩隔开审问,都说了这么一番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要是你招了,他没招,那你判一年,他十年;反之,则你十年,而他一年;可要是你们都招了,那就都判三年。’那结果会如何?”
“哦,我明白了。”方博恍然大悟。
“会如何?”柳燕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瞧瞧,听不明白吧?”方博得意了起来。
“你就明白了吗?”
“当然了,他们都,”
“你别说,我要听我儿子说。”柳燕抢着打断了方博的话。
“两个犯人都会争着招供。”
“为什么?”
“因为他们互不信任,都怕对方招了,而自己当了冤大头,要把牢底坐穿。而今天的这群生意人就是这么一群‘罪犯’,我做的这个局是要向他们传达两个信息。”
“哪两个?”
“第一,我已经知道你们都卖了假货给我。我想他们一来,看到大厅里那般摆设,就心知肚明了。”
“那第二呢?”
“这就是我为什么让爹在酒席间不要说到任何跟古董有关的事情,因为要传递的第二个信息是,‘我方某宽容大量,打算既往不咎,还想接着把生意给做下去。’这样一来,你要是他们中的一个,你会怎么想?”
“哦,我明白了,如果我是赵老板,我会这样想,‘要是我先表达了诚意,那不仅仅能接着把生意做下去,而且还可能得到原先其余几个人的份额。’每个人都这么想,所以他们才会争先恐后地把真家伙送来。”
“没错,而且以后也不用担心在他们那里买到赝品了。”
“原来如此,我儿子怎么这么聪明,不像有些人,哎……”柳燕对方博依然不依不饶。
“是啊,我儿子真是聪明。常言道,知子莫若父,不像有些人,话都到了耳根了,还没听明白,要一字一句地累赘。”方博开始反攻了。
“好了,爹,娘,你们就别斗了,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哎,
这话让方博和柳燕心里顿时一虚,互相看了看,都忘了回应。
“怎么?难不成我不是你们亲生的?不会是在垃圾堆捡的吧?”玉生眯起了眼睛,故意装出一副怀疑的模样。
这事之后,方博收古董收得那是风生水起,因为他出的价高,大伙都争着抢着给他送来,也很少敢再掺假了,个个都变得诚信极了。
再加上他真家伙见多了,这眼力自然毒了起来,一见到假玩意刺眼,也不容易被糊弄了。
但柳燕可不乐意了,这家里堆得跟个仓库似的,左一件古董,右一件古董,反倒锅碗瓢盆显得稀罕起来,仿佛那才是贵重物品,时常听到她抱怨卫生都不好打扫了,为此玉生出了个法子,挖个地下室来专门放古董。
等这地下室挖好了也就年底了,年关将近,似乎总得发生点什么。
这一天是腊月十五,天冷得很,所以一家人也就早早入睡。
忽然响起了门铃声,方博睡得浅,最先给吵醒了,由于家务活都被柳燕一个人包了,这家里边也就没请佣人保姆之类的,无人使唤,只能亲自效劳了,他无可奈何地披衣下楼。
方博走过前庭都用不着开灯,月光已把路照得明明白白,可冷风刮得他缩紧了脖子,站在门口哆嗦着问道,“这大冷天的,又是深更半夜,谁啊?”
外边有个声音答道,听起来有些稚嫩,“有人介绍过来的,让您看看货。”
方博就纳闷了,什么东西这般见不得人,非得大半夜上门?他又接着问道,“这不能白日里再来吗?”
“这东西得夜里才瞧得清楚。”外面的人应道。
方博一听还真来了精神,心里给猫挠得痒痒的,遂把门打开一个口子来,见到一个二十上下的少年靠在门沿上,染着一头红发,嘴里叼着烟,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可他的注意力并不在那少年身上,只见他手里拽着一根缰绳,后边牵着一匹马,两个鼻孔哼哼地冒着热气,屁股后面还拉着辆木板车,车上竟搁着一具棺木,在月光下,乍一看还误以为就飘浮在半空中,诡异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