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的病房里，输液瓶滴滴答答，大大小小仪器监控着病人的生命体征。柏珊坐在一旁，对视着神智稍显清醒的彭莹莹。在昏迷多天后，昨天她终于清醒了。曹天磊担心她会装失忆，显然多虑了。彭莹莹记得发生的一切，记得她的罪。
“你仍然坚持自己毒杀了梁满山？”眼前这个迷茫的女人，遭遇了什么样的威胁或诱惑，柏珊较劲脑汁也想不出来。
彭莹莹嘴角上扬，发出嗡嗡的声音，“我已经认罪了。”割舌没有夺去她的生命，甚至没有夺走说话的权力。只是从此她在说话时，会有口水不停流出。
柏珊掏出餐巾纸，擦了擦她嘴角边的口水。“昏迷的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我们掌握了更多的情况。你应该只是冰山一角，没必要认下所有事。你要主动交代，我们会争取给你减刑。你也可以早出来几年，多陪陪孩子。”
“孩子？”彭莹莹想去摸肚子，才发现手被拷在床边。柏珊解释道：“对不起，防止你再想不开。”
“还真贴心。”彭莹莹扬了扬下巴，晶莹的口水悬挂着。柏珊又拿出一张餐巾纸。刚要擦，彭莹莹接了过来。“我自己来。想问什么，快问。”
柏珊有些局促，坐回原位，开始说：“考虑到你的病情，接下来我来问，你点头和摇头就可以。”
彭莹莹点点头。
“梁满山是不是你杀死的。”
彭莹莹点头，毫不迟疑。
“******是不是别人提供给你的。”
彭莹莹笑了，再次点头。
柏珊为之一振，地给她一支笔和笔记本。“可以把名字写在上面吗？”彭莹莹接过来，但很快就让柏珊失望了。她不停在纸上写着，很明显是一句话：告诉你名字之前，可以给我讲讲你、吴爱佳和凌庸的故事吗？
柏珊看着白纸黑字，心砰砰跳个不停。“你怎么知道他们？”
彭莹莹写道：你先讲，我后说。
柏珊无奈，不得不面对尘封在回忆里的往事。
**时间：五年前**
“我真羡慕你，可以和学长朝夕相处。”午饭时间，吴爱佳喜欢找柏珊来。她实习的派出所离刑警队只有五个路口，一路小跑下来，正赶上柏珊下班。每次见到柏珊，吴爱佳总是会凌庸长、凌庸短，搞得柏珊一见凌庸就烦心。欣慰的是，吴爱佳没有沉浸于丧母之痛。
“据我观察，凌庸有女朋友了。”
“谁？”吴爱佳攥着拳头，撅着小嘴，随时准备冲上去打一架。柏珊就喜欢看她这副好斗样，“游心恋，在检察院工作。”
吴爱佳顿时没了精神，叹气道：“原来学长是为了巴结领导，才屈尊和领导女儿交往。算了，我能理解，忍了。”看着吴爱佳强行装颓，柏珊忍不住笑了。
“你们最近忙什么大案要案呢？”吴爱佳边吃着最爱的红烧鸡腿饭，边打听着凌庸一切动态。柏珊倒也愿意说，听院领导讲，刑警队很少要实习生。柏珊能进来，除了成绩优秀，还有就是在王明案中帮了不少忙。
警方在他宿舍里找到几台笔记本电脑，和用来直播的电脑型号相似，全新没有开过封。实习后，柏珊听说直播用电脑是从一位法医手里借走的。警方推断，王明没想到凌庸会找到直播电脑，只好试图凭记忆买一模一样的电脑，希望能以假乱真。
只可惜王明一死，所有线索都断了。“谢天谢地，天下太平，没什么大案要案。连凌庸这种神探级别也只能去查飞车党。”
“飞车党？”吴爱佳来了兴致，“是不是最近在我们这片活动的抢劫团伙？”柏珊点头说：“对，除了你们，还牵扯到其他四个区。真是无法无天了。”
“你说如果我抓住飞车党，那能不能见到凌大哥？”
柏珊敲了敲吴爱佳的脑门，“别做梦呢，这么危险的事当然交给我们刑警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帮老奶奶把猫从树上拿下来吧。”
“哼，太瞧不起人了！”吴爱佳撅着小鼻子，擦了擦油嘴，转身就跑了。
“我去，又多了一种逃账的方法！”
晚上柏珊夜班。原本女刑警很少排夜班，但她为了能留下，主动申请替凌庸值班。正处在热恋期的凌庸自然高兴，自掏腰包给柏珊买了两箱红牛。柏珊可高兴了，冒傻气般一个人把两箱饮料搬回宿舍，偷偷放在床下舍不得喝。
铃！刺耳的值班室电话铃声吓了柏珊一跳。她晃了晃脑袋，看了看空荡荡的办公室，起身小跑到电话跟前。“喂，市局刑警队，找哪位。”
“刑警队，这里是110指挥中心。”电话那端声音急促而简短，柏珊不由得立正站好。“永源路发生一起飞车抢劫案，有一位路人受伤，110已经赶往现场，请速派人增援。”
永源路离刑警队就俩路口，难怪指挥中心会打到这里。柏珊叫一起值班同事打给凌庸，自己飞奔下了楼，边跑着还不忘给吴爱佳拨通电话。她租的房子离那里不远，赶过去没准能见凌庸一面。
电话一直没人接，柏珊不停地打。吴爱佳这么想见凌庸，错过了今晚，她肯定会埋怨柏珊的。
“喂。”一个陌生的男音响起。柏珊一愣，仍不自觉地跑向案发现场。“呃，你是谁？请问吴爱佳在吗？”
“吴爱佳？哦，我是110民警，你是机主的朋友吗？”
“我是。请问，她是把手机丢了吗？”
“说来话长，你离永源路远吗？”
柏珊放下手机，拼尽全力奔向永源路，泪水不停向后飘逝。混蛋！逞什么能，柏珊心里咒骂着。
吴爱佳躺在她怀里时，尚有一丝呼吸。柏珊摸着她血流不止的脖子，眼前渐渐模糊，泪水如雨滴在吴爱佳脸上。
“答应……我……”吴爱佳脖子被砍了一刀，每说一句话，血液就回倒流进肺部，像火焰般灼烧她的内腔。
“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督促……凌……庸破案，给我妈……报……”吴爱佳停止了呼吸。
**时间：现在**
“你认为她是因你而死。”彭莹莹每说一句话，神经就传递给大脑一千次疼痛。柏珊拭去眼角的泪水，指了指笔记本。“告诉我谁给你******的。”
彭莹莹写下两个字：军师。
“谁是军师？”
彭莹莹笑了，“我想听你和凌庸上床的细节。”
柏珊冷着脸，像机器人般回答：“没什么细节。他女朋友去世了，我陪他喝酒，一来二去就上了床。”
“都是女人，别骗我。”彭莹莹脸上露出了****的笑容，“男人喝醉了下面软的像小虾米，你们怎么能办成事？”
“我今天来是跟你聊案子。谁是军师。”
“你不是认识梁天佑吗？问他呀。”说话时，口水不停地流着。许是疼痛难忍，彭莹莹面部扭曲成一团，像上了年纪的老妇人。
“你不要故弄玄虚了，到底谁是军师。”
“如果我是你，我更关心谁躲在军师背后。”彭莹莹把本子和笔丢在地上，俯下身子钻进被窝，不再理会柏珊。
出了医院，柏珊纠结许久，还是给曹天磊拨通了电话。“问到了一个外号，叫军师，有印象吗？”
“军师！”电话那端的曹天磊异常兴奋。“真没想到彭莹莹竟然把他供出来了。”
“你知道军师是谁？”
“不知道，但是有人知道。半个小时后，旭日画室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