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六年前
“你真是长大了，老得我都认不出来了。”操场上，赵岑坐在人工草皮上，揉了揉手腕，刚才被凌庸踢了一脚，到现在还有点麻木疼痛的感觉。
坐在他旁边的凌庸，不时拿眼角夹着他，哼道：“你还是那么爱吹牛逼。而且，竟然不认识我了。”
“罪过，罪过。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赵岑笑着扯开衬衣，露出小腹，上面留着一条清晰可见的疤痕。“以前我说自己是退伍军人，没人信。自从你妈妈捅我一刀后，再亮出来伤疤，大家就信了。”
“全世界也只有你，差点被人杀了还这么兴奋。”
赵岑是“红衣女鬼”——凌庸母亲手下唯一幸存的受害者，也是最后一个受害者，正是通过赵岑的帮助，游志刚才最终锁定了凌庸妈妈。
“兴奋什么，都是不幸。”赵岑摸了摸下巴。他们俩第一次见面时，凌庸不相信母亲是连环杀手，上来就给了赵岑下巴一脚。刚才正是那一脚，让赵岑一下子认出了凌庸。
“不过我刚才看你走那几下子，还真有点儿军人的错觉。当然，只是错觉。”
“我可是标准的专业发烧友呐，只可惜从小就没这缘分。混来混去，还是不能一尝当兵的夙愿。”赵岑压低声音，“喂，小子，你可别跟警校里的人揭穿我。”
“哈哈，老头，你是不是傻？警校招人肯定得先做背景调查，看你没毛病才招进来。人家肯定知道你在吹牛。不过我看你把小小的保安队长做得有声有色。”
“干一行爱一行，这是我能找到最接近军人的工作了。哎，不说这个了，刚才那个四眼老师说你找保安队长，有什么事吗？”刚才凌庸和赵岑动脚，可是吓坏了王明老师。他再三确认两人认识之后，才胆战心惊地离开。
凌庸想起了正事，带着赵岑走到了学校后门。门外，就是吴爱佳妈妈被杀的现场。“前些日子的命案听说了吗？”
“当然听说了。不过，你要是找目击证人，我可帮不了你。后门这一带常年没有人来，而且校长说过，不需要特别派人守着后门，也是为了节省成本。”
“这个我能理解，但是你们不可能永远不看看后门的情况吧？”
赵岑嘿嘿一笑，指了指直播凶杀案的教学楼。“这栋楼每天都有我们的人巡视，每次巡视到后门侧，我都会让他们带一眼后门。”
凌庸低头想了想，又问：“案发时间差不多在晚上18点左右，那时候值班人是谁？”
“那阵没人值班。”赵岑怕凌庸不信，又补充道：“正是吃饭和下班的时候，晚上的夜巡要到9点才开始。”
看来凶手很熟悉警校的内部构造，那会不会是校内人员？凌庸摇了摇头。论影响力，杀警校学员远比家属更震撼。但警校有进出登记制度，除了教职员工，剩下人必须登记。凶手无法绕过这个环节进入校园，才只好选择家属行凶。
“又想什么了？”赵岑好奇地问。
“角落里那间房的钥匙，保安队有富余的吗？”
赵岑果断地摇了摇头，“原本是在我们这儿管的，后来有个学生说要改成活动室，我们就把钥匙交出去了。”
和柏珊交代的情况吻合。凌庸站起身，掸了掸裤子上的灰。“那就没什么事了，还是那句话。别犯罪，犯事了我第一个抓你。”
这是凌庸曾经对赵岑说过的一句话。他妈妈被判有罪，凌庸认为赵岑诬陷了她。直到游志刚不断耐心开导，他才相信，赵岑只是无辜的受害者。
……
“你不认为应该先通知我吗？”晚上和游心恋见面，凌庸忍不住咆哮道。
游心恋快速看了眼周围，小小的咖啡馆挤满了情侣，没人特别注意他们俩。她低声说：“我就是知道你这脾气，所以才去找的天雷。”
想说的话被噎了回去，凌庸只剩下坐在沙发上喘粗气。游心恋叹了口气，“也怪我，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老爸成天埋在案子里，你一沾我的事就不能冷静思考，我才出此下策。”
“也不是下策。”凌庸缓和着口气，“你说的都没错。只是我希望以后你不要这么冷静、客观，我不冷静也是因为我关心你。”
游心恋握住他的手，暖暖的温柔溜入他的心里。“我希望你能冷静，这才是你的特质。”
凌庸拿着照片，不耐烦地正反面不停翻动着。“杭局他们插到什么线索了吗？”
“没有。”
凌庸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他们为什么让你把照片拿回来？”
“不是他们让拿回来的。”游心恋得意一笑，“我给他们的是原件，这是我复印的。”
“一模一样吗？”
游心恋笃定地点头。“是不是外科医生寄过来的？”
凌庸摸着她的头发，像抚摸小狗。“放心，这张照片不是外科医生拍的。”
“你肯定？”杭平和曹天磊看了半天，也没发现线索，凌庸只看几眼，就能发现端倪？
凌庸露出迷人的微笑，指了指照片四边，隐隐约约显出黑色边际。“直播谋杀的电脑是Dell笔记本，边框就是这样的。拍这张照片时，正在直播。”
“那你的意思是说，外科医生有同伙？”
“杀人的是外科医生，负责直播的人拍的照片。”
“牵强。”身为助理检察官，游心恋推理能力不遑多让。“难道不可能是看直播的人拍摄的吗？”
凌庸指着照片耐心解释：“仔细看照片上的屏幕，电脑界面是直播界面，上面有操作台，看直播的观众没有这个界面。”
游心恋叹了口气，旋即皱着眉头，盯着凌庸问：“你看过？”
“为了工作，都是为了工作。”凌庸打着马虎眼。游心恋嘟着嘴，“打算告诉我爸吗？”
“曹天磊什么意思？”
“他说我爸太投入，容易被蒙蔽。你怎么看？”
凌庸沉默了。游志刚是一个好刑警，充分继承了雷锋的钉子精神，几乎把所有业余生活全放在了破案上。正因为此，当年破了“红衣女鬼”案后，游志刚不忍见凌庸孤苦伶仃地一个人，便指引他考上了警校。
“我同意曹天磊的观点。”凌庸把照片揣进兜里，“你父亲需要歇一会儿了。”游心恋眉头紧锁，没有接话。凌庸搬着椅子，坐到她旁边，“这是我第一起连环凶杀案，但我一定能抓住他。”游心恋挂着疲惫的笑容，靠在凌庸肩膀上。凌庸吻着她微香的头发，将她抱入怀中。
“你知道我为什么和曹天磊分手吗？”
凌庸一怔，没想到她提这个话题。他没有回答。
“是因为我喜欢上了你。”
凌庸一震，没想到她之前撒了谎。他没有说话。
“从我在老爸办公室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了。”
“我知道。”他不知道。他以为，她和曹天磊分手，是因为曹天磊的疏忽，却不曾想道，自己才是介入别人感情的祸端。
“长这么大，我第一次害怕一个人。”
“怕谁？”凌庸皱着眉头，想要看着她的脸。游心恋却把头埋进他的怀抱里，呢喃道：“怕寄来照片的那个人。”
凌庸叹了口气，“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我知道。”一滴眼泪滑过游心恋瘦削的面庞，“一定要保护好我，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