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着头,没有说话。
“所以皇上,这次的事还请您从轻发落,空碧妹妹是有错,但罪不至死。”徐映莲继续道,语气十分柔弱可怜。
乾旻沉吟半晌,问皇后道:“皇后,你怎么想的?”
皇后自然是早有准备,却假装面有难色,为难道:“皇上,这次的事,臣妾虽然不知情,但空碧毕竟是臣妾宫里的人,她犯了错,就是臣妾管教不严,若是罚的太轻,难免会落人口实。只是……空碧这孩子,也是个可怜人,不如就将她贬到浣衣局里,做个粗使宫女吧。永远不再出现在皇上面前,徐妹妹也可以心安。”
“浣衣局?”乾旻眉头皱的更深,没有再说话。
徐映莲这时也帮腔道:“皇上,您就答应了皇后娘娘吧,千万别要了空碧妹妹的性命啊。”
乾旻心烦意乱,又有两个女人在旁边推波助澜,自然想快点下定结论,于是他有些不耐烦地说:“那就依了皇后吧,宫女虞空碧,罪不至死,贬至浣衣局做粗使宫女,非诏不得入见。”
说罢,乾旻摆摆手,起身离开了房间。
我跪在地上,压制着内心的激动,努力平静道:“奴婢谢皇上不杀之恩。”
皇后给我使一个眼色,便紧随乾旻身后,离开了房间。徐映莲长舒一口气,见銮驾走远了,才握着我的手,低声笑道:“太好了!”
虽然谁都没有说,但绿真留在了椒房宫,而留玉则陪我一道去浣衣局。
“绿真,虽然我们相识不过才一年,但你对我的好,我永远都记着。”我拉着绿真的手,心里漾着难言的伤感。
她却淡然一笑,道:“娘娘,奴婢早就说过,其实奴婢心里明白,这个皇宫,我是一辈子都出不去的。”
我心里酸涩难忍,只好安慰她说:“你跟我说的那些话,我都记着。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会帮你,让你也出来。”
“不必了,只要娘娘您过的幸福,奴婢留在这里,自然也是值得的。”她依然笑着。
“绿真……”我眼里涌起泪光,“你多保重。”
说罢,我狠心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椒房宫。留玉跟在我身后,一言不发。
我们两人沿着宫墙一直走,穿过永巷,便是浣衣局。虽然已经是七月中旬的天气,但永巷依然是森森的阴冷。
“留玉,你若是想回头,还来得及。”
我在浣衣局门口站定,看着眼前三个墨色大字,有些沉甸甸的伤感。回过头去,留玉只是安静地站着,并没有说话。
我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进去吧。”
“好。”她也回应我的笑容,提着为数不多的两件行李,跟着我走进了浣衣局。
浣衣局里大多是平民出身的女子,若说她们是宫女,不如说她们只是被佂入掖庭的浣衣工。许多浣衣女到了一定年龄,做不了重活,便可以申请出宫。这里不成文的规定,是可以放她们出宫的,因为浣衣女的姓名,并不会登记入后宫的名册。
由于皇后事前已经打点过,所以首领宫女对我们还不错,让我和留玉住在一个单间。
这里自然不能同在椒房宫时相比,吃穿用度,只能用温饱来形容。我换上褐麻色的衣裳,将袖子同其他人一样绑起来,头发也尽量都绾成发髻,这样方便干活。
首领宫女分派的任务不多,但对于我来说,即使从早洗到晚,也只能是勉强完成。三五日下来,腰已经酸疼不已,晚上躺在硬木板床上,连翻身都困难。留玉总是抢着帮我干活,其实她也非常疲惫。
“娘娘,再坚持一阵子,苦日子不会很久的。”
留玉为我打气,我也笑着鼓励她。
其实,这样的生活虽然劳累,但心却十分平和安宁。远离了宫廷中的尔虞我诈,每日面对的不过是几盆脏衣服而已,唱着歌,和留玉聊聊天,边活动着筋骨,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何乐而不为呢?
这一日入夜过后,梆子声敲响二更,我正欲铺床,却被留玉一把拽住袖子。“怎么了?”我有些奇怪。她努努嘴,示意我出去。
会是谁呢?
还以为会是皇后那边的人,没想到是宣澈自己过来了。
见我穿成这样,他微微皱眉,上下打量我一番,将我的双手拉住,却摸到了洗衣洗破皮的伤口,他一惊,问:“这是怎么搞的?难道是……”我忙将手缩回袖中,掩饰道:“没什么,是我自己不小心。”
宣澈一叹气,低声说:“空碧,你受委屈了。”
我笑着摇头,道:“不委屈,一点也不委屈。比在椒房宫的时候快乐多了。”
“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的。”宣澈的手抚在我的头发上,眼神温柔,“我来就是要告诉你,王府竣工的日子定在八月初二,也就是五天以后。竣工前一天,我会派人告诉皇后,说王府人手不够,请求从宫里调派一些,到时皇后就会来浣衣局要人,你就跟着队伍,来魏王府就是了。”
听着宣澈的话,泪水不由自主地涌上眼眶。
他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这是?是我哪里安排的不妥当吗?”
“不,不是的。”我忙笑着抹泪,“你安排的太妥当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高兴,才流泪。马上就能出宫了,我是高兴的。”
他掏出手帕为我拭泪,我也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虽然桂花的香气已经消散,但干净柔软,散发着独一无二的气味。宣澈看到这方手帕,惊道:“这不是我的吗?”
我把手帕放入怀中,笑道:“是你的,是去年七夕那日,你遗落在我这里的。不过,我可不打算给你了。”
“好,那你就安心放着吧。不过是一方帕子而已,等你去了魏王府,要什么我都给你。”
月色下他的面容是那样动人,我慌乱地移开目光,却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