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间时不时地传来幽微的香气，这是只有凤栖殿才能燃的龙涎香。皇后同穆铮穆英两兄弟用完午膳便在暖阁小坐，两兄弟品茗，李氏随手修剪几枝红木槿，母子三人少有这样的闲暇时光。
“昨儿皇上刚到凤栖殿，紫云宫就派了人来，皇上听说惠妃病了也没去瞧一眼，看来是没法子了。”李氏年近四十，却因为多年来养尊处优，保养得很好。穆天旸这些年偏宠惠妃，连带着也宠信穆垣，因此李氏明里暗里都同惠妃较劲。
穆英一向追随穆铮，视穆垣为眼中钉肉中刺。且不论穆垣在皇帝跟前如何得脸，处处与太子比肩，同样是皇子，他还是正宫皇后所出，际遇却千差万别。这些年来他只做两件事，哄李氏开心，为穆铮效力，如今正是得意：“只怪老二用人轻率。那张晋之表面端得正经，以为滴水不漏，哪成想底下人都禁不住事，三两下就将他欺侮幼童闹出人命的罪状招了。我这才连夜送了两名歌姬到西平去，加以敲打，他不敢不收。”
李氏很满意穆英替她出了口恶气，夸赞道：“英儿近年长进不少。”
“井底之蛙。”穆铮将茶杯放下，一言便破坏了这份温情。
穆英不明白穆铮为何恼火，心里憋屈，便争论起来：“大哥何出此言？难道这次打压了穆垣你不痛快？”
李氏也开始怜惜小儿子，嗔怪穆铮：“英儿为你鞍前马后，此事更是费了不少心力，你如何能怪自己的兄弟。”
虽然有个同母兄弟助力，却十次有九次画蛇添足，穆铮的处境比孤军奋战好不了多少。
“终究不是穆垣犯错，父皇加以责斥不过昭告天下，灾情面前百姓是第一位，便是他的儿子出错也不能免责。惠妃承宠多年，过一阵子事情淡了，父皇照样会去紫云宫，穆垣也会重新被启用。再者，父皇素来疑心重，穆垣出事，多半要想到我身上。”
不过是转了个圈儿，还是回到原地。
李氏狠毒，眼界却只停留在后宫，妃嫔争宠的伎俩他不屑参与。穆英行事冒进，稍有成就便沾沾自喜，常常被人拿住痛脚。穆铮的性子不像他的母亲和兄弟，他从一出生就坐上东宫之位，却一刻没安稳过。穆天旸这些年一直在平衡他们兄弟之间的力量，此消彼长，却从没有一方坐大。圣心难测，穆天旸正值壮年，膝下皇子众多，谁都有可能将他从东宫之位挤下去。
“况且此事太过顺利，我总觉得有些蹊跷。”穆铮一直在想，依穆垣的手段，用人之前必定百般试炼，可他想不明白，若真是穆垣授意，他这么做又能捞着什么好处。
李氏惊觉，怒气难平，好好的木槿花被她摔落在地。穆英赶紧去查看她的手有没有受伤，说：“母后千金之躯，不必同他们置气。父皇倚重大哥，也器重益侯府，您的地位，没人能够动摇。”
“母后是气不过，惠妃娘家早就败落，若不是她妹妹嫁了沈博敬，她母子二人哪有今时今日的光景。”李氏害怕了。
她与庄氏同期入宫，起初都是婕妤，她一步步算计，率先生下皇长子，执掌凤印，问鼎后宫。穆天旸处理朝政杀伐果断，却是个多情之人，当初与庄氏上元初遇，月下订盟，宫里宫外传得沸沸扬扬。念着这份才子佳人般的情意，穆天旸宠了惠妃二十余年。后来沈博敬冠绝百官，穆垣也扶摇直上，朝里朝外早有传言说穆垣终有一日要取代穆铮成为新太子。
“母后不必忧虑，这样的日子不会太长了。”穆铮心中早有盘算，不论是谁想要动摇他的东宫之位，他都不会善罢甘休。
他要的是穆天旸无子可立，非他不可，用心不可谓不狠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