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森虽然拒绝了周而勇的邀请，但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亲信，带了小虎子和杨镇一起去聚古斋。
时间已是八点钟，聚古斋早已关门了，但王森不怕，因为店内很多宝贝，司徒荣放心不下，住宅就在店铺的后面。王森示意小虎子去拍门。
小虎子拍了一阵门，都没有动静，杨镇便叫了起来：“司徒老板，咱们是当差的，有事要求你！”
话音一落，门缝里便有人道：“你们是谁？”
王森道：“王某是本省的侦缉大队长，有事请教！”
“明天再来吧！”原来答话的便是司徒荣，他觉得外面的人很陌生，所以不敢开门。
“是急事，要不然咱们也不会在这时候来找你！”杨镇走到门前，道：“司徒老板，你认得我吗，我是小杨！”
“哦，是你！”门呀地一声打开，露出一张圆圆的脸，看年纪已六十多岁，满头白发，但除了双眼尾有皱纹之外，脸皮都拉得紧紧的，他向四周看了一下，才退开，王森等人便闪了进去。只见里面还有两个拿着木棒的壮汉。
司徒荣尴尬地笑道：“对不起，怕有人假冒，这年头不能不防着点！”
王森道：“怎怪得您，这是咱们治安人员的耻辱！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司徒荣向那两个大汉挥挥手，然后提起柜台中的一盏油灯，道：“请王队长进来！”原来店后还有一间小客厅，大概是用作接洽生意的，“三位请坐！”
王森把布袋放在几上，道：“有一只破花瓶，要请司徒老板鉴定的，希望您认真一点，因为这花瓶与一件命案有关！”
司徒荣脸色登时紧张起来，搓着手掌，道：“老汉一定尽力，但我不敢肯定自己一定鉴定得很正确，因为这是一行很深很复杂的玩意儿，穷一生研究，也未必能完全掌握！”
“这个咱们知道，只要老板尽力，咱们感激不尽，至于费用请你先开个价！”
司徒荣双手乱摇。“队长这是甚么话儿，为公家尽一点力，是我与市民应为之义！”
“司徒老板，所谓皇帝不差饿兵，这是应该的！”
“不，你们把凶手抓到，破了案，有警诫的作用，对咱们也有好处！队长，我虽是个商人，但我也明理，你别再跟我争了，请把花瓶拿出来！”
“那就谢了！”王森一边向小虎子示意，一边道：“这只花瓶好像少了一块，不知老板能否鉴定出来！”
小虎子把花瓶破片倒出来，司徒荣看了一下道：“队长，如果你信得过我的，就把这些留下来吧，因为要鉴定这种东西还要仔细比较，不是一看就能辨出来！”
王森道：“我当然相信你，不过老板要用多久的时间？”
司徒荣笑！。“这个很虽说，也许一个钟头就行，也许要几天也不一定，不过我一定尽快替你办好！”
王森长身与他握手，道：“那就麻烦您了，老板不计较，就让我作个东，请你去喝顿酒吧！”
“我刚吃了！”司徒荣道：“队长，你不明白，像我们这种人，一看到这种东西，就好像鸦片鬼看见鸦片一样，连饭也不用吃，非把它搅清楚不可！”
王森哈哈大笑，道：“那就等事成之后，咱们再喝吧！”
司徒荣道：“说真的，你的酒我倒不想喝，我反而想请你喝酒，就怕你不赏脸呢！”
王森一怔，“哦”了一声，道：“老板怎么这般生气？”
“是这样的，下个月，是我这家小铺子开张三十年，为酬谢一些老主顾，所以老汉订了几桌酒燕客，就设在集英楼，届时请队长千万赏个脸！两位兄弟也一齐来吧！”
王森道：“如果我在本城或者附近的，一定赶来祝贺！”
“老汉先谢了！”司徒荣大喜，深深地行了一礼。
王森抱拳道：“那我就告辞了，弄好了，请你派人通过讯儿！”
“一定一定！”司徒荣直送他们到门外。
王森、小虎子与杨镇在饭馆内等上菜的时候，杨镇问道：“你说这司徒荣心地这般好人，队长要付钱，他不要，要请他喝酒，他也不来，反而要咱们喝酒，他真这般好人呀？不通，俺可不是今天才认识他的！”
小虎子用筷子截了他一下，道：“我说你平常好吹自己聪明伶俐，今个儿这脑袋怎地这般不灵光！”
杨镇白了他一眼。“难道你知道？”
“当然，这叫做放长线钓大鱼！”
“去你的，甚么钓大鱼！”
“你说咱们请他喝顿酒，有啥收益，但，如果咱们在他的宴会上出现，他有多风光？嘿嘿，本省的侦缉大队长都是他司徒某人的座上客！这好处可大了，一是他脸上有光，二是警告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呶，你们都看见了俺跟大队长是好朋友，看你们还敢动俺的脑筋不！”
王森瞪了他一眼，道：“轻一点说，谁不知道？”
小虎子道：“不过这样也好，他为了巴结咱们，一定很快就有消息，因为互相利用，一定牢固过单方面的利用！”
跑堂的把菜送上来，杨镇道：“张开嘴咬饭，别嚼舌根！”
三人一边说，一边商量去秦家的事，他们慢慢吃慢慢抽烟，直至十点才会账。出了饭馆便直奔秦家。小虎子立即上前拍门，他轻轻地打，打了好几次，里面的人才听见，跑来问道：“谁呀？三更半夜的吵人！”
王森道：“我是侦辑队长王森，来查案，快开门，不要通知何任人！”
小虎子接道：“如果你们不相信，可以先开一丝门缝看清楚！”
大门果然开了一缝，一双眼珠骨碌碌地转着，由于门住下挂着一对风灯，所以光线颇佳，里面的人大概认出王森，便把门开了。
王森三人立即闪进去，只见门后有两个人，一是提枪，一个提棒，他们都认得出王森，恭敬地道：“王队长，怎么这样晚还来查案？”
王森点点头，道：“不要张声，也不要告诉任何人，知道吗？”他见三个汉子都点头，然后说道：“请你们派一个人带路！”
那拿棒的道：“我带您去！”他在前头引路，但到了秦黄金的书房外，王森便道：“里面有人巡逻吗？”
那汉子道：“没有，只防外贼，不防家贼！”
“你可以出去，我们在这里找！”
那汉子离开之后，王森吩咐杨镇在书房内的书桌找找看！
杨镇应了一声，取出百合匙，打开书房的锁，闪了进去，王森则与小虎子悄悄向内宅闪去。
到了内宅，王森轻声令小虎子去三奶奶那边，自己则去五奶奶骆氏的院落。他走动轻捷得好像狸猫一般，来到那院落外，忽然感到那里好像有人，是以立即缩在一根柱子后面。
“春花秋月何时了？”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道轻轻的吟诗声。
王森一怔，在柱子后等了一阵，才悄悄探头望去，只见院子花塔旁有个人影，看不到是甚么人，那人又轻轻吟了一次：“春花秋月何时了！”
这次王森听出是骆氏的声音，王森想道：“骆氏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吟甚么诗呢？”
黑暗中只见骆氏探头探脑，王森连忙缩回去，暗道：“莫非她在等人？”想到这里，王森登时精神一振，便耐着性子等候，现在他最担心的是，生怕小虎子在骆氏要等的人还未到之前便撞了过来，破坏了好事！
过了十余分钟，仍不见有人来，王森心中焦急之情实非笔墨可形容的！
王森还有耐心等下去，但骆氏已无这个耐性了，瞻望了一回，便走进屋内，木门虽然轻轻关上，但那“砰”的一声，仍像一柄槌子般敲打在王森的心上！
王森暗叹一口气，心中充满失望，但长期的工作经验，使他成了耐性，知道“再坚持一下”的作用，所以仍留在原地不动。
又再过了几分钟，王森便感觉有人接近了，他立即闭住呼吸，运功静听，果然听到一个若有若无的呼吸声，逐渐移近，王森立即知道来者不是小虎子，因为小虎子不可能有此功力！
呼吸声至他身前又向远去，王森悄悄探头出去，只见一团黑影向小院走去，看背影无疑是个男子，王森的心顿时怦怦跳了起来。
那人忽然轻轻吟诗道：“东方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他念了一遍，没有反应，歇了一歇，又念第二次，不过这次他念的声音高了许多。
木门无声地打开，骆氏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春花秋月何时了！”
那男的接吟道：“柳眼春相续。”
骆氏念道：“小楼昨夜又东风！”
那男的又吟道：“依旧竹声新月以当年！”
王森读的书不是很多，不知道这本来是唐朝李煜写的两首词“虞美人”，他们故意将一首摘一句出来作为联络的暗号，不过他总知道他们在对暗语，果然之后便听见骆氏道：“你怎地失约？”语气颇有怪责之意。
男的道：“今天那个王森对我好像很留心的，所以我……咳咳，你莫怪我！
骆氏道：“快进来再说！”
王森心头一跳，暗叫一声：“园丁张宇，原来他与骆氏通奸！唔，这样说来，现在他便有杀死秦黄金的理由了！”
他等待他进入屋内，关上木门一阵，才如狸猫般窜过去，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偷听，可惜距离太远，没法听清楚，王森只好改到窗下听，第一个窗子仍然听不清楚，到第二个窗子才隐隐约约听到。
只听骆氏问：“现在咱们怎办？”
过了一阵，才听见张宇道：“这姓王的好厉害……我也没了主意！”
骆氏道：“怕甚么？他查甚么？枉你是男人，没一点胆量！”
张宇嗫嚅地道：“那由你主意吧，总之我一定跟着你，咱们生死不分开！”
骆氏道：“过几天，我借个借口说去城隍庙拜神，你到庙后来接我，就跟你这冤家远走高飞吧！”
张宇道：“既然已经决定，那就趁早吧，明天就走！”
“不行，明天太匆忙，会引人思疑，还是后天吧！你明天先溜出去，买两张火车票，且借换花的时候交换意见和订明时间！不过车票不要买太早或者太晚的，免得那时候我说去拜神，要引人思疑的！”
张宇道：“这个我晓得，都看你了，你别让我失望。”
“怎会呢？我们是五百年前注定的夫妻哩，要不然怎会这般有缘……噢，今晚不要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