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森返回总局，已是下午四点半钟了，他问守候在局子里的黄成：“有没有新消息？找到秀子没有？”
黄成道：“毫无发展，队长，我看秀子杀了人之后，一定逃之夭夭了！”
“一个女人能逃到哪里去？”王森抓起话筒，挂了一个电话到侦察科：“老凌在吗？”
“我就是。”
“俺是王森，你们找到秀子没有？”
“刚有人从曲阜来过电话，据查到的资料显示，曲阜县没有这么一个人，咱们的人拿着画像四处问人，都说没见过！”
王森心头一动，心念电闪，听筒又飘来凌志风的声音：“老王，我看那位秀子姑娘根本不是曲阜人！”
王森道：“俺去过万山古玩店问过，据店内的伙计说，他们以前也听过岑小福提过，说秀子家乡在曲阜！”
凌志风说道：“本来俺也不敢怀疑，但找了这许多天，都一无所获，这就令人不得不重新思考，可能连岑小福也给她骗了！”
王森道：“她有骗他的理由吗？”他一边掏出一根烟来，叼在嘴里。
凌志风道：“俺只是一种感觉，觉得他俩不相配！”
“哦！你可以说清楚一些吗？”王森划火柴点上。
“岑小福不配她，而且两个人的性格不大一样，秀子精明能干，岑小福只是老实和谨慎，说到经济上的，岑小福更加不行！”
王森哈哈笑道：“老兄，现在流行一句话，爱情不分贵贱，也许她是新时代的女性！”
凌志风也笑道：“也许我看错也不一定，但还有一点，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秀子姑娘老远从曲阜到济南开店，这件事就很值得玩味，要知道她是一位小姑娘，一般的乡下姑娘有这个勇气吗？”
王森道：“这一点我也觉意外，不过咱们可不能先凭直觉及经验判断，而且我可以再提供一个资料，秀子开店也超过半年，一直都没有亲戚上门，一直到出事那天，才有一位……”王森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口，凌志风“喂”了几声：“你怎么说了一半就不说了？”
“慢着，我有了个新发现，正在整理思路，俺等下再给你电话！”
“不用了，我过去找你！”
总局的面积颇大，侦缉大队的办公室跟侦察科相距也颇远，后者是在后落的楼上。
王森刚想点上第二根烟，凌志风已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了。王森笑着拉过一张椅子，道：“坐吧，你急甚么？”
凌志风将声音压低：“你们坐前面哪知道，老头子这两天脾气好大，老在问有没有消息！”总局里的领导在背后都喜欢以老头子来称呼周而勇！
王森道：“幸好他没来问我！”王森递了一根烟给他。
凌志风吸了一口便忙不迭地问：“快说你的新发现！”
“俺的考虑还没成熟，说出来大家研究一下就好，别忙着向上面报告！”王森坐了下来，道：“秀子失踪那一天，门口外忽然多了一位小贩，后来秀子出门，小贩缠上她，还叫她表妹，接着马北就到了，那小贩自称是秀子的表哥，跟秀子自小便订了亲……”
凌志风道：“这件事我从调查资料上看到了，没甚么新鲜嘛！”
“听着，新鲜的地方是，我有个大胆的假设，秀子的行踪可能跟那位‘表哥’有关系！”
“那么马北之死又跟谁有关系？”
“杀死马北的，可能不是秀子，而是另外一个人！”
“谁？”凌志风双眼闪过一抹兴奋的神光。
“还不知道！”
凌志风叹了一口气：“那你怎能认为秀子不是凶手！”
“事发那天晚上，女香斋两旁的店铺里，都有人听到女香斋里面传出呼救命声，是男人叫的！”
“是男人叫的？”凌志风的兴趣又来了。
“不错！有两个人听到，看来不会错。试想想，假如凶案现场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死者马北，另一个是嫌疑犯秀子，那么只有一位是男的！难道马北会在秀子面前喊救命吗？”
凌志风用力地捺熄烟蒂，说道：“也不是没有可能！假如秀子当时手上有枪的话……”
王森截口问道：“秀子手上如果有枪，马北还敢喊救命吗？”
凌志风不由语塞，半晌才反问：“那你认为是甚么原故！”
“马北一上阁楼，就让人制住，而这个人不是用枪，只是用武力，而且必然武功高强，又孔武有力，所以马北在危险时才会叫救命！”
凌志风兴奋地道：“有一点意思了！”但他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那人为甚么要躲在女香斋的阁楼上！”
“这是另外一个问题！”王森道：“马北你也见过，他的身体还棒，能够制服他的，大多数是男人！我为甚么会这样忖测呢？因为那个小贩！”
凌志风接道：“那个小贩被马北赶掉，他找不到秀子，所以便到秀子家等她，没想到马北也因找不到秀子，而也去女香斋里，两位情敌因争风吃醋，所以便干上来了，案情又复杂了，虽然同是情杀案，但跟咱们先前的推测，完全不同！”
王森再度点上一根烟，眯着眼想了一下，道：“你的话有个地方弄错了，不是对着干，而是凶手突袭马北！要不马北大可以抽枪，而且不用叫救命！那人用花瓶击倒马北，马北知道危险，便高呼救命，凶手又用剪刀刺伤他，然后便取去他的枪！”
凌志风道：“不对！那人不一定知道马北喜欢秀子，就算知道，也不可能立即动杀机！杀了人，他不是更加难以得到秀子吗？这其中也有不合情理的地方！而且秀子的失踪又怎会跟他拉上关系？你是说她是为了躲避他，而自行失踪，还是让凶手胁持？”
王森长长喷出一口浓烟，道：“现在我听你这样一说，思路又乱了，至于后面那一点，容易作推测，秀子后来回家，半路碰到凶手，也就是那位‘表哥’，让他带走了！”
凌志风道：“说到底，现在咱们不但要找秀子、劫杀万山古玩店的凶手，还要找那个‘表哥’！”
王森说道：“我总觉得马北之死非常复杂，或者别有内情，要将调查的范围扩大！”
凌志风叹了一口气：“这道理谁不知道：问题是歹徒做案干净利落，一丝儿线索都不留下来！”
“咱们谈话到此为止吧！”王森转头道：“小黄，把画师找来，带他去女香斋附近，询问秀子表哥的相貌，叫他尽快弄张肖像出来！”
凌志风告辞回去，黄成也去办事了。王森在办公室内慢慢踱着步，可是他心情却没法平静，这是从未有过的！只要他脑子稍为空闲一下，便浮上一张清秀的脸庞，他暗中警告自己：“王森，你一向不好色，而且周小姐对你温柔多情，千万不能移情别恋！”每逢他想到这里，心底就有了几丝犯罪的感觉！
夜幕低垂，小虎子等人都纷纷回来了，黄成拿着那张肖像进来：“报告队长，张画师已经画好了，我去问过女香斋的邻居，他们都说画得有八分像！”
王森道：“叫人临摹几幅，张贴在大街！大家辛苦了，回去休息吧！小虎子，你先回去，俺等下才回去！”
手下们都先后离去了，王森将自己关在办公室内，他很想集中精神推敲一下案情，可是精神老是没法集中。
夜深了，王森看看手表，已经是十点四十分了，他这才霍地醒觉，原来自己还未吃晚饭，当下他立即离开总局。
夜风吹来，王森头脑稍为清醒一点，长街寂静，路人甚稀，但王森却知道附近有家小饭馆，营业至十一点才关门，他是常客，自然老马识途。
饭馆里的食客竟还不少，一半是干粗活的男人，一半是有钱的花花公子，他们带着欢场女子在这里宵夜，不过他们都坐在楼上。
王森一向喜欢跟低下层的人混在一起，所以他在楼下吃饭。
他最喜爱吃的是红烧猪蹄、卤豆干，自然不能缺少，今晚还特地加了一碟清炒菜和一杯高梁。
饭馆里十分热闹，欢笑声、怒骂声和猜枚声，结成一阙交响曲，王森却充耳不闻。他慢慢地吃着，喝了一杯酒之后，又再叫了一杯。
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他才离座结账，带着几分醉意出店。走着走着，他不知为何却向四海旅馆的方向拐去！
他心中不断地想着一件事：“常人都不喜欢嫁给当差的，尤其是大富之家，不知她的看法如何？有机会倒得问问她！”
欧阳钊虽然抽出枪来，但痛楚未止，只能扶着壁，慢慢地站起来，他一心以为鸿鹄将至，想不到未尝甜头，先吃苦头，心中那股愤恨及窝囊实在难以形喻。
不过他很快又冷静下来，李透双手被反缚，大门被关住，她根本没法离开！
欧阳钊连吸几口气，终于能够走动，便举着枪出房！冷不防房外飞来一条飞腿，鞋尖正踢在欧阳钊的手腕上，那柄手枪飞出老远！
欧阳吃了一惊，连忙退后一步，冷哼一声：“臭婊子，你还敢凶？今日就算你插上双翅也飞不出去了！”
李透恶狠狠地道：“欧阳钊，姑奶奶算是看错了你！你有种的便出来吧，再用武器便是龟孙子！”
欧阳钊沉吟了一下，觉得她双手被缚，单靠一双脚，实在不足为惧，假如自己尚要用利器来制服她，那的确是龟孙子，是故依言走了出去。他拍拍双手，道：“臭婆娘，是不是老子制服了你，你便肯跟着我？”
李透冷哼一声：“姑奶奶被缚住双手，败是应该，胜是侥幸，怎会甘心情愿跟着你？”
“那今晚儿，你起码也得陪老子睡一觉！”
“你跟蝎子睡在一起不担心吗？小心将你咬断！”
欧阳钊冷哼，走前将厅里的桌子推在一旁，随即标前一步，向李透虚晃一拳，李透也同时抬膝，两人都是一发即收，同时让开！
欧阳钊冷笑道：“想不到你的反应还快！”
“姑奶奶刚才实在不该脚下留情，要不你现在早不能动弹了！”
她不提犹目可，一提欧阳钊怒火上升，踏前一步，右拳直捣而出，左手则护在胸前！
李透知道今日只能智取，不能力敌，是以不敢妄动，见欧阳钊拳至，轻轻一闪，欧阳钊立即化拳为爪，凌空一圈，向李透的头发抓去！
李透一蹲身，欧阳钊抓了个空，左拳立即击出！
李透的腿功十分厉害，单脚独立，上身微弯，右腿一提，便将欧阳钊那一拳扫开！
欧阳钊一呆，叫道：“你，你也吃我一腿！”话音未落，他右腿已经蹬出，直奔李透的胸膛！
李透上身向后一仰，再拧腰一侧，身子滚落地上，她双腿忽然踢在桌脚上，那张桌子离地向欧阳钊飞去：“接住！”
欧阳钊生怕桌子落地会惊动邻居，只好伸手去接，不料李透身子随桌子滚去，当欧阳钊接住桌子时，李透的身体已经在桌子下面！
欧阳钊手上多了一张桌子，闪避不及，左脚被李透双脚“剪”住，只见她用力一拧，欧阳钊应声倒地！
欧阳钊大吃一惊，右手将桌子推开，桌脚撞在李透的身上，但李透双脚仍然紧紧地缠住欧阳钊的足踝不放！
欧阳钊直起上身，李透双脚一收，倏地又一蹬，这次踢的是欧阳钊的胸膛！
欧阳钊双臂一格，但仍挡不住其蓄势一蹬，双臂反撞在胸膛上，他忍着痛，十指箕张急抓李透的足踝！
李透在地上滚开，欧阳钊背靠着墙，双脚尽力蹬在桌脚上，那张桌子箭一般飞出！
李透横滚三尺，挺腰跃起，再在桌脚上加上一脚，那张桌子直飞落院子中。
欧阳钊刚一呆，李透已快步标前，倏地跳在桌子上，再乘冲力跳起，跃上围墙，接着跳了出去！
欧阳钊暗叫一声：“好狡猾的蝎子！”连忙爬了上来，如离弦之箭冲前，也同样借桌子垫脚，跳出围墙！
欧阳钊落在污水巷，见李透的身影正在巷口消失，他毫不思索立即追上前去。出了巷口，李透的身影仍在其视线之下。
李透由于双手被反缚，跑动较慢，虽然起步在先，但渐渐被欧阳钊追近。欧阳钊生怕李透跑脱之后，以后无机会见到她，所以他非抓住她不可，要不，他的一场努力将会白费！
李透向四海旅馆的方向跑去，回头见欧阳钊追来，忍不住道：“你敢再追来，姑奶奶可要大声呼叫了！”
欧阳钊冷笑一声，道：“你有种便叫吧，看谁遭殃！”他仍穷追不舍！
李透又惊又怒，穿出小巷，踏上大街，迎面见一个汉子走了过来，她好像大海遇溺抓到稻草般，不管三七二十一走上前，用焦虑的声音道：“请你救救我！”
那汉子好像满怀心事，直至此时才抬起头来，李透忽然惊喜地叫了起来：“啊，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