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约翰·亚当斯
约翰·亚当斯（1735—1826），是《独立宣言》起草委员会的成员，是美国第一任副总统，后来又当选为总统（1797—1801），曾被誉为“美国独立的巨人”。约翰？亚当斯任职期间在内政、夕卜交方面均无明显成就，1800年竞选总统时被托马斯？杰斐逊击败。
他和杰斐逊都是在美国独立五十周年纪念日——1826年7月4日去世的。后人总认为美国开国之初最有名的总统是华盛顿和杰斐逊，老亚当斯夹在他们中间有些黯然失色。殊不知，老亚当斯是美国历史上最正直聪慧的总统之一，与他同时代的人对此感受最深，他们当时就尊称他为“政治哲学家”而非摇唇鼓舌的“政客”，对他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老亚当斯除了为国家的独立做出了杰出贡献之外，他的另一傲视群伦的成就，是为美国培养了另一位总统。在有生之年，他亲眼看到儿子成为第六任美国总统，把亚当斯家族的足迹又一次延伸到了他亲手创建的白宫之中。
有识之士当年第一次认识到，美利坚在对某一外国立法机关完全俯首称臣和彻底独立之间，并无任何中间道路可走。那时他们并不怎么惧怕必须下决心加以抗击的令人生畏的强大舰船和军队，他们更为担心的是，在这个疆域辽阔的国家应当建立何种形式的全国和州政府这一问题，必然会引起种种斗争和分歧。然而无论怎样，这个国家当时人数仅为现在一半的代表们，凭借自己出发点的纯洁和自己事业的正义，依靠人民的团结和智慧，在从一开始就格外庇佑这个国家的上帝的指引之下，不仅砸碎了正在锻造的镣铐和向他们举起的钢鞭，而且也毅然斩断了曾把他们联结为一体的纽带，驶人一片起伏不定的海洋。
人民在革命战争期间所表现出来的热情和奋发赋予了政府一席之地，保持了一种至少使社会得以暂时维持的秩序。人民起初感到甚为必要的邦联，在筹建时参照了巴达维亚和海尔维希邦联模式，这是历史上具体而明确地保存至今的邦联制的唯一样板，也肯定是广大人民曾经加以考虑的唯一例子。但是美国幅员广大，而这些国家则地域狭小，邮差从政府所在地到达边陲仅需一天，两者之间有着无数具体的鲜明差异。有鉴于此，大陆会议中那些帮助建立邦联制的人，当时肯定即已预见到邦联是不能持久的。
果不其然，很快就出现了个人和各州均无视邦联规定和不听邦联劝告的现象，这即便不算违背邦联权威，但也带来了令人忧心的后果：人们普遍消沉懒散，各州之间妒忌倾轧，航运和商业衰落不堪，必需品的生产萎靡不振，土地和农产品的价值普遍下跌，个人和公共信念遭到蔑视，国际交往也有欠审慎以致信誉扫地，这一切终于招致人心不满、遍生仇隙、拉帮结派、偏激集会和骚乱蜂起，预示着一场全国性的灾难就要来临。
值此危难之际，美国人民惯有的良知、镇定、决断和正直诚实的品质并未消失。人们献计献策，努力建立一个更为完善的联盟，以匡扶正义，确保国内安宁，提供共同防御，增进公众幸福，争取自由的赐福。人们经过探索、讨论和深思熟虑，最终制定了目前这部令人满意的政府宪章。
在这一转折的整个过程中，我都在国外执行公务，因而我第一次见到宪法也是在国外。我满怀喜悦地读过这部宪法，既没有被围绕宪法措辞的争吵而弄得愤怒难当，也未为公开辩论而热血沸腾，更没有因为党派仇恨而情绪激昂。我认为，宪法出自心怀善良愿望的有识之士之手，较之人们提出或建议实行的其他任何实验，均更加切合美国及美国人民的智慧、特性、环境和各种关系。这部宪法就一般原则和大纲而言，与我曾经服务的政体相一致，有一些州，尤其是我出生的州，曾为这种政体的建立做出了贡献。对于这部宪法，不仅我的同胞们及其子孙必须服从，我和我的后代也必须服从，因而我同样有权表示是否接受，在公开或私下各种场合，我都毫不含糊地表示拥护这部宪法。我当时对宪法就毫无异议，自此以后也是一样。我并不认为行政部门和参议院的存在不能较为持久。我也从未想到要提出修改宪法，除非人民从自身经验出发，认为确有必要或者时机相宜，从而通过自己在国会和各州议会的代表，根据宪法本身的规定，采取修改宪法的行动，并且制定有关的修正案。
我与祖国在痛苦分离达十年以后，又重新回到了它的怀抱，并有幸在一种新气象中当选副总统，因而我一直不断把拥护宪法作为自己至为庄严的职责。宪法得以很好地实施，满足了其拥护者的乐观愿望。我时常关注宪法，对它的执行情况感到满意，为它在国家的和平、秩序和繁荣、幸福方面所显示的成效感到高兴，并由此对它产生了一种习惯性的依恋和崇敬之情。
确实，还有其他什么形式的政体，值得我们如此尊敬和热爱呢？
古代有一种很不严密的观念认为，人类聚集而形成城市和国家，是最令具有卓越见识的人感到愉悦的目标，但无可置疑的是，在善良的人们看来，任何国家所呈现的情景，都比不上这里和另一议院所经常见到的集会更令人喜悦，更高尚庄严，或者说更令人敬畏。政府的行政权和国会各个机构的立法权，是由同胞们定期选出的公民来行使的，其目的是为公众利益而制定和执行法律。难道官袍和钻石能为此增添实质性的东西吗？难道它们不就是一些装饰品吗？难道应运而生或通过远古制度而继承的权力，会比诚实而卓识的人民按自己的意愿和判断而产生的权力更可亲可敬吗？这样的政府唯一代表的是人民。它的各个合法机构，无论表现为何种形式，反映的都是人民的权利和尊严，并且只为人民谋利益。像我们这样的政府，不论其将存在多久，都是对知识和美德在全人类传播的充分证明。难道还有比这更令人喜悦的目标或构想奉献给人类观念吗？如果说民族自豪感历来无可非议和情有可原，那么，这种自豪感必定不是来自权势和财富，不是来自豪华和荣耀，而是来自坚信民族的纯真、识见和仁爱。
当我们沉浸在这些愉快的想法时，如果任何片面或无关紧要的因素影响到自由、公平、高尚和独立的选举，使选举失去了纯洁性，使我们忽视自由所面临的危险，我们就会自欺欺人。如果选举须由一人一票的多数票来决定胜负，而一个政党可以通过欺骗和腐蚀来达到目的，那么这个政府就有可能是政党为自身目的而做出的选择，而不是国家为全国利益而做出的选择；如果其他国家有可能通过奉承或胁迫，欺诈或暴力，通过恐怖、阴谋或收买等伎俩控制选举，那么选举出来的政府就可能不是美国人民做出的选择，而是其他国家做出的选择。那样，就可能是外国统治我们，而不是我们人民来管理自己；那样，公正的人士就会认识到，选择较之命运或机遇的优势，也就不值得夸耀了。
这就是使人感到亲切和兴奋的政治体制（及其可能暴露的某些弊端）。八年来，美国人民在华盛顿总统的领导下展现了这种政治体制，弓丨起了各国贤达的赞赏或挂虑。这位公民为人谨慎、公正、节制、坚忍，长期以来，他以一系列伟大的行动，领导着一个为共同的美德所鼓舞、强烈的爱国心所激励的热爱自由的民族，走向独立、和平、富强和空前繁荣。他值得同胞们感恩戴德，他博得了世界各国的最高赞扬，他必将名垂千古。他自愿选择了隐退，愿他在隐退后长寿，愉快地回忆他供职时的情景，并享受人类对他的感激，享受他所做出的奉献给他本人和全世界带来的与日俱增的幸福果实，享受这个国家的未来命运决定的、正在逐年展开的光明前景。他的名字仍将是一道防线，他的长寿仍将是一座堡垒，抵御着一切危害国家安定的、公开的或暗藏的敌人。他的这一举动已得到国会两院、各州立法机构和全国人民的一致赞扬，并将成为继任者效法的榜样。
在下述问题上，我也许最好保持沉默，或者说话谨慎一些。但人总是抱有某种希望的，因而，我希望在这个场合大胆发表我的见解，而不至于冒天下之大不韪。我认为，人们经过长期而严肃的思考，经过对真理不懈而无私的追求，并且根据原则而做出选择，应对自由的共和政体产生热爱之情。人民根据自己的判断和意愿，按照宪法本身所规定的方式，可以对宪法做出变更，但在此之前，应对宪法抱有一种依恋，并自觉自愿地加以坚决拥护。应当尊重各州宪法，对各州政府也要时时予以慎重对待和小心爱护，联邦内部各州的权利、利益、荣誉和幸福应当得到公正无私的待遇，不要因为它们在我国东西南北不同位置，也不要因为各州人民在无关宏旨的问题上持有不同的政治见解和抱有不同的个人爱好，而给予偏袒或不同待遇。品德高尚的人士，无论属于何党何派，都应当受到人们的爱戴。我们要热爱科学和文艺，愿意赞助一切合理的努力，以扶持学校、学院、大学、研究院和向各阶层人民宣传知识、美德和宗教的所有机构，这样做的原因不仅在于，这些机构对不同年龄、不同阶层的人们的幸福和所有形式的社团的幸福有着良好的影响，而且这是维护我们宪法的唯一手段，可以使它免受诸如巧舌诡辩、党派精神、阴谋诡计、腐败堕落和外来影响的时疫这类天敌的侵害，而这些都是民选政府的灾星。我们在内政上要热爱平等的法律，崇尚公正和奉行人道；我们要推动农业、商业和制造业的发展，从而满足人们的生活所需，为人们提供便利，保障我们的国防；我们要公允而人道地对待美洲的土著部族，使他们对我们更为友好，也使我们的公民对他们更为友好，从而改善他们的处境；我们要坚定不移地与世界各国维持和平和严守信义，对于欧洲交战各方，我国政府向来奉行中立和不偏不倚的方针，这种方针获得国会两院的庄严批准，受到各州议会和舆论的一致拥护，除非国会另作规定，否则我们不得加以改变。
我有七年时间主要生活在法国，因而对法国人民产生了一种个人敬意，我衷心希望维持与法国的友谊，这对两国人民的荣誉与利益一直有着极大的好处。美国人民强烈的荣誉感和诚实正直之心，以及他们有关自己的权利和力量的内在情感固然应当加以维护，但同时应当对每一正当的事业竭力进行认真审议，以杜绝各种刻意渲染的抱怨借口。我国公民在商务活动中不论受到哪一个国家的损害，我们都应首先通过友好谈判寻求补偿，只有在谈判没有效果时，才将情况陈述于立法部门，由它根据政府和当事人的荣誉与利益要求，决定采取何种新的措施。只要我能做到，我就要下定决心，在任何时候对任何国家都力求公允，并且与世界各国保持和平、友好和仁爱的关系。应当对美国人民的荣誉、精神和力量抱有不可动摇的信心，我经常把自己的一切都寄托在这上面，而且从未失望。我要对祖国崇高命运以及我自己对此应尽何种义务的崇高观念加以深刻领会，这种领会乃是以我早年即已铭心镂骨的关于人民道德准则和智性改善的知识为基础的，并且非但不会因为阅历的丰富和年龄的增长而黯然失色，反而会不断升华。最后，我怀着谦卑而虔诚的心情，觉得有必要再补充一点，即一个宣称信仰上帝并自称为基督徒的民族，应当对宗教怀有一种崇敬的心情，在推荐最佳公职人选时，必须坚定不移地适当考虑其是否敬重基督教，这种对宗教的敬意将使我能够最大限度地满足诸位的愿望。如果上述条件均能达到，我当奋发努力，使得国会两院做出的这一深谋远虑的决断，不至于毫无效果。
在我前面已经有了一位伟大的表率，而当初立誓要拥护美国宪法的美国人民，仍然抱有同样的思想和精神、同样的信念和荣誉、同样的责任和兴趣，因而我毫不怀疑宪法将永葆全部活力，而我则已做好思想准备，打算毫不犹豫地承担至为神圣的义务，竭尽全力拥护宪法。
上帝乃是至高无上的主宰，秩序的守护神，正义的源泉和所有时代里美好的自由世界的保护者，愿他继续赐福我国人民和他们的政府，按照它的神圣意旨，保佑这个政府诸事顺遂，永世长存！
刘鑫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