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没有回答我的提问,而是一脸含笑着的安详。然而,这是一个极为可怕的回答方式——游移、暧昧,甚至徘徊在深沉的模棱两可之间,分明是在无言地诉说着一切皆有可能。之前,姐姐对西伯利亚棕熊的求爱态度向来是直截了当:拒绝到底。不想,她对石猴子的追求态度却是游移在暧昧的边缘,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之所以,我鼓励石猴子加入到追求姐姐的大军之列,是因为当时我正站在对抗着熊瞎子的角度,所做出的这番判断。但显然,我低估了这猴崽子的手段、能力及个人魅力;同样,我也低估了姐姐对于石猴子的好感。虽然我的确是将这场“多角恋”的人物关系搅得愈加复杂,却也实实在在给石猴子增长了足够的自信心,使他不再抱着痴心妄想的局外人单恋的态度,则促使他大胆加速了追求姐姐的勇气和步伐,这却是我始料未及的。
总结上述经验,我会造成如此危机局面的过错在于:我从来没有站在石猴子的角度,思考他可能会赢得姐姐的芳心。我也从来没有想到石猴子会像是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为了爱情,可以与强大的情敌彼此抗衡。尽管那只猴崽子被揍得很惨,却是赢得了姐姐的同情和赞誉,这比获胜本身更具有威胁的力度。石猴子的最终目标是为了获得姐姐的爱,而不是为赢得与熊瞎子之间决斗的胜利。
通过审时度势,我进而意识到:其实,装疯卖傻正是石猴子的高明之处。因为除此本事之外,石猴子还真没有其他可拿得出手的能耐了,如果这也算是能耐的话。况且,石猴子通过装疯卖傻的方式的确是博得了姐姐的欢心,虽然这博得欢心的手段让我感到尽是丧失自尊的恶心。
我也看明白了:石猴子对我的威胁远比西伯利亚棕熊要大得多。理顺清楚了孰轻孰重,每个人在这场多角恋关系里的位置之后,我就有一种将姐姐送羊入虎口的悔悟,这虎口不是熊瞎子,而是石猴子。在权衡过一番利弊之后,我意识到有必要拉熊瞎子一把。当然,这么做的根本目的则是要帮助我自己。当务之急,我要消除掉石猴子这个祸端,以避免姐姐真有可能喜欢上情敌二号。
“回学校吧!”姐姐不会想到在如此短短的数分钟之内,由于她的暧昧不语,我针对石猴子则是想清楚了诸多的问题关键点,并且重新调整了策略方向。
这一晚上,石猴子没有返回宿舍。我不免多少感到有些担忧:这猴崽子跑去哪儿了?该不会是被警车扭送进了派出所吧?
星期天的中午,苏小小不仅带来了午饭,还带来了石猴子的消息。这个小丫头溜跑进男生宿舍时,我还正赖在床上连连打着哈欠。
“天龙,特大新闻,特大新闻——”苏小小就像是一个小报童,一脸的喜气洋洋:“这个新闻,在我们电影学院和隔壁的音乐学院一早就被传开了。”
“什么事啊?这么兴奋。”
我刚刚跳下床,哈欠打了一半,还没来得及收住嘴,就听闻那小丫头咋咋呼呼道:“昨天晚上,石猴子和卢壮壮在情腔酒吧为你姐姐打架的事,两所院校都传遍了。”
“是这样啊!”我装作什么都不知情,漫不经心道:“那谁打赢了?”
“据说,石猴子被打得很惨。”不想,苏小小却是一脸崇拜的表情:“我没想到石猴子这么精瘦,居然也会为了爱情,敢跟卢壮壮动手。”
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此番流血事件居然将石猴子捧成了个大英雄。
“怎么?他成你的崇拜偶像了?既然你对他这么有好感,直接让他做你的男朋友不就好了?”
“嘿嘿!”那个小丫头掩嘴巧笑道:“怎么?天龙,你吃醋了?”
“为你?”我夸张地瞪大了眼珠子,流露出一副鄙夷的神色:“没必要吧?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苏小小嘟起嘴巴,一脸嗔怪的娇憨,逼迫地追问道:“我不相信,那个女人是谁?”
“反正不是你。”我将语言和声势回手一扣,仿佛花招出了一个三步跨篮的篮板球,扣在了苏小小的脑瓜顶上,是在警告她不要再追问了。
那小丫头不甘心,正准备刨根问底,突闻“咣当”一声门响,把我和苏小小都惊了一跳,居然是一只“大猫”踉踉跄跄地撞入进了宿舍。当即,我定神一看,原来是石猴子,他还穿着昨天晚上的那套演出服,脸上的鬃毛已经不成猫形,浑身上下痂着淤青凝结的血污,一双猴眼更是肿胀得高高低低,瞧不出眼缝,这副不堪猴形的模样自是把苏小小给吓坏了。如果不是因为抓住了床舷,那猴崽子该是伸腿一蹬,就势躺在了地上。
虽然苏小小被吓坏了,但毕竟身为女性,天生富有同情心。更何况,之前一进门,这小丫头就因石猴子为了爱情,胆敢反抗虎背熊腰的西伯利亚棕熊之举,不免充满了景仰之情。当下,她连忙冲了过去,扶稳住石猴子道:“你不要紧吧?你看你这一身伤,至少应该去趟医务室,处理一下伤口啊!”
石猴子没有回答苏小小,却是横着眼睛望见了我,好不容易睁咧开的眼缝间闪烁出了一股冷漠的愤怒,分明还在记恨着昨天晚上揭露了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不良品行。我承认在这一点上,我做得实在不厚道。
“石猴子,你一定还没吃午饭吧?”因实在被那猴崽子瞅得心虚,我连忙将苏小小打包好的其中一份盒饭向石猴子推了过去:“这是我那份,你将就着吃。”
石猴子没有丝毫的胃口。在经过了昨天晚上的血雨腥风,又在派出所被盘问到现在才返回宿舍,他看起来已是疲惫不堪。以无比艰难的方式,石猴子终于断手断脚地爬上了床铺,拉过乱作一团的被子,横搭过身体,背冲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