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阳云山的山路崎岖陡峭,对凡人来说极其难走。但山脚之下的地势却非常平坦。
以苍阳云山为中心,周遭数千里的范围内分布着数百个凡人居住的小镇。他们世代皆生活在此,通过采集山中的云钢,星铁和血参和疯人院换取丹药和平安。
数百个小镇有数万普通百姓,他们虽是凡人,在没有天灾人祸的正常情况下,都能活一百年,这在赤麟流境乃至整个帝国都是绝无仅有的。
凡人由于操劳奔波,寿命都不长,能活到一百岁绝对是令所有凡人羡慕的事情。在六十岁之后,他们不再需要上山采掘,只需要在小镇内颐养天年,这些小镇内的百姓,虽然平凡普通,却也长寿安然。
今晚,注定是个无眠之夜,这不仅仅是对偷酒的几人而言。山脚下,一个专门采集云钢的小镇外,一个蓄谋已久的马队举着火把整装待发。
夜色如墨般浓得粘在了一起,在残月朦胧的光影下,依稀能看到这些人头攒动的马队概况:
马队有两百余人,他们统一身着黑铁甲,头戴黑盔,手中着统一制式的弯刀,全副武装,就连脸部都被黑铁面具遮了起来。
一个身轻如燕的黑衣人从小镇内如鬼魅般窜了出来,跪在马队为首的一人身前,说道:“首领,已确定这里都是凡人。”
为首那人的眼中散发出嗜血的光芒,他漠然的说道:“好,开始屠镇。”
“等等,首领。”马队中唯一没有穿黑甲的中年男人说道:“我们要和疯人院作对?”他面如冠玉,长须飘飘,眼中闪着智慧的光芒,一副书生模样,他骑着一匹白马,是这两百余匹马中,唯一的一匹白马,从他的语气中来看,显然他也非常吃惊首领的决定。
“已经勘察了一个多月,你难道认为我是在开玩笑?”首领说道,声音低沉,眼神阴鹭,突然,语气变了三分道:“难道说先生怕了?”
“不,在下当然不是怕,只是这是些凡人,我们如此做有伤天和。”书生满脸悲悯的说道。
“难道先生想和云剑卫直接交手?”首领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
“这……唉。”书生叹了口气,一甩衣袖,退回了人群中。
“小的们,不留活口,杀完就撤,越快越好。”首领拔出了弯刀,当先策马而出。
“是。”两百余人挥着弯刀,架着马就跟了上去。
在繁星点点的夜空中,两百余骑疾驰而过,扬起了一片尘埃,只有书生还在原地,他眼中的悲悯与不忍和浑厚整齐的马蹄声一起逐渐消失在越来越寒的秋夜里。
他没有离开,而是隐于夜色中,观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他不是首领的嫡系,只是三年前才加入这个马队,用自己的谋略取得了首领的信任,成为了马队的军师。他是一个读书人,并不反对战争,却非常反感修者和凡人之间的战斗。
望着天穹上的明月,他沉思道:“这世界不知何时才能恢复礼法?传说中的帝国究竟在何方?”
小镇的位置在苍阳云山的最外围,规模在数百个小镇中也算中上,苍阳云山已经隐世数百年了,这里的人们差不多已经忘记了战争的存在。
一个火把被最前方的一个马贼从手中扔出,落在了木制的屋顶上。秋风吹过,那个火把忽的一暗,眼看着就要熄灭,这时候,又有两个火把扔了过来,没有熄灭的火把,重新恢复了正常的火光,三个火把在屋顶上燃烧了一会儿,整个屋顶便被燃烧了起来。
这便是所谓的火借风势,趁势而起,星火燎原。
第一个屋顶燃烧了起来,众多的马贼们兴奋的叫喊了起来,最前方的马贼已经冲进了小镇,在一间小院的门前,马贼猛地一拉缰绳,浑身漆黑的骏马长嘶一声,两只前腿高高抬起,往前踢了几下,便将厚实的木门踢了开来。
小院内的凡人们早已熄灯安睡,骏马踢门的声音吵醒了沉睡的人们,一个壮汉迷糊的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抹黑穿着衣服,然后点了烛火,准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他打开房门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只明晃晃的火把,然后他的脑袋和身体便分了家。他在临死前都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他一直恪守本分,从未得罪过谁,为何会突遭横祸?
马贼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舔了一口刀刃上的鲜血,从马上下来,走近了屋内的床边。
熟睡的妇人抱怨半夜还有人来敲门,吵吵嚷嚷的看了一眼熟睡的孩子,就准备熄灯睡觉,不理那个爱多管闲事的男人。然而,她侧起身的时候,看到了已经进屋的马贼,看到他身上的黑甲黑盔时,她还未发觉异常,只是埋怨男人为何会在深夜放他进屋?
可当她即使是在昏黄的烛光下也能看清顺着刀尖往下滴的是殷红的鲜血时,她终于意识到了刚刚那一声响根本不是什么人敲门,而是他破门而入的声音。
恐惧使她动弹不得,她浑身剧烈的颤抖着,看着马贼一步一步的走进。当马贼举起刀的时候,她终于发出了一声尖叫。
“扑哧”一声,她的尖叫声戛然而止,鲜血溅红了雪白的床单,她身旁的孩子惊醒了过来,嚎啕大哭。
马贼看了一旁因为刚刚的尖叫声而醒过来的小孩,转身走出了屋子,然后将手中的火把扔在了门口,纸质的窗户很轻易的就燃了起来。
这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传遍了整个小镇,虽然没有挽救她的性命,却唤醒了整个小镇上熟睡的人们。
屋外响起低沉的马蹄声和若有若无的火光,让这些刚刚醒来的人们,摸不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当他们看到东边越来越大的火光时,他们终于意识到了这是侵袭。
不少有血性的男子拿起皮日里防身用的短刀和刃就冲了出去,然而,面对他们的是修者,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刀便将敢冲出去的男人杀死。
火光越来越大,叫喊声也越来越浓,莫名的小镇上出现一种悲壮的情绪。有几家的男主人,见到外面火光冲天,并没有慌张,他们知道不久之后自己的家也会如此。
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们的脑筋转的格外的快,只是看了一眼院中的大水缸,心中便已有了计较。
回身和屋内紧紧护住孩子的夫人,脸色沉重的说了几句什么,而后,让她们进入到水缸里,再盖上平日里只有在大风天才会盖的木盖,又小心翼翼的在缸的最上方砸出几个小孔。
做完这一切,方才决绝的从屋内拿出所剩不多的火油,倒在了屋外的墙檐,而后才拿着火把护身短刀冲出了小院。
绕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将火把点燃,而后尽可能高的扔出,让人看到这是外面来的火把,而后义无反顾的冲进了夜色中。
马贼手中的弯刀早已不再白亮,沾满了鲜血的红,在微凉的火把光亮的照耀下,那浓稠的鲜血滴落在地面,发出的声音,极其可怖。
夜,一如既往的黑,只是今晚,沾染了许多的红。数千年来,从没有发生过修者屠杀凡人的事情,今夜发生了,这注定是一颗会惊奇巨大浪花的石头,只是,此刻他们在将整个小镇都烧完之后,匆匆而去,逃离了苍阳云山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