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柳仙仙的住舍出来才申时,离今晚巳时的约定还早。姜戈前往已经几天没有去的山腰处的观云台上。
光云台对面依旧是从天上落下来的瀑布,从空中落下庞大水流拍打着空气,发出荡气回肠的声音。前几日还青绿的藤蔓,到今日已经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黄皮。
过完一个夏天,观云台上的旧迹又厚了几分。那些原本就斑驳的裂痕,经过这几天的秋风吹拂之后,又多了一些沧桑的痕迹。还有更多原本肉眼就难以察觉的细缝,在秋风起时,不知是灰尘还是枯叶来回的在观云台上飘荡,完全遮住了那些细缝重见天日的可能。
“要是这时候有一场秋雨就好了。”门神在魂魄空间内看到了姜戈身前的这一幕后说道。
姜戈正准备向往常那样练习刺剑,他的动作都已经做好了。听到了门神说的话,他看了看天高云淡,晴空万里的天空,问道:“为什么要下雨?”
“秋雨能洗净铅华,能让人看到原本看不到的一些细节。”他的声音很平淡,但,姜戈总觉得他的话中有深意。
姜戈恍惚间想起了邹月曾说过这山腰曾是门神参悟出剑气的地方,便问道:“殿主说这里曾是你参悟剑气的地方,我为什么好不到一丝痕迹?”
“一千多年了,还能留有多少痕迹?况且我当时也不算强者,那些痕迹恐怕早已消失了吧。”门神的语气依旧很平淡。
听到门神风轻云淡的语气,姜戈没由来的生出了一股愤懑,他坐到了地上,质问道:“你从来没教过我修炼是为什么?”
门神自然听出了姜戈的情绪,他今天没有了以前的狂放不羁,事实上在见过邹月之后,他就沉稳了不少。灵魂光团在魂魄空间内转悠了一圈,说道:“首先,我们是竞争关系,我不确定你一定能找到我的肉身,所以,我潜意识里还是将你当成是我的夺舍首选。”
“其次,你修炼的是苍冥耀世决,你只要将那三幅图案都镌刻完,这世上能敌得过你,怕是不会超过一指之数。你的灵力在镌刻图案的时候就在增长,根本不用我指点什么。”
“最后,各个境界的桎梏根本没法指点,否则,那个雪玺为何会强制突破开悟?他难道不想自己多一个保命的能力么?其实,不论要突破哪个大境界,都不能直接的被指点,因为每个人的认知都是不一样的,每个大境界的突破,都是提高自己的认知与世界之间的契合度。”
门神说完之后,观云台上陷入了一片寂静。虽然原本姜戈就是用意识在和门神对话。
沉默了一阵之后,姜戈说道:“既然你还想要夺舍于我,为何又将这些都告诉我呢?”
“相比于你的肉身,我自然更希望找回自己的肉身,所以你要更快速度的变强,我的肉身最多只能撑五年,五年以后便会开始腐朽,到第十年便会完全腐化,到时候,如果没有找到,我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了。”门神说完之后,灵魂光团在魂魄空间内,平静了下来。
姜戈突然觉得很憋屈,自己一直都是一个鼎炉,而且还是备用的……他将怒火都发在了对面的山壁上,找了一根结实的藤蔓系在腰上,开始一遍一遍的往瀑布里冲。
激荡的瀑布急流而下,巨大的冲击力让姜戈极难将自己全力以赴的一剑刺出。在反复冲了数百次之后,姜戈气喘吁吁的坐在观云台上。
一个多时辰的极限训练,虽然没有多大的进步,但是他苦闷的心情却是被完全驱散。
时间来到了酉时,烈日已经西移了不少,站在山腰的观云台上已是阴凉一片。
难得的闲暇时光,许多的外院弟子都走出了沉闷的练功房。在各殿的观云台上,赏云听风,聊理想。
然而,初秋的天,变得喜怒无常。前一刻还万里无云的天空,忽然间就被密布的乌云遮住了浩大的光线。
姜戈看着乌云间,隐隐出现的闪电,对魂魄空间中的门神说道:“你说要秋雨,现在雨要来了。”
“这是你突破的契机,看你自己能否抓住咯。”门神戏虐的说道。
“你说的是这里?”姜戈隐隐的有些兴奋。
门神没有回答。
乌云越来越厚,这天蔽日,世界在这一刻陷入了浓浓的黑暗中。不多时,狂风皱起,一颗颗如豌豆般的雨滴落了下来。
苍阳云山顶的疯人院内第一时间出现了无数的光源,让这个山门看起来如同在另一个世界一样。
苍阳云山在一瞬间陷入了沉寂,而山谷间的那个瀑布在大雨和狂风的冲刷下,爆发出更加激昂雄壮的声音。
半山腰的观云台上一片黑暗,姜戈看不到那些已经回到院里的弟子,也看不到峰顶的无数亮光。他只能看到天穹上一道道粗如虬龙的闪电,那是此间他唯一看到的亮光。那些闪电发出的光,经过瀑布的反射,变得有如白天一亮明亮,转瞬之间,闪电消失,瀑布反射的光也随之消失,姜戈的眼睛出现了短暂的失明。
山间突如其来的暴雨比无伤城任何时候的暴雨都要强大。姜戈想到,他已经重新恢复了视野,并且释放出了灵力来阻挡暴雨的侵袭。
这时候,又有一道闪电出现,有了先前的经验,姜戈慌忙把视线移到了观云的石板上。
一道亮如白昼的光出现,照耀了半山腰这个此时原本应该无人,但是因为某种缘故而出现了一个人影的山谷里。
姜戈看向地面的瞳孔猛的扩大了几分,在这样一场让疯人院众多外院弟子淬不及防的一场秋雨里,他看到了经过雨水的冲刷和闪电光亮的照耀之后的石板上,出现了许多他平日里看不到的光缝。
那些薄如蝉翼的光缝,并没有在闪电消失之后跟着消失,或者说它们恢复了往日的状态,却再也没有逃过姜戈的视野。
姜戈不再理会这方世界里的暴雨,狂风,闪电还有瀑布。他的眼里出现了他之前没有发现却一直存在的细小缝隙。
那些杂乱无章的细缝,看起来像是岁月不经意的杰作,但是当姜戈悬至半空之后,这个十丈大小的观云台上出现的那些细缝便不再是杂乱无章的形状。
它们与那些清晰可见的旧缝交织在一起,便组成了一幅图案,那是一个颇为复杂的八卦图,仔细观察之后,这又不是一个完全的八卦图,因为没有阴阳眼,也没有所谓的八卦,只是空有一个形状而已。
姜戈叫唤着魂魄空间内的门神,却没有得到回应。而那些组成阵法的无数缝隙已经缓缓的从无变成了有。又有一道亮光出现,姜戈本能的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他眼前已经换了一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