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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剑魔

旅游的乐趣在于,走着走着,突然遇到熟悉的景色,不那么美丽动人,却能触人心弦,抠取记忆;或者,运气好,会遇到素不相识的人,让你感觉很有趣。

第一、洪七

“狗娃子,回家吃饭”,粗豪的喊声夹杂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击打追梦人的心识。

一语惊醒梦中人,觅尘已经呆立许久,当见到大青树的那一刻起,他便陷入朦胧,如梦如幻。那烂陀寺也有一棵大青树,那里有关于阿黄的故事,那些事里有觅尘。时过境迁,阿黄死了,觅尘记着阿黄。走了那么久,又回到了大青树,阿黄,我来看你了。

真好,这里也有青草。觅尘抓一把塞进嘴里,认真的咀嚼,苦涩的味道那么熟悉,味道差极了,跟记忆中吻合。天渐渐昏沉,然后染黑,觅尘放下包裹,盘膝,循着记忆中的感觉,那么通透,那么自然。

觅尘闻到酒的香味,一定好喝的不得了。

“你在练功吗”,小小的声音带着小小的人。

觅尘咽下口水,盯着小手里的酒壶,恋恋不舍的移开,是个四五岁的小人,白白嫩嫩,捧着酒壶,滑稽可爱:小人,你是谁?

小人:你在练功吗?

觅尘想要说不,可看着小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忍着没出口。不知怎么的,他不想小人失望,所以点头。

小人走近,递出酒壶:给你。

觅尘大惊失色,怎么可以这样惊喜?幸福来得太突然,我都没有准备好。觅尘当然没有假模作样的说不要,因为酒很香。至于小人是谁,为什么这样,觅尘懒得去想,直接去问比所有的胡思乱想都要有成效。

觅尘整理面容,先对着四方各拜三次,敬谢天地,愿天地护佑阿黄吉祥安宁,愿天地传音,使阿黄知我悼念,酒倒出一半;又对着大青树拜了三次,酒又倒出一半,一切尽在不言中;觅尘回身到原处,喝一口,果然好酒,想了想,又递给小人。

小人摇摇头,没说什么。

觅尘吁了口气,还好,还好,这么小的人喝酒委实不合适。

觅尘晃晃酒壶:我不认识你,你干嘛给我?

小人:爸爸说,我们洪家的酒是天下最好的酒,要我送给神仙哥哥,神仙哥哥教我本事。

觅尘暗思,原来姓洪,调笑到:你那个神仙哥哥厉害吗?

小人:神仙哥哥会飞。

觅尘才不信有什么神仙,最多是穷山僻壤有高人:我不是什么神仙哥哥,你给了我,我可不会教你本事。

小人:神仙哥哥就在这里练功,像你一样。

觅尘点头,原来如此,这或许就是法融师傅说的缘分,真有意思。

小人:你刚才磕头做什么?神仙哥哥没有。

觅尘一把抱起小人:我在怀念我的朋友,你想不想听故事?

小人很开心:想!

觅尘开始讲阿黄的故事,故事里有觅尘,有大青树。觅尘告诉小人他不会忘记阿黄,忘记大青树。

小人抓紧觅尘:我也不会忘记阿黄。

觅尘揉揉小家伙的脑袋:为什么?你又不认识他。

小人:因为我不想忘记你。

觅尘目瞪口呆,小小的人怎么会给我带来这么大的感动?

小人:你会忘记我吗?我也有大青树。

觅尘搂着软软的身子:不会,我会记得你,因为你给我酒喝,你家的酒是天下最好的酒。

小人从觅尘身上爬起,学着觅尘刚才的样子,先对着四方各拜三次,酒倒出一些;又对着大青树拜了三次,酒又倒出一些;最后酒壶递给觅尘。

“狗娃子,回家”,粗豪的喊声夹杂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带走小人。

狗娃子,这名字不好,这么玲珑剔透的人值得更好的名字,觅尘喃喃自语。《武帝真经》上有圣人的记载,“一个人全身细胞换掉得要七年,也就是说,我只能在这里,等你七年。”细胞是个什么玩意,觅尘不知道,这本书太深奥,里面有太多看不懂的东西。小人,你会忘记我的,就算记得,我希望是七年,七年足够。

突然,觅尘大喊:小人,我可以叫你洪七吗?

没有回答,也许是缘分尽了,觅尘些许遗憾。想了想,取出《武帝真经》,一口气喝完余下的酒,撕下十八张,塞进酒壶,埋进土里,小人坐过的位置。

第二、二巧

百无聊赖,觅尘毫无意义的数着青草,一根、两根、三根、······、三千根、······九千根、······,反正无聊,做什么都是一样。八风不动心,无忧无污染,宁静无烦恼,心若舒适安稳,做什么都是修行。心有欲求,便会拥有无穷的烦恼,不是吗?

林二巧是个善良的姑娘,当然是个美丽的姑娘,更加心灵手巧。她能用青草编织各种小动物,惟妙惟肖,比起觅尘无聊的数数不知高明多少倍;她会做各种精美的食物,色香味俱全,就连盛放食物的器具都是那么精致可爱;她识文断字,是孩子们的教习,大家没有谁不欢喜她。

狗娃子说他有名字了,以后他叫洪七,是个了不起的人给他起的,了不起的人就在大青树下。了不起的人物?二巧有些好奇,这是知识分子的通病。村里是有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堪比神仙,他走了73天。想起那个人,二巧一跺脚,脸红的像夕阳下的晚霞,美的无处藏。梨拜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先是有小人送酒,又来了个娇滴滴的美人送饭,这种巨大的惊喜让觅尘有些生气措手不及,幸福来得太突然,来不及准备,也许这里真的有神仙。

送饭的是小人就好了,可是他拎不动。食物的香味使觅尘蠢蠢欲动,盛放食物的器具都是那么赏心悦目,再加上娇滴滴的大美人,简直太完美。有时候,完美是一种伤害,此时此刻,觅尘自惭形秽,也许这里真有神仙。

美人娇滴滴的说话,酒窝很美:先生认识洪七吗?

觅尘点头,有些奇怪,有些惊喜,她说的是小人吗?

美人:我是她姐姐,他让我告诉你,他叫洪七了。

食物真的很香,觅尘可以控制迷乱的心,却控制不住鼓动的肚子,尴尬起来用手捂住肚子。

美人娇笑:些许食物,不成敬意,请先生笑纳。

放下东西,美人转身离开,掀起一缕香风。好个善解人意的姑娘,她看出觅尘的尴尬,并成功的解决。

盯着美人的背影,渐行渐远,觅尘竟有些舍不得,希望时间变慢,希望姑娘等上两分钟,希望能多看上两眼。

“姑娘,等等”,觅尘的声音很小,他以为姑娘听不到,却看到姑娘停下了。

美人回头:先生有事吗?

觅尘低下头,急的冒汗,不知能说些什么。突然,掀开土壤,挖出一个酒壶,小心擦干净,使出山寨版的《乾坤大挪移》,酒壶向着美人慢慢移动,很慢很慢,是觅尘满意的速度。觅尘的《乾坤大挪移》没有多大威力,好处是控制起来出神入化。没有谁可以在美人面前表现的凡夫俗子,觅尘也不例外,他也想要带给美人惊艳的感觉。

觅尘声音平缓:请姑娘帮我带给洪七。

二巧伸开手掌,酒壶轻巧的落上去。这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梨拜哥哥也能,他也是这样温柔,只是梨拜哥哥,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第三、剑魔

我当师傅了!

觅尘高兴的想要大喊大叫,可是没有,因为觅尘发现自己真的教不了别人什麽,没有硬件,怎么敢胡乱收别人当徒弟。

没有沮丧,没有气馁,觅尘又开始变得暴躁,把自己困在大青树下发疯。

不是老住持,教不了别人转圈;没有天心师傅动人心弦的传奇经历,教不了别人轰轰烈烈;没有拜少爷的绝世剑法,也教不了别人行侠仗义;比不得法融师傅博学多才,也教不出风流倜傥。可是,我还是要教,觅尘发狠的想。

那天,觅尘百无聊赖,突然想起莫路,不知他怎么样了?拿出凤尾琴,一边弹,一边唱:

可不可以,没有立场的活着

可不可以,我们永远是朋友

可不可以,在一起继续发疯

可不可以,不要不可以

……

有个高贵如谪仙的年轻人潇潇洒洒飘过来:我叫梨拜,想拜您为师。

疯子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而善良的人,因为他不懂得拒绝,无论如何!所以,觅尘是梨拜的师傅。

梨拜:有没有一种武功专找对手的破绽?

觅尘满脸黑线,老住持没说过,天心师傅没说过,拜少爷没说过,法融是个老好人,我怎么知道?可是,当师傅怎么能说不知道,这也太丢人!

南无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天心师傅,赐我力量吧!觅尘胡乱随便的想。

天心说过:功法呢!存在于每个人心中,他有的、你有的,比起我,比起佛祖,一点也不少哩!

天心说过:本心具足一切,并不需要从外界得到什麽。

觅尘决定教梨拜本心无敌,虽然他自己也不会。

觅尘在地上胡乱画了一条直线:在不擦去的情况下,有什麽办法能让这条线变短?

梨拜太聪明了,直接在旁边画了一条更长的直线。

觅尘无语,体虚,这算什麽,我该怎么说,干脆无赖:你觉得,这门功夫如何?

梨拜想了想:你是说,打败别人最好的办法不是让对手变蠢,而是让自己更厉害?

觅尘豁然开朗,聪明的徒弟太好教了:孺子可教!

梨拜严肃:师傅!你真让我意外,别人叫我剑魔。

觅尘激动的满脸通红,我见到传说中的剑魔,套用拜少爷的话,因为从前见过剑圣,所以会是剑圣,后来我是不是会成为剑魔。觅尘疯狂的想要拜师,可是自己给剑魔当过老师,想一想都觉得要万劫不复……

梨拜飘然而来,飘然而去: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最后

故事不能说的面面俱到,说的多了难免矫揉造作,所以有许多故事里有的东西,却没有说与人知。

觅尘不知道的是,他在大青树下怀念阿黄的那个夜晚,有人白衣飘飘,从树上飞过。

觅尘不知道的是,七年之后,一把大火摧毁所有的美好,只余下一个少年带着悲伤远走他乡,腰间挂着酒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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