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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黑树林(1)

这片树林里,所有的树都是黑色的。黑色的树干,黑色的树枝,黑色的树叶,就连偶尔半露在地表外的根须,也全煤炭般黑黢黢的。树林里终年氤氲着一股久经不散的恶臭,多年以前曾有迷路的游客误闯此地,嗅到恶臭后,怀疑有人在林中上吊,尸体腐烂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于是报了警。但戴着防毒面具的警察在林中细致搜索一番后,并未找到任何尸体,但却确认了这股恶臭是那些密密麻麻的黑色树木中所产生的。

随后闻讯赶来的林科院工作人员发现,这种黑色树木是以前人们从来没见过的新物种,因其物种特征,暂时定名为黑树,这片树林也因此得名黑树林。但因为黑树散发的气味实在太臭了,没人愿意留在那里对新物种进行研究,林科院的领导思前想后,最终决定派我到黑树林来,搭建木屋,牵好电线,长居此处进行研究。

原因很简单,在林科院里,我是唯一得了鼻炎的研究员。很严重的鼻炎,什么气味我都嗅不到。我在黑树林里一呆,就是很多年。不过,我怀疑林科院的领导早已忘记了我在黑树林里的存在,因为常常好几个月,林科院都没人来取走我所记录的研究数据,也从没人来过问我做了什么。

说来也能够让人理解。在林科院里,我本来就是个不受欢迎的人。

别人都说我是个阴气沉沉的人,不交朋友,也不谈恋爱,沉默寡言,没兴趣在单位里飞长流短,从不热衷八卦新闻。每天上班做完自己的事我就径直回家,呆在宿舍里闭门不出。许多人把我当做异类,派驻到黑树林里做研究是个苦差事,没人愿意主动干这个,但事实上我是主动提出去那里的,因为我知道别人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们。

有一次林科院足足有半年没与我联系,我捧着一大堆笔记本无所适从。考虑良久后,我决定回一趟单位,把研究记录交到领导手中,也算对得起自己得到的那份微薄的工资。离开黑树林前,我在树林中央的一条小溪洗了个冷水澡,用完了整整一块肥皂,想要洗尽身体沾染的恶臭气味。因为我有鼻炎,无法嗅到自己是否洗干净了恶臭,便捧着笔记本离开了黑树林。

步行两小时后,我来到一条等级公路的路边,等待过路的长途汽车。但每辆车停下后,乘客一看到我走近,便纷纷掩住鼻孔侧目而视。我知道了,那些黑树林产生的臭味已经烙入我的骨髓中,我永远也洗不干净了。

那一次,经历千辛万苦,我终于步行回到了城里。当我浑身臭气敲开领导的办公室,领导却掩着鼻孔大声呵斥我:"出去!你该在哪里呆着,就在哪里呆着"

不知怎么的,我心里忽然冒出了一股火。我冲到领导身边,狠狠一拳将他砸倒在地上,然后把他办公桌上的一盆观赏植物连着花盆一起砸在他身上,又将散发着恶臭的唾沫吐在他脸上,最后把笔记本扔在他身边后,我扬长而去。

不过,我没地方可去,最后还是回到了黑树林中。

因为我狠狠揍了领导,所以那份微薄的工资便被停发了。但那并不要紧,黑树结果,果实没有一点臭味,很甜很香,吃几个就能饱。

树林里还有许多小动物,都笨得可以,随便设个陷阱就能抓住,所以我也不缺荤腥。

哑女是在一个秋日的午后,跌跌撞撞闯入了我在黑树林里的隐居世界。

那时我在黑树林深处小溪旁的一块空地上,正用枯枝生火,熬着一锅松鼠汤,黏糊糊的汤汁冒出一缕青烟,我却因为鼻炎的缘故,嗅不到任何香味。当我用空罐头盒舀起一罐汤汁,正准备送入口中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枝条断裂的破碎之声。我蓦地回过头来,看到一个上身赤裸的女人虚弱地摇晃着身体,摇摇欲坠扶着一颗很粗的黑树,眼睛死死盯着我手中的罐头盒,眼中流露出因为饥饿而产生的渴望。

我注意到,这个女人浑身脏兮兮的,脸上浮肿,还有几道血痕。不过还是能够看得出,她蛮漂亮的。女人的肚子微微凸出,似乎怀孕四五个月了。眼睛虽死死盯着我手中的罐头盒,但却没有神,恍惚得厉害。

我知道她饿了,于是扬起罐头盒,友善地问:"你要吃一点吗?"

她的眼神这才移到了我的脸上,当她看到我的时候,突然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叫声划破了静谧的黑树林,惊起一串扑扇着翅膀的小鸟。然后她的身体又摇晃了几下,"嘤咛"一声,晕倒在了地上。

我吃了一惊,赶紧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脉搏,发现脉搏细若悬丝。应该是饥饿造成的低血糖吧,我把她扶回了木屋中,披上一件外衣,又敲开几瓶葡萄糖水灌进她的喉咙里,还灌了几口松鼠汤。十多分钟后,她终于醒了过来,但当她看到我后,又发出了凄厉的尖叫,然后张大了嘴巴,"呀呀呀"地叫着,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她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女。

"放心,我是林科院的研究员,不是坏人。"我一边说,一边轻手轻脚地又喂给她几口浓香四溢的松鼠汤。虽然我已经被林科院除名,但我总觉得这个名头还是能给陌生女人一点安全感的。

女人总算平静了一点,但只是片刻,她就做出了疯狂的举动--她伸出肮脏的双手,十根蓄得长长的直接出现在我眼前。刹那间,她反转双手,将尖利的指甲朝自己隆起的肚子插了下去。指甲前端已经插入了肚脐旁的皮肤,一汪黑色的脓血由伤痕处缓缓弥漫,仿佛水墨画中的千足蜈蚣。

"你疯了"我大叫着抓住了她的手,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不住地颤栗着,体内仿佛有什么不安分的东西正在酝酿着--对,是恐惧,无法遏制的恐惧。

她似乎对自己腹中的胎儿充满了恐惧,此刻正想用指甲割开肚皮,把手伸进子宫中,拽出暗藏其中的胎儿,扔在地板上踩个稀巴烂。

我担心她再次做傻事,于是扬起拳头,狠狠砸下来,把她砸晕了,然后用绳索将她捆在了木屋里的床上。接着我找来一枝玻璃皮下注射器,汲起松鼠汤,一针一针注入了她的口腔中。

当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大口大口喘着气,似乎并不在意氤氲在屋里屋外的恶臭气味。我不禁有些好奇,难道她也嗅不到飘扬在空气中的恶臭吗?是因为孕妇的妊娠反应,导致她嗅觉失灵了吗?还是因为她曾经呆过的地方,比这里更加臭气熏天?

哑女醒来之后,使劲挣扎着,试图再次伤害自己的身体,以及腹中的胎儿。我只好狠下心,把绳索捆得更加牢实。为了提防她咬舌自尽,我还用两根绳索分别套住了她的上下颌,令她的牙齿无法动弹。

绑她的时候,她不断用手指指甲袭击我。当我的皮肤被指甲割开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她的指甲竟然硬得惊人,前端仿佛还被她磨得甚是尖利。

接下来的日子,哑女就一直如此这般被我五花大绑捆在床上。我出去了一趟,买来搅拌机,把黑树结的果打成果浆,连同松鼠汤,每天按时注入她的嘴里,让她保持足够的营养。

三个月后,哑女在木屋里诞下一个不足月的女婴。

那个有着粉红色皮肤的女婴,啼哭了十秒之后,就停止呼吸,成为一具冷冰冰硬邦邦的死婴。

我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浑身空空落落的。我站在小溪旁的空地上,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在我脚下,有一个刚用尖嘴钳刨出来的浅坑,脚边还有一个很小的饼干匣子,大小恰能容纳一具死婴。

我刚把饼干匣子放进浅坑里,就听到身侧传来异样的声响,是从小溪里传来的,似乎是有人在水底吐气泡的声音。

说那是条小溪,其实也不尽然,还是有点深。我循声转过头去,看到小溪水面上突然冒出一个湿淋淋的人头。紧接着又是"哗啦"一声水响,一个上身赤裸的男人从水底钻了出来。

这个男人戴着一块布条,遮住了他的大部分口鼻,应该是当做口罩,用来阻住黑树林里恶臭气味的侵袭吧。

但真正吸引住我目光的,是他的手。在他的一只手里,竟然拎着一把沉甸甸的手枪。当他从水底冒起来的时候,向下指着的枪管还不住流着水。

见我愕然,这男人一把扯下罩在口鼻外的布条,大声咒骂了一句:"靠,这里怎么这么臭?"然后脸色随即恢复冷静,对我说,"老乡,别害怕,我是警察,正在追捕逃犯。老乡,你有吃的吗?"

我埋下了头,答道:"有吃的,但得等我把匣子埋好了,再带你去吃东西。"

在木屋里,还有一大盆搅拌成糊状的黑树果实与松鼠汤。

我埋匣子的时候,这个警察想话痨一样对我说,他叫曹云锦,今天押解一个犯人穿越原始森林,没想到那个犯人突然挣脱手铐,与他打斗起来。在搏斗中,两人都跌入了冰冷的溪水中。他顺水被冲到了这片树根树干树枝树叶全是黑色的黑树林里,还好在溪水中他一直紧握着手枪,没失去最重要的防身武器。

不过,那个危险的犯人却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曹云锦唠叨的时候,我只顾着垂头将那只盛着死婴的饼干匣子埋进地底。等我埋好之后,曹云锦这才问我:"你埋的是什么?死了的宠物吗?"

我摇了摇头,答道:"是一具婴儿的尸体。"

他倒抽了一口气,声音发颤地问:"是你的孩子?"

我点点头,答道:"是的,我的儿子。他刚生下来就死了。"

回木屋的路上,曹云锦问:"你儿子是怎么死的?生病吗?"

我低声答道:"是因为黑树林里所散发的臭味,刺激性气味引起婴儿的呼吸器官痉挛,刚生下来十秒,他就死了。"

曹云锦叹了口气,紧跟着向后退出几步,警惕地望了一眼四周黑魆魆的树林,问:"这些黑树散发的气味有毒?"

我摇头道:"不,这些气味本身是无毒的,只是有点臭而已,对成年人完全无害。但是对于婴儿就不一样了,他们的呼吸器官还未发育完全,所以气管绒毛会因为臭味的剧烈刺激导致痉挛。"

曹云锦回头望了望埋葬死婴的那片空地,突然对我说:"你妻子呢?你出来埋葬儿子尸体的时候,她还在屋里吗?"

我点头,道:"是的,她躺在床上不能出门,坐月子呢。"

哑女当然无法出门,为了防止她自残,我依然把她捆绑在木屋里的床上。

曹警官的脸色突然变了,他正色对我说:"你快带我到木屋去!当心,那个逃犯非常危险,已经在监狱里呆了五年,没近过女色,早就憋慌了。要是他先赶到你的木屋,那就糟糕了。他可不会在乎躺在床上的女人是不是刚生了小孩"

我自然懂得曹警官的言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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