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十里香,剪瞳整个人就如幽魂一般。她从十岁开始就心心念着的誉承哥哥竟然在此时相遇,竟然以她这副面貌相遇,这世界上唯一一个关心过他的人现在即使相遇也将形同陌路。突然觉得,生存的意义就只有为爹娘报仇了。
就这样晃晃悠悠的回到了红袖坊,由于时辰还早,并没有客人,姑娘们也都在自己的房里梳洗准备,现在的红袖坊很安静,安静得让剪瞳想永远定格在此刻,再也没有烦恼。
剪瞳挪着艰难的步子回自己房间,路过妈妈房间时,门虚掩着,妈妈和元姐在小声商议着什么,剪瞳本不是多事之人,并且她现在也没有心情,正当她越过那扇门时,她听见元姐说道:“那让水灵参加这次梳弄的事就这么定了。”
梳弄!这是姑娘第一次接客要举办的仪式,把姑娘放在台上像待价而沽的商品,下面的男人们竞相喊价,价高者可得姑娘的第一次。
剪瞳崩溃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接二连三遇见这些不幸。
只听妈妈叹了口气:“唉,让水灵这孩子接客我还真有些不舍得,她是难得的聪明又有灵气。”
元姐道:“可不是吗,妈妈,我知道你心疼水灵这孩子,可是咱们红袖坊的近况实在不好,你看那暖心阁竟然都让十五岁的姑娘接客了,而且,他们的姑娘比我们多一倍。你看水灵这天姿国色的模样,那一上台,可不把男人迷得一愣一愣的,暖心阁哪个姑娘比得过……”
水灵不想再听他们接下来的对话了,她只想逃。她跑进了自己的房间,把自己闷在了被子里。过了大概一刻钟,她冷静下来,她要先找对策。如果要逃,今天晚上显然是不可能的,到了晚上,红袖坊的姑娘是只进不出的,把门的奴仆会看得很严,也许明天早晨能碰碰运气。
就这样她不动生色的过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有全亮,送酒送水的小哥拉着车子来到了红袖坊的后院,趁着守门的奴仆搬东西之时,她钻了一个空的大酒瓮里,顺利的被小哥拉出了红袖坊。
一路上她都在等待逃走的时机,正逢拉车小哥在路边解手,她顺利的从瓮中爬出来,逃走了。
剪瞳不知道何去何从,就这么离开长安城,她不甘心,她受了那么多苦却什么也没做。她想,眼下只能去绿柳街躲一阵子了。她这位教书先生在绿柳街很受欢迎,而且和无忧无虑的小朋友,单纯善良的婶婶奶奶在一起,她也会忘却很多烦恼。
到了绿柳接,上午她和小朋友们玩老鹰捉小鸡,踢毽子,中午小陈婶婶留她吃了午饭,即使是粗茶淡饭,剪瞳也吃得甘之如饴。下午,她在小陈婶婶家的院子里打起了小课堂,她今天教小朋友《爱莲说》。
在采青湖的莲花大肆盛开的时候教孩子们《爱莲说》真是应景极了。剪瞳对孩子们说:“看这一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讲的呀就是莲花的出自于淤泥而不沾染污秽的高洁,经过清水的洗涤,显得纯净而不妖媚的本质,也比喻人……”
“也比喻像舒姑娘一样的人,生活在困境却独善其身,洁身自好的可贵的品格。”背后一个声音响起,剪瞳回头一看,上官清焕不知何时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剪瞳对上官清焕微微颔首:“上官公子怎会在此处?”
上官清焕爽朗一笑:“我和我五哥特地来找你的,来和你道歉,咦,五哥你在那看什么呢?”说着便把宋誉承从篱笆后拉了过来。
宋誉承面朝采青湖道:“你看,这莲花,长安城里恐怕再也找不到比这开得更美的莲花了。”
他们三人的目光都投向不远处的采青湖,只见湖面上的莲叶,片片张开,像一把把绿油纸伞,有轻浮于湖面,有亭立于碧波之上。莲花的花瓣,有的洁白如玉,有的粉嫩娇柔,托出朵朵芙蓉,如同少女分红的面颊。从湖面吹来习习凉风,清香阵阵,沁人心脾。
面对如此美景,三人都不免内心悸动,却又各有所思。
大家都沉默了许久,剪瞳想打破这份寂静,问道:“上官公子怎会知道我在这里?”
上官清焕答:“其实我也是碰碰运气的,我和我五哥去红袖坊找你,他们说你不在,好像他们也在找你呢,我想着,你可能会在此处,没想到,我运气还不错。五哥,你答应我像舒姑娘道歉的。”
“舒姑娘,昨日是在下唐突了,还望不要介怀。”宋誉承的语气比昨日柔和了许多。
“宋公子言重了。”剪瞳低眉顺目的的样子,让宋誉承愧疚之意更深了。他不敢再多看剪瞳,转过身来看到孩子们手里拿的书,顿觉有趣,其实这不是书,只是剪瞳用纸抄写下一些文章诗词,比如《爱莲说》就是其中的一篇,然后用线订在一起,做成几本给孩子们时当课本用。
上官清焕也发现了这件事,他拿了其中一个孩子的书,赞叹道:“舒姑娘,这些都是你写的么,字迹清晰,批注的当,舒姑娘真是好有心啊。”
宋誉承也凑过头来看,她没有见过剪瞳的字,第一次看到心里一惊,字体婉约中又不失刚劲,清新飘逸,字迹清爽,批注简洁却又不失大意。他是敬佩剪瞳的才情的,他的眼神不禁飘了过去,微风拂过她的发梢,她的发丝有些凌乱。
上官清焕上前给她缕了缕乱发,剪瞳稍稍后退:“多谢公子,我自己来。”
他们这一系列有些亲昵的举动搅得宋誉承的心也像剪瞳被风吹乱的发丝一样,他悠悠的开口:“舒姑娘不用再回红袖坊吗?他们好像都在找你!”
剪瞳被问得一愣,她不知道要怎样回答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她自己也没想过,但有一点她非常清楚,留在绿柳街并非长久之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被红袖坊在外的耳目发现的,除非能长久的摆脱——赎身。可是要一百两银子,这对于剪瞳而言是遥不可及的数字。
突然有个念想一闪而过,虽然现在是极不合适开口的时机,她说出来不知道他们会怎么看她,誉承哥哥会怎么看他,但爹娘的大仇未报,其他的一切便都是其次了。她开口道:“不知上官公子能否借我一百两银子?”
“你要这么对银子干什么,舒姑娘遇到什么难处了吗?”上官清焕焦急的问道。
“我想,我想……”剪瞳本想告诉他她想赎身这件事的,可是宋誉承却拦截了她的解释:“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拿钱出来吧,怪不得红袖坊的人在找你呢?”说完后,宋誉承也暗自后悔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样有意无意的伤害她,即使她真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又与他何干,他从来不是多事的人,而且这明明是他心里最不愿发生的事啊。
“是啊,”剪瞳深吸一口气:“红袖坊的女子都是这样的啊,碰到有钱的大爷不都得敲上一笔。”誉承哥哥,瞳儿在你心里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宋誉承,你为什么总是要伤害舒姑娘。”这是上官清焕为了这个女子第二次和她生气了,而且只是短短的一天之隔,以前的上官清焕总很听他的话,甚少反驳他,没想到为了这个女子,一而再的和他生气,他感受到了上官清焕对她的用心用情,这使他内心更为烦躁。
“清焕,为这样的女子不值得。”宋誉承说完撇下他们两人先
上官清焕道:“舒姑娘,你不要生他的气了,这是一百两银票,你拿好了,嗯,但是在下还有一事详询。”
“上官公子客气,但说无妨。”
“我想知道舒姑娘的真名,我知道,水灵只是你的花名。”
“舒剪瞳!”
“舒、剪、瞳,真好听的名字,那我以后就叫你……”
“叫我瞳儿吧,如果以后有缘再见。”剪瞳想,如果她赎身了,那以后是不会再相见了,告诉他名字,以后就当留个念想吧。而誉承哥哥,也只是她的一个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