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坏哦了一声表示自己听懂了,说道心无杂念品性良善,他觉得自己是小孩子,还记得小时候张奶奶总是说自己眼睛又大又亮,长得一副天真无邪人畜无害的样子,估计这就是心无杂念的意思吧。当下心下大宽,露出笑容道:“大师兄你放心吧,我一个小孩子还能有什么杂念,不必担心。”
话音刚落他便跃跃欲试地往栈道边缘走了过去。
方时行和赵慕儿微笑着看着他,心里都道:不错,小孩子天生便心思少又简单,这湖水只怕连他的衣服也沾不上一滴。
这时林小洄已经站到了栈道的边缘,他脱下鞋子,看了一眼面前的湖水。三尺来深,跳下去刚刚合适。
深吸一口气,接着,纵身一跃!
“——扑通!”
伴随着巨大的声响,一朵大大的水花溅上了高空。方时行和赵慕儿的笑容僵在当场,傻傻地看着那个在水里不断扑腾,越沉越深的小孩。不可能吧,就算是大奸大恶之人在这水里也会浮出一个脑袋,这小孩的内心就有有多邪恶啊,这湖水怎么看样子想把他直接溺死啊。
赵慕儿当先反应过来,快步上前一把从湖水中拎起林小洄。林小洄哇哇大叫,身上水花乱溅,手脚乱舞,情急之中一把按在了赵慕儿的胸脯上。
林小洄愣了一下,赵慕儿尖叫一声,手下一松,林小洄还来不及大叫扑通一声又甩到了水里,这一回没泛起多少水花,直接就往水里最深处沉了进去。
方时行急了,手下黄光泛起,化作绳状,射入水中缠在林小洄腰上,哗啦一声就将他拉上,咚的一声摔在了栈道木板上。顿时两眼翻白,嘴里不断往外吐着水。
赵慕儿满脸通红地跑了过来,急道:“时行,小洄怎样?”
方时行检查了一下道:“没事,呛了点水。只是小师叔,刚才你怎么突然手松了,要是我反应再慢些……”
赵慕儿脸上的红潮已经退了下去,她看着别处道:“没什么,我,我手滑了一下而已。”
方时行还想再说什么,但赵慕儿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对着方时行说道:“时行,你自己不还有别的事吗?剩下的东西我来教小洄好了。”
方时行疑惑地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自己今天还没有去看一下正殿里的师父。他以为赵慕儿说的是这件事,当下赶紧说道:“那小洄就有劳小师叔了,我这就回去了。”
赵慕儿显然松了一口气,摆摆手道:“放心放心。”
直到方时行走了好久,赵慕儿才一脸嗔怪地戳着昏迷的林小洄的脑袋,自言自语道:“小色鬼,不怪这湖也要淹死你!”
半晌又看着那湖水喃喃道:“不过你的资质怎么会这么差劲呢,简直,简直就好像老天故意和你过不去一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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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洄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湖边的一块石荫下,身边放着几枚红色的浆果,他抓起一个咬了一口,馨香四溢,鲜嫩多汁,腹中的饥饿瞬间便一扫而光。
他四下望去,只见小师叔正静静地打坐在不远处的湖面上。她今天扎着两个包子头,不过鬓角还是留有两缕秀发垂下。伴着微风,乌黑的发尾在她雪白的脖颈处轻轻飘动,让人忍不住就想上去抚上一抚。
她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在轻轻颤动。脸颊上的腮红像是阳光下的盛荷一般,红白相辅,恰到好处,增之一分则嫌多,减之一分则嫌少。
林小洄看得呆了,甚至玩个咀嚼嘴里的浆果,他忍不住想象起来,自己能和那个人对面而坐在湖面修炼的景象,那是多么的……
但这一汪湖水却偏偏不能把他承载起来!
林小洄呸呸呸吐掉了嘴里的浆果渣子,顿了顿心神,扎紧了裤腰带便又往水面走了过去。
他感觉这次能行,然而残酷的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湖水直接就漫了上来。
林小洄咬了咬牙又试了几次,还是一样。几个时辰过后,不由心灰意冷起来,他所幸把衣服一脱只留条裤衩就蹦进了湖里,游起泳来。
赵慕儿看了看在水里扑腾的林小洄,心底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便专心致志地锻炼起自己。
一直到日头西斜,赵慕儿招呼林小洄可以回去了,林小洄这才上岸。
赵慕儿牵着林小洄的手下山时,柔声问道:“小洄,今天有什么领悟吗?”
林小洄眼珠子一转,想了一下答道:“有!”
“咦?还真有?真的吗?”
“嗯,我学会了游泳!”
“……”
“咦,小师叔你怎么不说话?对了,我还把裤衩洗了一下,这湖的水别的不说,真能去渍……诶诶,小师叔你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我一个人在山里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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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一个月,无论林小洄如何努力,那湖水于他便始终如空气一般,浮不起他身上的一丝毛发。时间久了,他又是小孩子心性,耐心很快就消磨殆尽。每日便只是早晨上山,或是戏水或是在林子里玩耍,到晚再下山,便也这么混过一天。方时行和赵慕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只能在一旁干叹气。
这一日午饭时候,饭桌上出现许久不见的赵祯。众弟子都很高兴,都七嘴八舌地把自己的近况心得说与师父听。赵祯或时而点头时而微笑,少有皱眉,大多都是满意的。
末了,他忽地问了几句闷声在旁扒饭的林小洄的功课情况。
方时行不敢隐瞒,只得照实说了。
赵祯听着方时行的话,脸色越来越黑,看着林小洄的眼神也越来越冷,重重哼了一声,一拍桌子,直接把桌子一角拍的粉碎。众人都吃了一惊,林小洄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饭含在嘴里都不敢咽下去。
赵慕儿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说是自己教导不周,才使得小洄放纵云云。
赵祯哼了一声,“废物!”,接着摆摆手道,“吃饭!”
赵慕儿知道他的心思,他是懒得去骂林小洄。小洄虽然是师姐救回来的,但在他心里何尝又不会觉得,正是为了救小洄才害的梅谊师姐死了呢?而他又是极重面子的人,小洄资质又不行,他当然更加不喜欢这笨徒弟了。
想到这儿,赵慕儿安慰似的摸了摸林小洄的脑袋,夹了两口菜到他的碗里。
“来,小洄多吃点,下次再好好努力,给你师父看看!”
其他人反应过来,也赶紧打圆场,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只是有意或无意地都往林小洄碗里夹菜。尤其是五师兄陆弘毅,还不停地朝林小洄挤眉弄眼,逗他开心。
林小洄默默地吃着碗里的菜,嘴上没有说什么,心底懊恼之余还隐隐有一丝不服气,当日我背了书,你又不检查了,今天我练功练不上去,纵然以后练上去了你也不看,这就是你懒。而且当日拜师我只磕了梅谊娘亲的头,又不是朝你磕头,你这死胖子凶巴巴的,根本就不是我师父,凭什么来教训我?
想到这儿,林小洄心里蓦地又想起了梅谊,顿时眼角便不争气地渗出了一滴眼泪,他瞥了瞥四周,看见没人注意自己赶紧偷偷用手背抹了下去。
饭后,赵祯腆着肚子,摇摇摆摆地便要回他的静心堂。其他人作个揖,便去了练功房。
只有方时行和赵慕儿还有林小洄留了下来。方时行赶紧站起上前,在门口截住了赵祯,行了个礼道,“师父,小洄早课基础还有所欠缺,那这《三十六重纲》的学习……”
赵祯白眼一翻,“照做!”语罢,又回头道,“一个月后我再来检查,做不到滚下山,不要在我大离境丢人!”
然后头也不回地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