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丫鬟还未应声,一道焦急的嗓音就从门外传来。
白心碧面上蒙着黑纱,带着一名丫鬟走入了贺兰氏的房中。
“祖母,您身子如何了?”白心碧将扶着贺兰氏的丫鬟挤开,坐到贺兰氏身侧,露在黑纱外的眼眸中充满了关心。
贺兰氏拉着孙女的手,连叹了两口气,“好多了。好在我身子骨硬朗,否则啊,这会儿多半都去见阎王了。”
“祖母,您不可这般说不吉利的话。”白心碧将手指轻蒙在贺兰氏嘴上,摇头打断了她的话。
“唉!”贺兰氏皱着眉,忧心忡忡之中露出一抹不甘,“没想到那叫血影的是如此凶残,我派去的人不但没除掉她,反而被她如此……”一想到今早见到的场面,贺兰氏就有些想呕吐。纵使她一把年岁、见多识广,可也没见过如此骇人的场面,可当真吓煞了她!
白心碧因为脸部的伤还未痊愈,整日养在房中,并未亲眼见到那些东西,可从下人的口中,她也是能想到那些场景的,因此心里也极为恼怒。
“祖母,那个叫血影的也太大胆、太放肆了。我们白府虽不及承王府,可我爹再如何也是当朝一品的大学士,她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在白府行凶,实在是狂傲凶残至极,根本就没把我爹放在眼中!”
贺兰氏附和地点着头,老眼里全都是恨意,“哼!一个贱婢而已,不就是仗着有承王殿下撑腰吗?我倒要看看这贱婢有多大能耐能活着走出白府!”
“祖母……”她知道祖母恨不得立马除掉偏院里的两个人,当然,她也如同祖母一样,恨不得立马让那两人死!特别是那个叫血影的,若不除掉她,她们就没法对付那个废物。
“碧儿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到办法了。”贺兰氏眼中闪出一丝毒辣,“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那个贱婢和孽畜再活在世上!”
闻言,白心碧眼底露出几分期待,“祖母,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贺兰氏哼了哼,得意道:“虽然那贱婢武功极好,可也是肉体凡胎,我就不信一包毒药下去,她还能有活路!”
那贱婢武功太高,一般的杀手根本杀不了她,既然如此,那就换个方式除掉她……谁让她们吃的东西都是白府供应的呢。就算事情败露,她也已经想到了应对之策。所以,这法子当真算是最稳妥可靠的!
白心染的偏院里,白翰轻带着管家前来。偌大的院子清静得只剩下微风吹拂的声音,花园里并未见到任何人影。
白翰轻皱着眉头,穿越花园,径直朝堂厅走去,依旧没有半个人影。
他正准备吩咐管家去找人,就见一身黑衣的血影走了进来。还未等他先开口说话,脚边突然扔来一只白森森的人手。不只是他,就连站在他身侧的管家也随他一同被吓了一跳。
“你?!”白翰轻怒视。怎么有如此狂傲无礼之人?!
“小的见过白大人。”血影扔了人手,面无表情地朝白翰轻抱拳算是行礼,抬起头来时却直视着白翰轻冷声问道:“白大人,不知你们这是何意?我们王妃虽然不受你们待见,可你们也不该如此欺凌她!堂堂的大学士府,居然把人肉当食物一样给身有残疾的人食用,难道你们不觉得欺人太甚?皇上圣旨已下,即便还未成亲,但王妃已是承王府之人,你们如此做法可有把承王府放在眼中?”
一席话说得咄咄逼人,白翰轻老脸铁青。他十分怀疑是这个叫血影的女人一手制造了这次的白府惊人案。可是他没有证据,这无凭无据的他也不好报官拿人,更何况他也想不明白对方的动机是什么。
难道只是恶作剧?可是看对方的性子也不像是恶作剧之人。即便她想为那废女打抱不平,可这些天来白府并未亏待那废女半分,吃的穿的他都让夫人挑了最好的送过来……
可如果不是她做的,那白府上下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白翰轻哑口无言。他来时心中是怀着七八分笃定此事是血影做的,谁承想血影不但给他扔了一只吓人的人手出来,还疾言厉色地追问他,将一切事情不着痕迹地推干净不说,还倒打了他一耙。
管家在身后暗自拉了拉他的衣袖,白翰轻这才抿着唇渐渐将怒气收敛起来。
“血影姑娘,此事你可冤枉老夫了。今日白府上下皆发现残尸,老夫担心染儿,这才过来一瞧,没想到你们院中也有这种东西。你放心,老夫已经报官,相信衙门很快就会替老夫查个水落石出,也好向你们主仆交代。”白翰轻诚恳地说道。但是他知道,此事其实是不能查的。若真是面前这女子所为,那他就等同于间接地与承王府作对……
这主仆俩他实在是应付不了了,他只盼望婚期早日到来,将这主仆二人送走,他们白府就彻底安生了!
血影也没客气,“既然不是白大人授意,那小的暂且信白大人一次。还请白大人催促衙门早日破案,查出这别有用心之人,这样小的也好向承王殿下交代。”
白翰轻是憋着一肚子气离开的。待他走后,血影才去了白心染房中。
“王妃,白大人来过了。”她如实禀报。
尽管熬了一个通宵,可白心染睡意全无,毕竟她们所干的事不是件小事。早上,她就让血影隐藏在暗处观察各个院里的情况。
“那他可有说什么?”白心染挑了挑眉,随意地问道。
血影面无表情地答道:“他只说会让衙门彻查。”
闻言,白心染笑了。如果那老头真要查,想必就不是自己过来,而是带着人手过来了。看来此事也就此作罢了!那老头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只不过这老头容易对付,只要拿承王府做挡箭牌就行了,可是那个老东西……
“血影,这几日你多留意些,若是白夫人送来的东西咱们可以收下,但若是其他人送来的东西就最好不要碰。”
血影不解,“王妃,这有何不同?”不都是白府的东西吗?
白心染叹了一口气,然后说起了自己的顾虑:“那老东西想除掉你我,其心思已经这么明显了,如今你我不但没被除掉,反而将了她一军。那老东西也不是善人,这口恶气她怎么可能咽得下去?她动手的时候连自己儿子都瞒着,就足以看出她绝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你想她会轻易放过我们吗?”
血影总算是听出了一些端倪,有些诧异,“王妃确定她们会在食物上下毒?”
白心染点了点头,“人要行恶,无非就是杀人、放火、下药、投毒这类把戏。那老东西既然敢派人来杀你我,肯定是铁了心的。若真是这样,我们也不难猜出对方的手段。如今她想直接杀掉我们的希望破灭,自然会想尽办法从其他方面下手。除了下毒外,还有其他方法能够快速又直接地除掉我们吗?”
而且下毒这法子不但可以直接要人命,还能不让别人发现,就算追究起来,恐怕人家也早就想到了应对之策。
血影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白心染的说法。
当天傍晚,白府负责食材的管事准时将第二天各院的食材分配了下去。
看着灶房木盆里那条硬邦邦的大鲤鱼,白心染嘴角勾起了冷冷的笑意。
“血影,你可有问过为何这鱼是死的?”前两日送来的都是活鱼,今天却突然送死的来了。且这死鱼通体灰白,一看就是非正常死亡。
那老东西果然是狠角色,连番出手都不带停的!可惜,她以为弄条死鱼来就能毒死她们吗?
血影如实回道:“问过了,管事的说买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漏了水,导致所有的鱼都旱死了。”
白心染点了点头,指着一旁的角落,“放边上去。”
“王妃,是否需要小的找银针来试试?”血影按照吩咐将木盆挪到墙角,然后抬头问道。
“不用。”白心染摇了摇头。就这点把戏,凭她的经验一看就看出来了,哪需要拿银针来试。
“王妃,这些东西既然不能吃,为何我们不给她送回去?”
白心染白了她一眼,这天真的丫头,“你傻啊,你认为你送回去了人家就会吃?”
“那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做?”血影问着话,眼底又一次闪过一丝寒光。
“我想想。”白心染单臂环胸,一手撑着下颌。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明天她们吃什么?总不能不吃吧?而且若是每天的食物都被人动了手脚,她们岂不是要饿死?
想了半天,白心染突然一拍巴掌。有了!
“血影,明日去把你们主子叫过来,就说我要亲自下厨给他做吃的。”
血影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王妃,你该不会是让爷吃这些……”
“不是不是!”见她误会,白心染摇头打断了她的话,朝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附耳过来,随即在她耳边低语起来。
翌日。
早朝过后,白翰轻准备回府,却突闻承王要与他同路,并自荐要到白府做客。这让白翰轻有些措手不及,但也没办法,只得客气地将人引进了白府。
张氏听说承王殿下到白府做客,且要在白府用膳,赶紧吩咐府中大厨准备酒菜,结果却被偃墨予给拒绝了。
“白大人,本王有几日没见到染儿了,今日过来,只是想陪陪染儿,就不劳白大人与夫人费心了。中午本王在染儿院中用膳即可,若是白大人不嫌弃血影粗手笨脚做的食物,可随本王一同前往。”
闻言,白翰轻哭笑不得,敢情这白府还是承王说了算?
可对于偃墨予的主动相邀,白翰轻又不好拒绝,应该说他也没打算拒绝。毕竟能与承王殿下同桌而食的机会少之又少,这种拉近两人关系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弃?
白翰轻吩咐了张氏几句,就让管事为偃墨予引路,自己则找了个借口说午膳时才会过去。
人家就是为他那个废女而来,这离午膳还有好些时辰,他还没糊涂到不识趣地去打扰两人的相处。
管家带偃墨予去了白心染的院子,代表白翰轻说了几句客套话就主动离开了。
厅堂里,偃墨予一身深蓝色朝服,威武又潇洒,冷峭的俊脸虽然如平日里一般写着“生人勿近”,可那深邃的眼眸中却暗藏着一抹愉悦。至少从气息中血影感觉到自家爷心情很好,且不是一般地好。
“她人呢?”
“回爷的话,王妃还未醒。”
闻言,偃墨予深邃的眸光忽闪,抬脚就往外走,目标——某个女人的房间。
白心染一觉睡到了自然醒,可醒来时却感到身旁的温度有些异样,连被窝都比平常热乎了许多。
她疑惑地朝热源看去,却看到一张俊美非凡的脸,特别是那俊脸上唇角边展露出来的一抹笑意,带着某种得意、某种暧昧、某种温柔,刺激得她顿时清醒了过来。
“不是说中午才来吗?这么早?”她推了推他结实的胸膛,诧异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嫌弃,“别靠得这么近,热死了。”
他是膏药做的不成?来了不打声招呼就罢了,这一见面就抱她的行为都快成习惯了!
“可是还未用早膳?我让血影送些吃的进来?”某个男人非但没一点自知之明,反而关怀备至地问着。
尽管是穿着衣服,可两人的姿势却足够让人遐想。女人纤瘦小巧的身子裹在被褥中,被他整个搂在怀里,脑袋还枕在他的臂弯中,腰还被他的大腿压着,要多暧昧有多暧昧,要多温馨有多温馨……
白心染双手都在被窝里,而对方连被窝一块给抱住了,连手都不让她伸出来,只能将牙磨得霍霍作响,“我可不想被毒死。”
偃墨予嘴角微微一抽,随即轻笑出声,“知道有毒还让我过来?”
白心染撇了撇嘴。
盯着那张俊美得可以让任何女人垂涎三尺的脸,她挑眉,“若是我让你吃,你敢吗?”
男人的手臂突然收紧,俊脸凑近,贴近她的耳朵,看着那小巧可爱的耳朵,男人咽了咽口水,顿觉口干舌燥,“你舍得让我死吗?”
白心染扭头对上他深邃如潭的黑眸,然后别扭地挪开视线,“早知道当初就该一锄头凿死你。”当初她若是心肠狠一些直接将他咔嚓了,也不至于到今日被他弄得身不由己,什么事都要受制于他。
听到她的嘀咕声,偃墨予又喜又气。这女人,舍不得就舍不得,非要说些气人的话!
隔着被褥,他大掌朝女人的屁股拍了下去,冷着脸斥道:“下次想凿死我之前记得把坑挖宽敞一些。”
“……”
“我要和你一起躺。”
白心染闻言,嘴角一阵狠抽。这算是“生不能同时,死也要同穴”的节奏?
白心染想到那“一起躺”的情景,再看看两人现在一起躺着的模样,若不是被他当成蚕茧子一样抱得没法动弹,她现在都想暴走了。
翻了无数个白眼之后,她眼睫颤了颤,突然问道:“我有哪点好,值得你纡尊降贵?”
从那低低的话语里,偃墨予自然听出了一些试探。他眸光一闪,嫌弃地勾了勾唇,看着她瘦削的小脸,摇头道:“的确没什么好的,长得又矮,又是一身皮包骨,说话做事没点女人该有的样子,还喜欢摆弄死人……”
说起摆弄死人,偃墨予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置信,若不是相信血影不会对他说谎,他恐怕都会治血影欺骗之罪。这个女人有太多让人琢磨不透的东西,其他的他可以暂时抛到脑后,最让他疑惑不解的就是她是从何时起能够开口说话的?
不过他相信随着彼此的相处,那些未解的谜底迟早会解开……
“……”这是说自己一无是处?白心染瞪圆了眼,磨着牙,就差一口将他咬死了,“你给我滚开——”
快到中午的时候,白心染才顺利地逃脱了某人的魔爪,在血影的服侍下梳洗穿戴好之后,又吃了一些血影从承王府带来的糕点,才不慌不忙地带着血影往灶房而去——
在贺兰氏的院子里,祖孙俩一直都派人暗中观察着白心染那边的动静,在得知承王邀了自己儿子一同用膳之后,贺兰氏顿时就急了。
祖孙俩赶到白心染院子里的时候,只见白翰轻陪同承王已经在饭堂里落了座——
“不可啊不可啊!”贺兰氏老脸惨白,推开搀扶她的白心碧,想都没想就朝饭堂的桌子扑去。
且不说她如此无礼地闯入,就是她不请自来的行为也让白翰轻的脸色难看了起来。最近母亲太反常了,现在承王殿下在此,她竟然如此喧闹!
“母亲,你到这里来做什么?”白翰轻绷着脸问道,余光不停地瞥向主位上的男人。承王殿下有交代,不准任何人擅自过来打扰那个废女,母亲在这个时候过来岂不是自找麻烦?
贺兰氏对上一双冷冽的黑眸,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唐突和无礼。
看着一桌还未动过的食物,她老眼一转,顿时恢复常色,恭敬地朝主位上的男人行了一礼。
“老身拜见承王殿下。”
见贺兰氏稳住身子行礼,跟在其身后的白心碧也赶紧步入了饭堂,朝偃墨予盈盈地行礼道:“小女子拜见承王殿下。”
此时的白心碧虽然蒙着黑纱,可那双美目却含娇带媚,眼波一直在男人的俊脸上流转。
“起来吧。”偃墨予绷着俊脸,沉沉地看着贺兰氏,对于她身旁的白家千金小姐倒像是没看到一般,“今日本王来得有些唐突,想必是惊动了太夫人。”
“不敢不敢。”贺兰氏谦卑地摇头,老眼暗中盯着桌上的食物,脑子里想着该如何劝走自己的儿子,她可不能让儿子留在这里用膳!
“太夫人,本王刚准备让人过去请你过来一同用膳。没想到太夫人与本王竟有如此默契……既如此,本王也不必差人了。太夫人既然来了,就陪同本王一起用膳吧?本王的染儿承蒙太夫人多番‘照顾’,本王正好借这桌酒菜向太夫人略表‘感激’之情。”
贺兰氏的老脸唰的一下就白了,不只是她,连她身旁的白心碧也一样,虽说面上蒙着黑纱,可眼底泄露出来的惶恐却是人人都能见着的。
“承王……这……这……”贺兰氏一时结巴,但很快她便恢复常色,态度恭敬地说道:“老身乃一介妇人,且品级卑微,怎敢与承王殿下您同桌而食?承王殿下的好意老身……”
“血影,添两副碗碟,让太夫人和白小姐入座。”不等贺兰氏拒绝的话说完,偃墨予朝一旁候着的血影说道。
“母亲,既然承王殿下有心,您就请入座吧。”白翰轻好言劝道。这种机会可是不多的,他可不希望母亲因为一时的不知好歹而让承王丢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