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瘫倒在地,大口地痛苦呻吟。他不仅口中鲜血狂流不止,连眼、鼻、耳皆有血流出。血色殷红鲜艳,散发出奇异花香,整个房间内香气弥漫,更添几分诡异。
灵修察觉这血中异香,散发出淡淡灵气,知其中招已深。赶忙将朱成扶坐起来,伸手按住他肩膀,使其坐正,自己转坐到朱成身后。
此时,李羡刚要出手帮忙,灵修示意李羡退后。双手合十、分掌,运起旋照功的内劲,左手化阴,右手化阳,掌心对准朱成后背的肝俞穴,将阴阳之气输入朱成体内,七彩灵气闪耀朱成周身。
阳气自右背肝俞穴入,沿督脉上行至百会穴,阴气自左背肝俞穴入,沿督脉下行至会**,二气各作停留之后,旋即转行任脉,汇合于玉堂穴,中和之气再行至心房,扩散至周身。
这旋照功乃是仙云宫上乘的内功心法,道教其他教派皆无。修炼方法也颇为特异:需童男童女合修,男弟子修炼正阳功,女弟子修炼太阴真气。各自功成之后,将自身功力传给对方,以达阴阳调和之效。旋照功成后,体内阴阳之气便可以任意转换变化,以此为基,导五灵之力入体,方能修习五灵仙术。
过了片刻,朱成血流之势渐止。良久,呻吟之声方停,灵修这才收气停功。
李羡赶忙问道:“如何了?”
灵修说道:“那女子的灵气极强,但子勉兄的经脉没有受损,只是体内气息杂乱,应该是中了毒。但我之真气在他体内走了数个周天,却找不到毒气藏身之所。反而灵气缓缓自血液释出,想来这功法应是以灵气下毒,以致如此。”
李羡追问:“可有性命之忧?”
灵修说道:“灵气下毒,是闻所未闻之法。从经络迹象来看,性命倒是无碍。但这毒既无迹可寻,只怕也解不了了,需待灵气自行散去。子勉只是要受些痛苦,依我观之,再需半个时辰,灵气便可散尽。但他身体要痊愈,只怕得修养旬月方可。
李羡拱手谢道:“辛亏有贤弟在此,否则子勉怕是性命不保了。”
灵修说道:“非是我救他。而是下毒之人并无取他性命之意,否则他断然回不到船上。只是那女子来历诡异,令人起疑。”
李羡说道:“事已至此,考虑那些也是无益。我早说那女子非是善类,他偏要去勾搭。”说着检察朱成随身物品,发现他身上的金银、玉佩等物,都没了踪影。
灵修说道:“看来那女子只是为了图财而已。”
李羡叹一口气,说道:“他身旁现下一个随从也没带着,若不能妥善照顾,再让他有个好歹,你我如何担的起这责任?既然他需要休养,不如我们将他送到王夫子府上,想来这荆州的主官,家中必不乏良医佳药。”
灵修说道:“嗯,也只好如此了。那下毒的女子,也只有先安顿好子勉兄之后,再作追究。”
李羡说道:“我去他行李中找他朱家的名帖。”说罢,走出船舱去,命船家开船靠岸。
灵修回过身来,伸出两根手指,沾了沾朱成吐出的毒血,拿到眼前仔细观瞧。真气凝结于双目,顿时双睛神光大盛,只见那毒血之中似乎有点点花粉的亮光,手指摩擦时用鼻子一闻,一股异香传来,即淡雅似腊梅,又浓烈似桂子。
灵修心道:这女子应当是某种花妖精怪,可惜来不及以洞灵鉴查证。真是奇哉怪也,一日之中,连续见到两人身有妖气,难道九州封灵印……
过了一会儿,游船靠了岸,二人见车夫未来。于是请船家以板车推着朱成,来到昭明府前。
到了昭明府,守夜门人收了名帖,问了因由。当时夜已三更,王夫子早睡下多时,守夜门人见是荆南朱家的名帖,也不敢不通报。回来时,立即安排灵修等三人在厢房住下,说无半夜待客之礼,请二人早早休息,第二日再谈。又命人去请了大夫照顾朱公子。
灵修这一日各种劳顿,方才又大动真气,不一会便睡熟了。
转日天光大亮,昭明府的下人来伺候灵修梳洗,灵修不惯用人,遂自己收拾完毕。走出房门,转过东侧厢房回廊,只见昭明府花园景色雅致,上有假山清泉,下有绿塘锦鲤,生机灵动又安详恬静。昨夜来时夜已深沉,未看清楚,此刻也只能匆匆而过。
经过花园来到大堂前院,府中建筑物雕梁画栋,朴素不失华丽。步入大堂,抬头便见着一块匾额,上写“亲民至善”四个鎏金大字。大堂正中,客座之上坐着李羡,正与一高瘦儒生相谈,正是前日在府前看过之人。
李羡见灵修前来,起身说:“贤弟,你来啦。”
那高瘦儒生也已起身作揖行礼,说道:“在下洛子明,是王夫子的儿徒义子。昨日深夜不便待客,今早王夫子又往城东送别霍庄主一行人,无暇分身,命在下向二位赔罪。”
灵修说道:“哪里,哪里,是我们多有叨扰。”
洛子明说道:“昨夜我已问过了大夫,诊断说朱公子应是饮食不慎,暂无大碍,修养十几日应可痊愈。我也命家人取了上好人参、鹿茸等滋补之物,待朱公子好转之后便可服用。朱公子既然遭此灾祸,我们理当通知朱老爷子,一大早我也派人往郴州去了。”
李羡与灵修交换一个眼神,谢道:“朱公子离家日久,恰逢此难,多半是回家的机缘到了,多劳洛先生费心。”
洛子明说道:“朱老爷子是王夫子故交,二位即是朱公子的朋友,便是我府上的贵客。现下朱公子虽抱恙在身,但请二位不要拘束,以便在下行地主之宜。”
正说话间,一苍髯老者转照壁入内院,向大堂走来。
只见他步履刚健,须发皆白,发束梁冠,腰缠玉带,上挂翔龙玉佩。一身朝服,却是趋而过庭。进了大堂,立刻作揖行礼,说道:“二位,二位,老朽俗务缠身,多有失礼之处,万望海涵、海涵。”
两人早已站了起来,见一州之主官竟如此谦恭,都恭敬还礼。寒暄礼毕,众人分宾主入座,互通姓名之后,洛子明将相关事由,一并与王宗歆说了,王宗歆点头赞许。又对灵修、李羡二人说道:“不知二位要在襄阳盘桓几日?凡有诸事,不论大小,皆可使唤小犬子明。”
李羡拱手回道:“多谢王夫子、洛先生美意。实不相瞒,我三人日前,正在查访各州武人汇聚之事,刚闻霍庄主一行人已经出了襄阳城,若子勉兄此刻身上无恙,只怕我等已经追了出去。“
王宗歆问道:“贤侄觉得此事有蹊跷?”
李羡摇头说道:“只是游历天下,想多见闻而已。不知夫子对此事可知详尽?”
王宗歆微笑道:“老朽素来喜好读经,不爱武事。只是这人书读得多了,未免无趣,反倒是习武之人爽朗豁达,老朽实在是乐于结交。因此,江湖各路的朋友,也是不少。
前日云州的霍庄主一行人,正是二位所言之事的当事人,老朽虽未明问,但这其中关节也确实观察到了不少。”王宗歆一挥手,洛子明示意,左右下人都自行退去。
王宗歆继续说道:“老朽执荆州事,业已三十年矣。对南宫世家在天下人、尤其是荆楚百姓心中的威望是一清二楚。此番各路武人汇集荆、豫,且对所抱目标三缄其口,我一直顾虑是有人要暗算南宫大侠,故而派出门人四处打探。”
灵修讶道:“何人竟会想害南宫大侠?”
王宗歆眉毛微蹙,叹道:“这天下太平,虽是苍生之福,但岂不闻‘富贵险中求’?世上单有一类人,唯恐天下不乱,以便谋一己私利。南宫大侠乃是弭兵之盟的主导者,只要南宫大侠尚在一日,天下便可继享太平。若南宫大侠一日无常,四国会否刀兵再起,实在是未知之数。一旦狼烟再起,则逞智任力之士,便可有所图谋。”
听到此处,灵修暗思,为谋一己私欲而乱天下者,世上真有这样的人么?但转念一想,南宫仁即能弃一己之私而平天下,与之相反之人只怕还是有的。想来天有日月之差,物有阴阳之别,人有善恶之分,是天理自然,心中不由阵阵叹息。
王宗歆说道:“南宫大侠在十余年前,曾遭遇重大变故,其弟义公身亡。此后,南宫大侠便逐渐开始退出武林事务。三年前,更是将整个家业委托给长子南宫智。至此之后,江湖之间便对南宫世家开始颇有微词。这‘树大招风’,相必是家人理事不周,以致有人怀恨在心。”
灵修一脸正色说道:“历来持家治国之士,焉能让人人皆心服?南宫大侠即功在天下,应当多体谅便是!如何要暗中对付!?”
王宗歆忙摇了摇手,笑道:“贤侄勿要动怒,老朽虽在江湖之间听到不少非议之声,但这是否与今次武人汇聚之事有关,老朽也不能确定。或许这些武人是南宫世家召集的也未可知。只是我昭明府上下不尚武事,这次涉及江湖事,反倒明查不得、暗访乏力,力不从心了。”
李羡听到此处,方才发话:“既然王夫子对此事亦有心,那真是再好没有了,我这位灵修兄弟身怀道法,在下虽不才也略有些谋略,武功不强但自保有余,不如就让我二人代夫子彻查此事,如何?”
王宗歆听完,大喜过望,说到:“诚如此,则再好没有了”
李羡笑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朱公子便留在夫子府上,我与灵修兄弟,即刻出发。”说罢向灵修使了个眼色,后者见状,点头应允。
王宗歆讶道:“不在府中盘桓数日再走么?”
李羡回道:“此事虽不甚紧急,但此刻我二人心思已全然在此事上,现下出发时机正好。只是需要儒门相助之时,还望王夫子伸出援手。”
王宗歆听言,知他二人另有盘算,挽留不成。于是取了儒教之蟠龙令信赠予二人,说但出此令,儒门各地生员自当相助,李羡收了。
洛子明为二人备好了马匹,两人整理好行装,离开了昭明府。只留下朱成在昭明府休养,此后又被家人接回郴州诸事,皆按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