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好几年没回来,市中心多了哪些饭店她一点也不知道,帝锦,她从没听说过,不过名字还不错,挺有韵味的。她只好叫了辆车,好在还没迟到。
轻染往里走着,帝锦,真如它的名字,金碧辉煌,恢弘霸气。
她刚步入饭店的内堂,夏沐就笑盈盈地迎上来了,她穿着一条粉红色长纱裙,头发用一枝镶钻的发夹挽起,身材还是像以前一样丰腴,有说不出的性感。
“丫头,好久不见你了,你真是越发清丽脱俗了,要不是前阵子与月影在聊天,她传了几张她偷拍你的照片给我,我都快认不出你了,想着哪位仙子下凡呢!先前还担心你会不来呢,走,我带你去见见我的未婚夫!”
她对夏沐这种热情似火的态度早已见怪不怪了,便也没说什么跟着她去了。
整个楼层看似都被夏沐他们承包了,轻染进去时人已经来了不少,都已入了席。见准新娘亲自带人进来,大家自然而然把目光都移向来人,只是一见便再移不开去。轻染倒是镇定得很,在医院毕竟大场面见得不少。她用余光扫了下,果然大多是不认识的,这反倒让她心安不少,只不过有些面孔她看着有点面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他们的名字。她不是对什么都不上心。夏沐把她的未婚夫引见给她,听夏沐说两人就是在这家酒店遇上的,他是这家酒店的经理,而夏沐曾来这里做过临时工。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温文尔雅,文质彬彬,难怪夏沐笑得那么幸福,她这个恋爱大师,总算钓到她的白马王子了。
三人谈得正起劲,大门被再度打开,门口的服务员忙弯下腰,恭敬地行礼。轻染心想,到底是什么人到了要这架势,她本就视力不好,今天又没戴眼镜,再加上为了营造浪漫的气氛,大厅内的灯光昏暗,她只能看见是一男一女。男的身材颀长,穿着黑色的西装,举手投足似乎都透露着非凡的气质,而那女的身着一条抹胸的红色连衣裙,飘逸的大波浪卷,左手勾着那男的手腕,美艳动人。她倒难得来了兴趣想问问夏沐他们究竟是什么厉害的角色,没想到夏沐早不见了人影,当她再往那边看时,夏沐早把他们领过来了。
“你是——,欧喻曦?”待走近时,那女子一脸惊讶又带着些不安地问道。
轻染倒也是一头雾水,心想她怎么知道她以前的名字,而且还那么眼熟,想必是哪位同学吧,遇到的人那么多,人的变化又那么大,她也实在记不清了。轻染浅笑了一下,轻微点了点头。
“你还认识我吗?”那女子在轻染看来似有点不依不饶。
轻染低头轻咳了声,略觉得有些尴尬,眼前的女子化的妆偏浓,她一时间实在难以辨认出来。
夏沐重重地拍了下她的肩膀,无奈地说道:“我们丫头贵人多事,那么多年不见了,也难怪想不起来,她是孙倩夕,我们高中时的同学啊,不记得了?”
还好夏沐解了围,轻染这才反应过来,微微笑笑略表歉意,当年孙倩夕可是班花呢,如今更胜当年,应该说是性感妩媚了许多。
“那他呢,你总该记得吧,你们当时玩得可好了。”夏沐指向站在一旁的男子,戏谑地说道。
她这才看清他,竟真是他,老天还真爱给她开玩笑,让她最担心的事发生了。她微微瞥过他冷冽的眼神,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她突然觉得她平静似水的心底被一枚不知从哪里来的小石头入侵了,让她感到恐慌,想要逃离。
他见她没有反应,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去了,孙倩夕忙跟了上去。
“你真的连他都忘了,那时候你们不是挺熟的吗?你不至于淡冷到这种程度吧,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夏沐撑着下巴,无奈地摇了摇头。
凌初晨,她现在才发现这个名字在她脑海中竟如此清晰,她根本没有将它忘记,即便或许曾经以为淡忘,原来它一直都停驻在她心底。
她正想得出神,夏沐轻轻拍了拍她,一脸羡慕的神情,“唉,真是嫉妒死孙倩夕了,钓到那么帅的男人,又有钱。”
他们果然在一起了呀,那时候她就记得孙倩夕常一下课就到他那里去,故意挑衅他,他也爱跟她打情骂俏,不过后来不管孙倩夕怎么想引起他的注意,他竟都不搭理,那时她便想不明白,也不屑去想,她的大脑怎么能用在这些琐事上。现在他们在一起,终究是有点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意味,她很快倒也释然了,她就是有这种魔力,能在瞬间调节心态,她把这种能力称为医生的必修课。
听到夏沐这么说,她倒也想安慰一下她,“你那位不也不错啊,这饭店不是他的吗?”
“哪是他的呀,他只是负责管理,真正的大股东在那边。”
她顺着夏沐示意的方向看过去,竟又是他,眼神依旧深邃而冷冽,冷冷地盯着她,又含着一种她无法读懂的情感,她马上避开他的目光。轻染只觉得多年不见,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有着阳光般笑容的让她觉得温暖的大男孩了。
轻染刚试图去缓解刚才尴尬的局面,夏沐又开口了,“你不知道,凌初晨真是个商界精英,读大学的时候就一直在摸房地产市场,和他的好友一起搞软件开发,积累资本,四年就创立了FirstRay,这名字很有深意吧。”
“嗯,FirstRay,清晨的曙光,象征着刚刚起步的事业,富有生命力与希望,是挺好的。”轻染心若止水地说着她的看法。
“你难道没想过还有其他含义?”夏沐若有所指地看着她。
“呃,还有什么含义啊!”轻染这次真词穷了。
“你难道就不想想这个名字里包含着晨曦二字啊!”夏沐说得异常激动,她快被轻染彻底打败了。
“你是不是还没从高中的言情小说里脱身啊?”
“不好意思,本人从小学就开始接触此类书籍。”轻染真是没想到夏沐竟会这么说,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反驳,只好淡淡笑笑。
“不过,喻曦,要是你当初没有离开的话,你和凌初晨……”
“夏沐,我不相信如果,况且我和他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再说夏沐,我已经不叫喻曦了,我的名字是霍轻染。”轻染知道夏沐接下去要说什么,她不是傻子,凌初晨当初对她那般好,她怎会不知道他的心思,他虽从不明说,但她感受的到,虽然她不确定他是否喜欢她,但可以肯定她在他心里绝对与其他女孩子是不同的,其实她那时想或许他们能成为不错的朋友,又或者是更深一点的关系,只是她怕,怕受伤害,怕被欺骗,怕被辜负,她一旦付出了感情,就是一辈子,全心全意地对那个人好,而凌初晨,那么多的光环,她觉得太刺眼。
“我听月影说了,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改名字,但你永远是我的丫头,我不许别人叫哦。唉!算了,我们的神仙妹妹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你若打算终身不嫁,我是没法子了!”
夏沐调皮地朝轻染眨了眨眼。然后端起酒杯去敬酒了,她还是那么热情洋溢,与她的冷若冰霜简直是天壤之别。桌上一盘盘的美味佳肴,而她却没胃口吃,身体素质的局限让她好多美食都不能吃,只是吃了几道素菜就放下了筷子。
坐在轻染身旁的那个女孩子见轻染没吃什么东西,疑惑地问,“你都这么瘦了还减肥啊?”
轻染听了先是一愣,想着那女孩应该是夏沐大学时的同学,或是同事,随即笑着回答,“我没有减肥啊,只是身体不大好,有很多东西都不能吃。”
“啊,那么可怜啊。”女孩子眉角锁了锁,一脸同情,轻染安慰她的笑了一下,暗示她继续吃东西吧,不用太在意,女孩点点头继续消灭她的美食了。
夏沐不在,身边坐的又全是不认识的人,刚刚还有几位男士试图和她搭话,让轻染觉得压抑和不安,不过最终她的沉默让他们主动远离了她。不知为什么,她以前挺喜欢与男孩子相处,那时年少,大家都很单纯,也许是复杂的人经历的多了,她的防范意识就格外强烈,现在她连看都不想看想和她搭话的究竟是什么人。坐了会儿,她突然想起已有一天没有给小楸打过电话,不知道她恢复的如何,手术之后她还有很多需要关照,于是便向同桌的众人打了声招呼便离席了。
但是出门必须要绕过凌初晨和孙倩夕坐的位置,轻染经过的时候,无意瞥见凌初晨的一只手正搂着孙倩夕,另一只手则把玩着她的长发,而她则含情脉脉,小鸟依人地靠在他身上。轻染觉得不知怎地,胸口闷闷的,便快步开门出去了。其实她觉得自己倒不是吃醋,只是看不惯情侣们在公众场合过分亲昵罢了,也许是受到严肃深沉的德意志文化的影响,她总觉得那样不雅。
出了门,轻染顿觉轻松不少,找了处僻静的角落,拨通了小楸妈妈的电话。“染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小楸清脆的声音,轻染略微有些吃惊,但很快就笑起来了,“果小楸小朋友,你是不是抢了妈妈的手机啊?”
“不是啊,是妈妈让我先接的,她说染姐姐听到我活蹦乱跳的声音就会很高兴。”
轻染都能想到小楸嘟着嘴的样子了,轻笑着安抚她,“我很高兴,小楸是好孩子,能把手机给妈妈吗?”
“霍医生,你是想问小楸的情况吧!”
“听到小楸的声音,我就知道她应该恢复的不错。你好好照顾她,饮食上营养提上去,毕竟手术过后伤身的,小楸还小。我应该后天就会回来,到时候看小楸恢复的情况安排尽早出院。”
“霍医生,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小楸的。”
轻染挂了电话,慢慢往前走去,在楼层的转弯处模模糊糊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他的手里有零星的火光,应该是在抽烟,待走近看清是他时,轻染想避也避不了了。
“你怎么还是像以前一样不肯乖乖吃饭?”他说这句话的语气没有质问,没有责备,只有渗入人心田的温柔。
快八年了,轻染听到这个声音还是会忍不住心跳的厉害,甚至都有流泪的冲动,她心底暗骂自己没用,他只需要随便一句话,就能这么轻而易举地荡涤她的内心。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凌初晨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她面前,手里的烟也掐灭了。他真的好高,她站在他面前比他矮了整整一个头,她知道他在盯着她,可她没勇气抬头,说话怎么说不都一样。
“我的食欲已经被大厅里幸福的气氛压下去了。”轻染半开玩笑地说,总不能让他知道真相吧。
凌初晨轻扯了一下嘴角,继续含笑轻柔地说:“你羡慕人家,怎么不自己找个?”
轻染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里有些不舒服,她其实一点也不在意那些事,也不会去着急自己的婚姻大事,虽然她已经二十六了,但是凡事随缘,遇见对的人两个人就在一起,如果命运中上天没有安排这样一个人,那她觉得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自由自在,无牵无挂,生活最终都是要回归到孤独与平静的,她只是比别人早了几步而已。
她不喜欢与别人赌气,把没有硬说成有,她也不是嘴硬的人,以前和外婆或是爸妈有了争执,她只要受不了了就会乖乖投降,乖顺地像只小绵羊,别人就不忍和她计较了。
“我不会自己去找,因为我容易迷路,这样我要找的那个人就找不到我了,就算他不是个路痴。”她调皮地说着,故意笑得很明朗。
见到她久别的笑容,凌初晨心底最柔软的一处似乎被揭开了,她的笑明明那么干净,却似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他突然很想吻她,也不由自主那么做了,可就在要接触的刹那,她慌得将脸移到一侧躲开了,似带着委屈,又带着轻微的遗憾,低低说了声,“也许我还要等好久。”
她绕过他身边,头也不回,快步往大厅走,就在她要进入大厅的时候,耳边传来他低沉清冷的声音,“那条路我走了快十年了,真的好长,还好我从来没有迷路,好不容易找到了,却发现那里已经长满了荆棘,根本过不去。”
轻染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他一直在找她吗,为什么?看到正在走出来的孙倩夕,轻染自嘲地笑了笑,清理了下思绪,摒弃那些不该有的想法,对迎面而来的孙倩夕点了点头,就往里面去了。
孙倩夕凝神看着远去的霍轻染,心中五味杂陈。那么美好随和的一个女孩子,不拘小节而又机智勇敢,即便不打扮依旧那么漂亮,那个时候她羡慕她、甚至嫉妒她,可同样很喜欢她,她跟一般的女孩子真的不一样,从不会去计较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她知道,凌初晨心里一直在意的只有他的喻曦,可是那个丫头似乎永远不会开窍,只把他当成同学,所以她也没有放弃,这么多年来一直陪在凌初晨身边,他身边似乎总有一大群女孩围着,可他却没有再对另一个女孩动心,甚至吝啬地连一个微笑都给不起,她看着他,从一个温润阳光的大男孩变成现在冷酷清高又孤傲的资本家。他固执地不去找那个女孩,可当他想找她的时候,她却已经去了一个遥远的国度,没有回来的期限。也许那么多年,他感激她一直在他身边,对她的话要比别的女孩多,但也总是冷冷淡淡,阴晴不定,但她依旧为他心动着,这样一个如罂粟般的男人,一旦爱上,就会失去了自我。她毕业后想自己当设计师开服装店,但没有足够的钱,他二话没说就资助了她,还帮她介绍客户,她才能有今天的成就,她明白,他是不想欠她的情。刚才吃饭的时候,她知道他的目光从来没离开过霍轻染,却别扭地要在霍轻染过来的时候假装与她亲昵,她配合着他,也许不是因为这样的话,他的怀抱她永远无法靠近,她知道他只是想看霍轻染的反应,她前脚刚走,他就跟着出去了。
凌初晨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黑色的西装衬得他的脸更加冷峻,却越发的魅惑人心。孙倩夕慢慢地走过去,心底有一丝不安,轻轻唤了声:“初晨,”凌初晨微微侧过脸,眼色柔和了些,低低地说了句:“回去吧。”
饭吃的差不多了,轻染知道宴会不会就这样就结束,听夏沐说待会儿宾客们还要去KTV狂欢,她一向不喜欢那些个地方,灯红酒绿与她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正巧夏沐此时也敬完酒回来了。
“夏沐,我很久没回来了,想回学校去看看。”
“啊,你这么早就要走啊!”夏沐显然不愿意她走。
“你知道我一向不爱去那些场合!”轻染装作很无奈地说道。
夏沐拗不过她,只好放手。
轻染告别夏沐,刚想起身离去,凌初晨竟也站了起来,正朝她们那里走过来。
“夏沐,公司还有些事要去处理,要先走了。”他的语气竟比她还平静。
夏沐也起身站了起来,“唉,你们忙,我就不留了。凌初晨,你顺道带下丫头吧,她想回学校看看,天黑了,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夏沐一手搭着轻染的肩膀,一脸的调侃。
轻染不停地给夏沐使脸色,心底里哭嚎着不要不要答应啊,她说想回学校不过是离开的借口罢了。才刚想推辞,没想到他竟很快开了口,爽快地答应了。他脸上毫无表情,只微微瞥了她一眼,便大步向门口走去,夏沐既然这么说了,她也不好拒绝,只好跟了出去。
孙倩夕刚从洗手间出来,见不见了凌初晨,忙问夏沐,夏沐向她解释了一下,她虽然不悦,也无办法,凌初晨的事她一向不敢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