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晦涩。浑浊。阴冷。迷蒙。沉寂……
似乎一切与光明、美好的所对立的负面能量和气息,都仿似亘古以恒地充塞满这整片天地,充斥于这里的每一寸仿佛凝固不化的时空。构造出了令所有生命倍感压抑的景致氛围和触及灵魂的压迫气息。
灰褐色的云雾浓稠如液,汇积成如同盖压满整片天空的凝固死海。而在这片坠压至离地面仅有数十丈距离的云层海中,无数道粗大如柱的赤红色雷霆闪电,交替隐现,交织闪烁。
惊雷璀璨夺目,赤电绚烂耀眼。仿似无数天蛇怒龙于沉固的灰褐色浪海之中蜿蜒翻腾,狂野游弋;却诡异的没有发出或者是惊起任何的声息。
天威如狂,雷霆暴走的触目惊心中,那种无声的压抑和静寂的诡奇,为这片奇诡的天空,平添出了一份难言的惊悚和窒息的沉寂。
云海中,不时有一缕缕浓稠的云雾,仿似是被赤雷劈碎而出的碎末,坠洒向地面,将本就因为光明稀薄,又被尘雾遮笼的阴郁迷蒙的空间和大地,侵染得愈加的迷蒙与浑浊,令得视野一片晦涩不清。
颇有点云蒸雾绕之感的大地,因为其灰褐的色染,非但没有给人仙乡神境的唯美,反而更多的是一种坠走幽冥的恐怖和森寂。而那有限视野范围内的地表,满目疮痍,一片狼藉。
黑褐色的大地,弥漫出最深邃的死寂。干涸龟裂的地面,就如同被揉碎的瓷器;翻卷错落的黑褐色泥土,破碎凌乱的黑褐色岩石,勾勒出遍地残破的创伤。无声的陈述着在某个久远的岁月之前那一场或者是很多场,即便没有令得天为之而翻,至少也已经让地因之而覆的战火浩劫。
在这仿佛被干涸凝固的血液侵染透之后,而最终呈现出的黑褐色染之中,错落参夹着各种各样、随处可见且奇形怪状的碎损兵器和大小不一、种族各异的碎骨残尸……这些在岁月的侵蚀中,显现出极度朽败形容的器物,让这片彻底失去了厚德载物的生机与厚重的破碎大地,显得愈发的脆弱和凄伤,朽败而荒凉。
支离破碎的大地,灰败朽蚀的残缺,死寂取代了生机的荒败……这一切的一切,是在对曾经发生在这片天地的诸般厄难浩劫的最深邃地申述,还是要抒发出在苟延残喘之中,依旧执着不变的坚持?!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给这片天地留下了宿世不愈的创与伤?!是什么,给这片土地带来了千古不休的隐痛?!
靠在一块巨大的枯骨上,急促喘气的暮封雪,此刻有一种对这片大地感同身受的关于伤与痛的深切认同感。
这是一颗某种巨兽死后遗留下的骷髅头,尽管实际上,它裸露在外的部分只有这颗头颅不足三分之一的面积;但就只是这点面积,便已经有不下数丈的宽高。立在地面下,就像一座骨丘一般。其骨质上,漫长岁月都无法冲蚀掉的那一层淡金色泽和亘古不消的蛮野气息,足以给人身心带来无以伦比的冲击力和震慑力。
但是,这些,对于生于斯、长于此的暮封雪而言,毫无意义。
对于他而言,这头也许生前威势无边,可怕至极的巨兽,此刻唯一的作用,便只是能够暂时的让自己藏一会儿身,躲避一下身后接囧而来的追杀,令自己得以稍作喘息的避难所而已。
不说久病成良医,单只是从小到大,一天到晚,睁眼所见、闭眼所闻的,不是坟墓就是残兵残骸,那种永远一层不变的枯燥和单调,就足以让任何人把好奇生级为习惯,让习惯沦落至麻木的。
背着一副灰白色石棺的暮封雪,近乎赤身裸体的瘦俏躯体上,旧创新伤无数,疤痕豁口密布。殷红中透着淡淡紫芒的血液,随着他那跟狗抢屎一般的粗狂而急促的喘息,丝丝缕缕地渗溢而出。然后,又被更加泛滥的汗水冲刷,滴落在干涸黑褐的泥土里。
对于身上的伤与痛,暮封雪显现出的是比看到眼前的尸骸还要寡凉的麻木。哪怕是在汗水侵进翻开的皮肉的时候,他也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仿佛他自己现在的这副身体是借来的,身上的伤,也都是别人的;给人一种只要还没死,再重的伤都不关自己屁事一般的冷厉和狠辣。而他那微微眯着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只有一种狂野的决绝和一份如同凶兽雌伏,随时会暴走进击的暴戾。
仅仅只是半柱香的时间,暮封雪的呼吸节奏就平复了下来,连带着他身上流血的新伤,在没有做任何处理的情况下,也颇为诡异的止住了血。
他背着石棺,却灵活的仿佛是一只准备去偷腥的猫,一下子就窜到了这块巨大兽骨空洞而巨大的鼻孔边上,跟做贼似的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只眼睛,迅速地扫视了一眼尘雾缭绕的外界。
入眼,尘雾静静地沉浮,一派死去一般的荒败与沉寂。所有的一切,静寂得令他感觉没一点道理。
缩回脑袋,收回身子,暮封雪用占满泥垢和血污的手,在略显苍白的脸上搓了搓,满脸不解地自言自语道:“没道理啊。那五个老家伙,可是命牌号一至五的终极硬茬。怎么着也不至于废物到能被我给甩掉的啊。嗯,有阴谋!”
听他的语气,似乎现在自己应该要和几个劲敌来上一场血与火的澎湃遭遇才对。却不知为何,事出了他的预料之外。
想了一下,想不明白。心头那萦绕不散的危机感,也依旧存在,却不知道因何而来,变故何在?!于是,已经伤身的暮封雪,决定不去伤神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管是阴谋也好,阳谋也罢,咱就先以不变应万变。就像以前一样,总有干翻他们的时候。
暮封雪带着这样一份洒脱的觉悟,保持着足够的警戒力度,缓缓靠着背后的石棺,而石棺则靠着那面光滑的骸骨壁,一屁股坐到了松软的地上。
他伸手往背后的石棺一摸,手里就诡异无比的凭空多出了一块冰冷焦黄的事物——一大块布满牙痕,类似于一根烤熟的狗腿肉骨。
看着手里的食物,暮封雪忍不住蹙了蹙修长的剑眉,尔后伸出一根手指头,敲了敲骨头上冷硬的肉,冷硬地活动了一下牙床后,硬着头皮,就往嘴边举。
然而,就在他那一口好牙刚刚磕到冷硬的肉块的瞬间,那一股一直萦绕在他心里,从未消散过的危机感,却突然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剧烈至极地汹涌澎湃起来。
暮封雪在悚然震惊之中,上半身的动作定格不变,双脚却是条件反射一般,猛然踏在地面上,借力顺势直立起整个身体。
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在被他践踏起的滚滚尘埃中,一柄冰冷锋利的灰黄色长剑,突兀至极地从地面之下穿刺而出。其剑尖几乎是紧贴着暮封雪急速抬升的屁股肉,一起蹿升出地面空间中的。
骤然遇袭,骤遇惊变的暮封雪,仓促得来不及感受屁股上的冰凉,仓急地来不及丢掉手上嘴边的肉骨头,只来得及在脑海中嘶吼出一句:“糟了!”
一股狂暴的炙热巨力,便已经透过他身后的厚重骨壁,透过他身上沉重的石棺,如同一记雷击一般砸在了他的整个后背上,破入了他的身体里。
显然,有人在巨兽骨壁外,以隔山打牛的方式,给毫无防备地他,来上了一记沉重且注定很沉痛的一击。
暮封雪身上刚刚停止渗血、流血的伤口,被这一道巨大而沉重的打击,重新震破,伤口上浓稠的血水肆意狂飙而出。
飙血的身体,没吃到肉却先喷血的嘴,暮封雪就带着这么一副凄惨至极的身体,被背后爆发的巨大热力,给轰飞向数丈外另一面被迷蒙尘雾遮掩着的骨壁。
在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抛飞向对面的瞬间,一股比之火山爆发更加剧烈的生死危机,如同一把凶刀一般,冷冷地劈在了暮封雪的灵魂之上,令得他全身毛孔不自主地撕张开来。仿佛,在对面那迷蒙浑浊的烟尘之中,雌伏着一头恐怖绝伦的凶兽,正在张开血盆大口,静待他的沉沦。
“啊……”
暮封雪如同一头穷途末路的凶兽,爆吼出一声歇斯底里地狂啸。
他一把将手中沾满了自己新鲜滚烫的血液的肉骨头,当做武器,暴烈地甩掷进对面的尘雾之中。同时,拼着伤势进一步加重的凶狂,自残一般引动体内的能量错力对击,硬生生地于半空中,将失控抛飞的身体扭转翻覆,让自己背地朝上。同时,他的双手对着同样间隔着两三丈远的顶部骨壁,竭尽全力运转真元,在双手手掌的张收之间,运转出一股迅猛浩大的吸摄力。最终,成功地将他自己的身体,如同一只壁虎一般,牢牢地吸贴在顶部的骨壁之上。
而就在他的身体刚刚贴稳在骨壁上的瞬间,一道巨大的白色刀罡,突兀至极地从之前他对面的尘雾之中,如同一道炽烈闪电一般,劈开浓重的烟尘,劈碎他掷出的那块带血的肉骨头,沿着他之前抛飞的路线,一路逆袭,最终劈砍在了原先他倚靠的骨壁上,劈溅出璀璨的火花和狂暴的气罡。
感受到身后的阴险和凶险,在鬼门关打了个圈的暮封雪,惊怒气急得整张脸都绿了。怒睁地双眼中,腾动起焚天煮海一般凶狂与暴戾。
然而,还没等怒火中烧的他做出任何实际反应,可怕至极的生死危机感再次开天辟地一般地侵袭而来。同时,一个可怕的人物形象,也如同一道闪电般,划过了他的脑海,将他漫天的激怒火气瞬间扑熄得比冰还冷。
同时,一点火星一般的光点,伴随着骨头破裂的“咔咔”声响,呈现在了他胸口的骨壁之上!
“破骨符。碎星枪。我靠——”
暮封雪发出一声悲愤欲绝,比之杜鹃啼血还要凄厉的叫骂!再次吐着血,生生扭转真元力道,反吸摄为轰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