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赋言笑了一笑，“你怎么会记得？这些过往，父皇未免你伤心早已封存，还特地将你送至青木观中清修。为了完成你的要求，父皇令我与姜国公主结亲，这些，不都是按着你的意思来的么？”
寂静。
顾赋言的一番话，让整个屋里彻底安静下来。木子李颓然地低下了头，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是靖国的三皇子，那日，不过正巧为了找人就九九，拜见了他，被他一眼认出，他原以为不过是人有相似，却未料到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因为此事，太子妃位都不能留给漆儿，事到如今，你还想做什么？把她交给我！”顾赋言率先打破平静，上前欲拉躲在木子李身后的九九，木子李横手挡住他，“等一下，我们出去谈。”
顾赋言住了手，纵然他有不忿，依旧是一朝太子。方才的他太过激动，完全与平时淡定自持的他相去甚远，他点了点头，看了九九一眼甩袖而去。
木子李转过身来，将她扶至桌边让她坐下，将芙蓉糕推给她，温柔的道，“你刚醒来，多吃一点。我等会再来。”
他起身离开，右手却被她拉住，“你的毒，好点了吗？不管怎样，你记得让他为你去姜国寻找解药。”
他转过脸来，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明朗温暖，彷佛有淡淡的光华自他眼底焕发，“会的。”
九九凝望着他的离去。
她没有忘记，梦里红梅满山之间那个顽劣的小帝姬，她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她，准确来说，是不是她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本来之前所有的人都觉得她是姜国公主的时候她也觉得是，可是为什么太子会觉得她不是，那她到底是谁？还有，梦里时常梦见的那个人，又是谁？而木子李，与她，又有怎样的渊源……
一切，突然就变得扑朔迷离了。
窗台上传来一对鸟儿兴奋的啁啾声，似乎胆儿很大，一点都不怕人，轻灵的身体往他这边跳了几步，鸟叫声又近了些。他听着声音，微微一笑。
一对鸟儿，都比他活得要自由快乐得多。
“公子，该喝药了。”
一个女声突然在他耳边响起，他欲阻止不要惊扰这对可爱的生灵，但到底是来不及，鸟儿被吓得立刻扑腾着翅膀飞开了。
他心底落下一个叹息，没有表露。他从袖里伸出手，一碗沉甸甸的药汤便放入了他的手中，如往常一样痛快地一饮而尽。
将碗递给她，他道，“茉儿，我还剩多少天？”
温茉低头看着坐在桌前双目没有任何焦距的他，感伤又突然而来，“回公子，十天。”
十天，还有十天。
也只有十天。
十天之后，没有末世雪莲，他的眼睛就要永远这样下去。
“要你查的事情，办好了吗？”他兀自说着，窗外的清风吹到他的脸上，将他的一缕乱发掀起，明明应该是温润如玉的男子，但现在的他，即便看起来这样云淡风清，实际上，有太多心事藏在心底。
“据域主那儿传来的密报，靖国太子行馆近来似乎是接入了两位新客，看样子，其中一位应该就是孟姑娘。”
“域主什么反应？”他把玩着自己的手指，身旁的温茉上前一步，声量放小了很多，“域主似乎觉得被靖国的太子戏弄，雷霆大怒。”
聂沉风冷冷勾唇，笑道，“也还是第一次，有人能让他这么吃瘪！”
“公子，茉儿还查到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孟姑娘被救走一事，似乎是里应外合。”
“里应外合？你是指……水若？”他有些诧异地回头，温茉点了点头继续道，“茉儿昨日抓住一个欲逃跑的婢女，逼供之下，她说是怕替水若小姐陷害孟姑娘的事情败露，所以才不敢继续待下去了。”
“呵，怪不得。没有水若这层力，想必他也没有办法从这里救出九九。可是……水若为什么要和他一起，去对抗她亲生父亲呢？”
“公子可别忘了，还有你自己。”温茉忽然轻笑，他这才想起，水若自他来到鬼域之后就一直倾心于他，水若善妒，一妒起来便什么也不管。这一次，恐怕又不知是因着什么理由，觉得九九有碍于她了吧。
温茉将碗放好，又拿了扇子过来替他扇风，一边扇一边凝眉，许久，终是问出了一个深藏心底的问题。
“公子，您不是说这半人半鬼体质者最适合去采摘末世雪莲，为何迟迟不见您下手——甚至，明知她就在太子行馆也不前去夺人呢？十天之后，若是没有……”
他明白她的意思，未等她说完，自己便道，“便是强抢了她又如何，她如若不情不愿，上得了锦屏山之后难保带下来的雪莲不会有假，我等不起那么久了。我等的，就是她的心甘情愿。她似乎对我比较信任，只消这最后的十天再努力一把，便可骗到她为我采莲，茉儿，你还需学学持重……”
温茉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她之前还一直以为，公子不对孟姑娘下手是因为……对孟姑娘生了别的感情，现在方才知道，公子这一切全然是在慢慢下着一盘棋，她还是难以及得上公子一分啊。
“公子，那到时，咱们应该怎么做？”
怎么做？不是正好有水若背叛她爹与外人相应坏了她爹的好事吗？先让他们父女生乱，剩下的……不急。
“太子妃，殿下请您前往行馆正殿。”几名婢女鱼贯而入，为首的婢女低头向她禀告，她看向她的身后，四名婢女同样和她一样低着头，一个手端铜盆，一个手端纯白的丝绸巾，还有两名都端着镶嵌着珍珠宝石的朱钗首饰，九九抱胸将眉一挑，“怎么，他想赐我一个快活死？”
虽说有木子李在，让她有事不是很可能，但是太子一看就是一肚子坏水的人，怎么现在竟然好到派这一大群婢女来服侍她？无端就有一种黄鼠狼拜年的感觉。
“太子妃，请洁面。”为首的婢女一张木头脸，完全不理会她的话，见她迟迟没有动，冲身后的四人使了个眼色，得令的四人立刻各司其职，一点也不含糊，也不管九九愿不愿意就上前对她一阵捯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