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车水马龙,咖啡屋里几个好事的店员探出头来向外张望。程语和程实站在路旁四目相对,一时无言。最后还是程语先开口:“哥,怎么了?你来D市为什么不告诉我?”
程实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好半天,他摸摸头试图搪塞:“家里很忙,我连夜就得回去——”
“那你怎么有时间找展奇?”程语不依不饶。
“他,他——”程实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他才是吴总幕后的金主。这两年吴总帮我,都是他授意的——”
“那又怎么样?”程语直视着哥哥眼睛,“伤你自尊了,是吗!”
“小语!”程实的脸一下涨得通红,眼睛里闪动着十分复杂的光芒,“很多事——,你不知道的!”
“什么事?你告诉我。”程语自己都觉得语气有点咄咄逼人。
程实在妹妹的注视下别过头去,避开她的目光,也避开她逼人的气势。在她印象里,自己的妹妹不是这样的,她温顺、懂事、听话,从来没有这么生硬地和他说过话。她变了,嫁给那个陆展奇后,她也变得骄横,不把他这个哥哥放在眼里了!想至此,他紧紧握了一下拳头,后悔自己刚才没有狠狠教训一下那个狂妄的东西。
程语缓和了一下语气,略带恳求地说:“哥,跟我回家吧!你们有话好好说。”
程实霍地回过头,狠狠瞪了妹妹一眼,气鼓鼓地走向自己车子。任程语在他身后怎么恳求,他兀自头也不回地钻进车子,开车离开。
望着程实愤然远去,程语多少有些自责。他知道哥哥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可刚才自己语气里的偏袒是否过于明显了。毕竟他自尊心很强,“贫者不受嗟来之食”这句话她可是从小听到大,他最受不了别人的施舍。当年即使父母突然双双离世,他也咬着牙挺过来,没有接受亲戚朋友的施舍。
那么陆展奇又是怎么回事?想帮自己舅哥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帮,何必绕着弯以吴总公司的名义给程实公司注资。怪不得她几次三番看到于洪洋和吴总在一起,看来岂止是调查车祸,就是这件事于洪洋也是知情的。
怀惴诸多疑问,程语急匆匆回到家。
陆展奇正在健身室里举哑铃,戒烟以来他总感觉手上空落落,不拿点东西怎么也不舒服。程语推门进来时,他正两只手各擎一只哑铃节奏舒缓地一下一下举过头顶,嘴唇紧抿,手臂上的肌肉绷得滚圆。听到开门声,他知是程语,并未回头而是先停下动作,将两只哑铃轻轻放到支架上。
“展奇,你为什么跟我哥吵架?”程语的语气几乎是质问。
陆展奇轻皱了一下眉头,无声地叹了口气,缓缓转过身,十分平静地望着她:“是他来找我吵的。如果帮他也是错误的话,我可以通知吴总取消跟他的所有合作。”
程语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当然准备好了下面的说辞:“你帮他也不能伤他自尊啊!慕天正大光明地跟他的公司合作不好吗?干嘛非得通过第三方弄得偷偷摸摸。你这么做想过我哥的感受没有!”
她的话显然有些惹恼他。他眸子里闪过一丝明显的不悦,摞下脸冷哼一声:“自尊,感受——”继而提高了声调,语气里带着挖苦,“你是不是以为公司董事局里那些董事全都老糊涂了,可以脑袋热到批准慕天与一个偏远县城的小公司合作,无条件地往里注资!”
程语一时语塞,脸一点点涨红。她从他的前半句冷哼里分明听出了不屑,而他的后半句解释又令她无言反驳。虽然不了解慕天具体的经营管理,可她至少知道那是个庞大的股份制集团公司,有大大小小若干个股东。陆展奇就是身为董事局主席,投资经营上也不能乱来的吧。何况他今年刚刚就任总裁,以前一直是婆婆陆少兰掌管慕天全局。
想到这里,程语语气软了很多,有点担心地问:“那现在怎么办?我哥会不会一气之下回去撕毁合同?吴总公司那边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陆展奇幸灾乐祸地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那是他的事。”
程语急得直跺脚,过去拉住了陆展奇胳膊,撒娇一样恳求:“展奇,你再想想办法,这么多年他的公司好不容易才熬出头——”
见她终于没了刚才的锋芒,他心里似乎舒服了很多,虽然语气仍然很冷,却透出些许宽慰:“我没有什么办法可想。只要他能付得起巨额违约金,合同当然随便他撕。”
傻子也能听出他话里的言外之意,程语心里一块悬着的石头总算落地。她松开陆展奇胳膊,想了想,觉得哥哥程实一向忠厚,今天应该只是在气头上,不至于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毕竟不管用什么方式,陆展奇是在帮他,又不是害他。
“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陆展奇望了眼渐渐暗淡下去的窗外,主动岔开话题。
“对了,我刚才在医院碰到了于洪洋和关欣,还有——,于洪洋太太。”程语想起什么一样说。
“哦?!”陆展奇惊讶地看向她。
程语急忙把医院门口看到的一幕,以及于洪洋太太打伤关欣又大闹医院的事说给陆展奇听。陆展奇听完紧紧皱起眉头。他知道于洪洋处事向来谨慎圆滑,不过婚外情这种事纸里终是包不火,但是最后闹成这样还是有点令他意外。
“关欣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上不了班了,她还托我向你请假呢。”程语不无担心地说。
陆展奇摸着下巴点点头,心想关欣请假倒是好说,只是于洪洋这一后院起火,他委托他办的事儿怕是指望不上了。
见他凝眸沉思,程语顿了顿,把于洪洋在外科住院部楼前给她看照片的事也跟陆展奇说了。说完,她不解地问:“展奇,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啊?他为什么要跟踪我?上次绑架的事,是不是也是他做的?”
见她满脸茫然,陆展奇张开手臂轻轻拥了她一下,轻声宽慰她:“会查清楚的。你以后小心就是了。”
程语就势把头伏到他肩头,过了一会儿,有些费解地向他讲起上次在那家餐厅里她看到于洪洋与傅佳宁在一起以及安阳的事。他一直静静听着,并不插一句话。
末了,她感叹到:“上次于洪洋真是帮了安阳不少忙,结果才几天功夫这种事情就落到了关欣头上。对了,安阳出事时,傅小姐也帮了很多忙。”说到这里她突然抬起头,话锋一转,“展奇,傅小姐人还真不错,后来她还把安阳留在电视台的私人物品整理好拿给我。而且她还送了套茶县给我,还教了我一些基本的茶艺——”
“你以后少跟一些乱七八糟的人交往。”陆展奇突然松开揽住她腰部的手打断她,故意后退一步拧起眉头嗔怪,“都几点了,还不去做饭,你这是想饿死亲夫吗!”
程语识趣地吐吐舌头,转身去厨房。心想傅佳宁不是你朋友吗,怎么成了乱七八糟的人,这话要给人家听到,非跟你断交不可。其实她早前对傅佳宁印象并不太好,总觉得她过于倨傲,可是这次安阳出事,彻底改变了她对她的印象。都说文人相轻,美女相斥,她觉得在电视台那种美才女云集的地方,傅佳宁能对安阳保持一份真挚的友谊实属不易。
程语一离开健身房,陆展奇立即关上房门,操起一旁的手机拔通了于洪洋电话。
“怎么搞成这样了?”
“没事儿,你先集中精力处理家事吧。明天我亲自会会她,看她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挂断电话,陆展奇本能地将手伸向窗台,以往他健身时,会把烟盒随手放到窗台上。今天他自然摸了个空,只好搓搓手继续去拿旁边支架上的两只哑铃。
母亲陆少兰已经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这边傅佳宁又穷究不舍,偏偏这个时候于洪洋又后院起火,最近真可谓按下葫芦又起瓢。他皱紧眉头一下一下举起哑铃,心里紧锣密鼓地盘算着明天应对傅佳宁的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