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机场接沈剑和紫涵时,陆展奇有了意外发现。与沈剑兄妹同机抵达的一个叫陈默的男人引起他的注意。
陈默是一名华裔医学博士,也是无国界医生组织成员,已在非洲从事了三年志愿医疗工作。这次他是回纽约的MSF分部述职。因在开普敦染上难缠的疟疾,紫涵在就医过程中与陈默相识。
戴着眼镜的陈默笑容很含蓄,举手投足间透出一股儒雅之气。只一眼,陆展奇便在他身上发现了哥哥宋展豪的影子。
“陈博士,谢谢你对我妹妹的照顾!”沈剑在航站楼外轻快地与陈默握手告别。
“不客气,再见。”陈默转向紫涵,笑着冲她挥挥手。
发现紫涵的目光一直追随陈默走出很远,陆展奇轻咳一声,向远远等在一旁的珀西和司机招手,示意他们将车子开过来。
车上,紫涵惴惴不安地问:“Jason,Aunty会不会还在生我气?”
“不会的。”陆展奇肯定地安慰她。
“就是啊,兰姨那么疼你,怎么会真生你气呢!二哥不是说了吗,你们俩的事儿,她已经不再坚持了。”沈剑插话进来。
“Jason,你终于不用再苦恼喽!”紫涵松了口气,开始眉飞色舞起来,“你们不知道有多巧,我在西非遇到二嫂时,简直开心死了。我们居然同时到一个村庄去观看割油棕果比赛……”
虽然沈紫涵比陆展奇小两岁,可由于宋展豪的缘故,多年来她一直喊他Jason,从未像沈剑一样喊过他二哥。当然,对于怎么称呼程语,她更是含糊得很。不过今天,她毫不犹豫地称呼程语为二嫂。既然兰姨不再坚持让她和陆展奇结婚,她乐观地以为自己逃婚在外的这些日子,陆展奇已搞定了Aunty。
见到沈剑兄妹,陆少兰笑颜尽展,只轻描淡写地嗔怪了一下紫涵,便忍不住问东问西起来。母女没有隔夜仇,内心深处,她早把紫涵当成了自己女儿。甚至某种程度上,她对紫涵的宠爱远胜过自己这个不听话的儿子陆展奇。
沈剑殷勤地围在兰姨身旁,时不时讲个笑话活跃气氛。最近他心情不错,上次与韩雨去欧洲旅行,在巴黎遇见了到那里寻找紫涵的父亲和继母。令他没想到的是,韩雨与继母相处得很融洽。继母不止一次在沈老爷子面前夸赞他这次找的女朋友靠谱,这无疑令沈老爷子龙颜大悦,极少见地夸了一下自己儿子有长进。
陆展奇只冷眼看着沈剑兄妹雀跃地围在母亲身边,自己独坐一旁拧着眉头吸烟。最近他烟吸得越来越频了,一天一盒还不够,这两天已经感到嗓子越来越紧。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无奈地把手里剩下的大半截香烟掐灭。
“一做食品生意的朋友老婆最近生了双胞胎,你们猜不到他给俩儿子取了什么名字!”沈剑眉飞色舞地白话,“竟然一个叫王致和,一个叫王老吉,笑喷我了!”
“王老吉不是一种饮品吗?好像上次回国我还喝过——”紫涵一脸呆萌地问哥哥。
“那王致和还是臭豆腐呢!”沈剑邪恶地笑。
“你好讨厌!”紫涵条件反射一样捂住鼻子。她从小到大最烦臭豆腐的味了,发现哥哥在戏弄她,撒娇一样跺了下脚。
“好了,别闹了。”陆少兰面带笑意,“沈剑,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整天八卦别人了,什么时候也交个正儿八经的女朋友,早点结婚,然后早点生小孩子。”
紫涵并不知道沈剑已和韩雨关系发展神速,听兰姨这么说,不免有些幸灾乐祸,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哥哥呵呵呵地笑。
“兰姨,你们家展奇可都结婚两年了,生小孩子这种事怎么轮到我抢先呢?是吧,二哥!”沈剑边打哈哈边转向陆展奇,有意把话题引向他。
陆展奇张开嘴想说话,喉咙里却似着了火,禁不住剧烈咳嗽起来。整张脸痛苦得一抽一抽,憋涨得通红。
“以后少吸点烟!”陆少兰看了一眼烟灰缸里凌乱的烟蒂,轻皱眉头,心疼地嗔怪儿子。
“Jason,记得要小孩子前戒烟酒哦!陈博士说要不然有可能影响孩子健康。”紫涵赶忙走到陆展奇身旁轻轻帮他拍打后背。
“陈博士?!”陆少兰抬眼疑惑地看向紫涵。
紫涵脸一红:“这次在非洲新认识的一个朋友,是纽约MSF分部成员,医学博士。”
“哦,这样啊!紫涵,哪天你那位朋友方便的话请他来家里坐客。”陆少兰若有所思地说。
这次陆展奇是和沈剑一起回的D市。飞机上,沈剑发现陆展奇一直心事重重。好几次两个人正说着话,他却走了神儿。
正春风得意的沈剑无法理解陆展奇的阴郁。妹妹回来了,兰姨也不再提他俩的事,貌似还对那个陈默颇感兴趣,他不明白,这种情况下,二哥何以闷闷不乐。
一起来接机的程语和韩雨情绪上几乎没什么差异。她们各自欢脱地迎向自己男人,挽起他们的手臂,一脸灿烂地叽叽喳喳个没完,然后互相道别,各回各家。
见到程语那一刻,陆展奇便敛起脸上的不良情绪。最近很多事情千头万绪,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已被逼到墙角,如被触怒的猎豹一样,产生强烈的反击欲望。但是显然,不让程语受到伤害,是他所有意志的前提。
程语并没有觉出陆展奇有什么异样,一路上惦记着到家要好好跟他谈谈,至少问清楚上次他野蛮对她的原因,还有他为什么要打伤丁若林。小王兢兢业业开着车。虽然他已用实际行动赢得了程语的信任,可在路上,她还是有意避开一些话题。
到家,做饭,吃饭。接下来要做的事,似乎不言自明。程语在一楼忙碌的空当,听到二楼浴室里传出哗哗的水声,估计这会儿陆展奇已把自己洗白白,正猴急地等她。
想着一会儿将要发生的事儿,她不免有些脸热心跳,打定主意今晚亲热过后,很多事向他问个清楚。夫妻之间不是应该无话不谈的吗?虽然以前她对他多有忌惮,可是现在不同了,她觉得他们之间特别需要开诚布公。
终于收拾停当,她关掉一楼的灯,缓步上楼,轻轻推开卧房的门,一下愣住。只见陆展奇穿戴整齐地站在窗前,手里握着手机,正望着窗外的夜色发呆。听到声音,他转过身,抱歉地看她一眼,告诉她自己马上要出去一趟,要她先休息不用等他。
“什么事这么急呢?”她诧异地问。
他走过来轻轻拥了她一下,淡定地说:“没什么,于洪洋找我谈点事,我去去就回。”
陆展奇走后程语哪里有睡意,在床上翻来翻去睡不着。想着上次他说过会处理好婆婆那边,后来就出了紫涵离家出走的事,现在紫涵回来了,也不知道陆少兰是否善罢甘休。
其实第一次见陆少兰时,她并没觉得婆婆多难接触。虽然她气场很强大,对她态度上不冷不热,可她也没觉出婆婆多么讨厌自己。记得当时恰巧程实来D市,陆少兰还曾提议要见见她哥哥,还是自己主动搪塞过去的。
到底自己哪里做错了呢,以至于婆婆对她态度急转直下,甚至到了绝不能容的程度呢?程语百思不得其解。想起上次纽约遇险后再见面时陆少兰那冷冰冰的目光,以及书房里对陆展奇决绝的叮嘱,她就说不出来的寒心。
说是去去就回,实际上陆展奇去了很久。天都差不多快亮了,他才十分疲惫地回来。程语早已睡熟,他轻手轻脚地躺到她身边,又翻腾了好一会儿,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