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关于南亦城,我一直都不觉得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所以我才会将他的故事写下来,和童奚的放在一起。
他们同为怨灵,一个可怜,一个可悲。
“你有爱过一个人么?”当南亦城这样问我时,我愣了一下,我当然有爱过一个人,还死去活来,歇斯底里那。但当时我并没有说出来,我知道,那不是我该抒发感情的时候,
见我没吱声,南亦城接着说,“有没有觉得她的要求一定要满足,她的希望一定要达成?”
有么?有吧。我会希望我所喜欢的人开心,快乐。所以,他想要的,他希望的,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都会帮他达成夙愿。
南亦城说:“我从小就父母双亡,住在孤儿院里,那所孤儿院规定,9年义务教育完成后,院里就不再负担孩子的其他读书费用了,所以,我从初中开始就攒钱,为的是把高中读完,考上大学,当然,这一切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我相信知识改变命运,而是因为这是我唯一的路,别无选择。“
我沉默着,忽然觉得面前的南亦城有些可怜,我伸手搂了他一下。他的喉结则微微动了一下,他说,“当时我所住的地方,楼下是个专做韩版女装的小作坊。为了赚钱,我会从那里带些货去夜市里摆摊。”
我可以想象,一个只有14岁大的男生,带着一大堆的女装出去摆摊是件多么难堪的事,但是,他却做到了,只因命运待他不公。
他继续说,“因为衣服都是直接跟作坊里拿的,有货源和价格上的优势,再加上都是些外销的衣服,款式比较独特,所以收益一直不错。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白杉,那年,我14岁,她13岁。”
我有些惊讶,以我对白杉的了解,她居然会逛夜市,买地摊货?
南亦城看出了我的疑惑,他说,“那时候白老爷只是个普通官员,白家也就是一般的家庭,当时白杉总来我的地摊,每天都来买两件,刚开始我觉得很奇怪,后来发现……”
“她是喜欢你啊。”我说,
“你怎么知道?!”他惊了一下,
是这样的啊,女生对感情的洞察力总是比男人要敏感,我说:“当然了!我以前也这样,为了见一个喜欢的人,甘愿绕很远的路去看他,在下雨天等他,哪怕他有些喜欢的人,我也无所谓!不在乎!”
不知怎么,我说着说着就哭了,我也是傻子,我们都当过傻子。
大概没想到我会哭,南亦城愣住了,他将手松开,我则借机大着胆子坐了起来,当然,我只是坐在原地,没敢跑,我觉得即便我跑也会很快被他抓回来,我问他,“然后呢?你俩在一起了?她让她的父亲赞助你上学?”
“没。”他摇头,“虽说那时的白老爷只是个普通官员,但对我来说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了,所以当他女儿白杉跟我说她喜欢我的时候,我当时就吓跑了,我没敢再去那条街。”
你可真怂啊,我在心里念叨。
“但是,很可笑啊。”他苦笑了一下,“后来我读到大学,因为成绩优异,一路都有拿到助学金,我没想到资助我的就是她父亲白尚城。”
我倒吸了一口气,巧合么?造化弄人?
“我很感谢白老爷。”南亦城说,“他是伯乐,看出了我的才能,后来还给我出钱开公司,给我机会。他说如果我全心全意的帮他,他就把女儿嫁给我!好在我后来成功了,我得到了我想要的,娶到了我爱的女人,拥有了我想要的一切”
南亦城是个聪明人,他即便情绪激动,仍旧知道将有关白尚城的一切,一语带过,只字未提。
但他确实好激动,我偷偷撇了他的右手一眼,他的右手抖得厉害,见状,我往边上挪动了两下,我咽了咽嗓子,决定赌一次,不成功便成仁,我说,“南亦城,其实我也觉得白尚城对你不错,但你也挺可怜的,完全没了人格,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没人格?忘了自己是谁”
“是啊。”我说,“你做得这些,都是你想做的么?!一定不是吧!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肯定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吧!可是!你却完全忘记了,到头来你根本就是个棋子,没有人格,没有良心!那白尚城让你洗钱,你就洗钱,白欧爵吸毒,你视而不见。后来你撞了人,却因为害怕,愣是把那姑娘压死了。你知不知道?!那个叫童奚的姑娘,被你撞死前刚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你知道那姑娘想做个医生么?你知道那姑娘只有13岁么,就跟当年的白杉一样大,你有想过么?如果当年有人像你那样撞死了白杉,你会怎样……”
“你别说了!”他激动的抖动着肩膀,居然开始哭,他这些年来一定不好过。不停的做着同一个梦,梦到童奚的脸,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面色苍白。
最终,他的头埋进我的肩膀里。我感觉自己的衣领湿漉漉的。下一秒,他身上的黑化突然停止了,那些小虫悬挂在他身上,干瘪瘪的,薄薄一层。
随即,我的右手开始发光,我摊开手。那股光开始凝结,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萤火虫正围绕在一起,最终,那些光牵引着我的手靠近他的身体,当光靠近他身体的那一刻,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团光的中央开始长出触角,细细的,长长的,带着光亮,千丝万缕,而南亦身体上的黑色物质则开始一点一点升腾起来,被那些触角慢慢吸收。
那就是消怨。随着触角吸入的怨气越来越多,光亮中心的花苞会一点点绽放,那花的样子很奇怪,分枝多数,叶状侧扁,颜色却光洁如雪,那是昙花。
若见到昙花,便登极乐,这是多数宿主在消怨时会说的话,不过我一次没说过,我觉得太傻X了。
原本,我以为自己的第一次消怨经历会在那之后顺利完成。我会拿到的第一个灵愿,不是童奚的,而是南亦城的。
但很快,我就发现不对劲,明明安静的停车场内突然响起一阵悦耳的笑声,那是小女孩的笑声,由远及近,仿佛风铃一般,却泛着说不出的森冷和恐怖。
然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这事到现在,我都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小女孩是谁。
但我很清楚的是,那一次,我看到南亦城身上的黑色物质突然开始急速生长,那不是正常的速度,而他仿佛听到了我所听不到的声音,他瞪着我,深色的眼睛内射出一道黯淡的阴沉火焰,他说,“你是骗我的啊!你这个骗子!我罪孽深重,根本无法转世。”
下一秒,他站了起来,他将手伸向那把斧头,“反正都要魂飞魄散,多一条人命,无所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