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穿透重重薄雾自山顶氤氲开来,而后迅速扩散到葬花谷中各处。
谷最北首是一座穹窿山,山很高,直指穹顶,山腰南麓一块不大的空地上有间木屋,木屋背山而建,空地上有张石桌,桌旁有两张陈年竹椅,木屋里外分两间。
此时,花非花正坐在竹椅上看着前面的女孩练剑,一招一式,如长虹贯日、行云流水,快、狠、准。
“小夜,来休息会!”花非花随手递出一杯水,示意她坐下。
转眼又是八年,当年的小女孩已经长成,如出水芙蓉般清秀,眉眼间顾盼流连,唇若红樱,此时执剑而立,端的气势非凡;而花非花的容颜却不见有丝毫改变,一如当年,俊逸若仙,仍是一袭淡青色的袍子,将他的眉眼衬得愈发出尘,双眸幽深清澈如古潭,鼻子似他身后的高山,挺拔耸立,红唇皓齿,让人一见不能忘。
花倾夜接过水杯,两三口就将一杯水灌进了肚里,然后小手一抺,将嘴边残留的水迹擦去,她一屁股坐在竹椅上,撑着下巴,两只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盯着花非花,越看越觉得好看。
“小花,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世上怎会有你这样好看的男子!”花倾夜一本正经的说道。
随着年龄的增长,花倾夜对于“美”字有了新的认识,眼前的花非花当真美得让人窒息,如三月里的桃花,占尽春色,却让人百看不厌。这么多年看下来,依然觉得惊艳,生生把自己给比了下去。
花非花不理会她的打趣,又给她倒了一杯递过去,面上却是难掩笑意,“你这丫头,男子美不美的有什么要紧?”
她接过水杯,灌到嘴里,“当然要紧,再过两年我们可是要成亲的,到时我就天天看着,多养眼啊,而且娶个这么美的夫君,得羡慕死多少人?”
花非花放下杯子,挖她一眼,“你现在不也是天天看着吗?”
“那不一样!”花倾夜将剑放在桌上,坐在花非花对面,“那时你就是我的了,自己的东西嘛当然更加的好!”
“一个女孩子,整天把成亲挂在嘴边,羞不羞?小心没人敢娶你!”敢把他比作东西,看来得给这小丫头上上规矩了。
“你敢娶就成了!”花倾夜满不在乎。
花非花慢慢的收拾着桌上的茶具,说道:“没个女儿家的样子,我可不要娶!”
不理会花倾夜一脸黑线,他端起茶具转身走身屋内,“五十个来回!”
“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不是聊得挺好的吗,怎么一下子就翻脸了呢,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男人的心怎么也这么难捉摸,“不是,小花你不能......”
从屋后的断涯跳下去,再徒手爬上来,为一次,爬上来时不得使用轻身功夫。断涯距离涯底数十丈,五十个来回,那是想要她半条命啊。
花非花打断她的话,“一百!”
“不、不、不,五十、五十,我这就去!”
花倾夜赶忙往屋后走去,现在离这个更年期的男人远些比较好,真不知道哪句话得罪到他了,平日练习时一天也就十个来回,五十来回,她想想都怕。断涯下是一洼深潭,潭水奇冷无比,就是大夏天碰到那水也会冷得直打哆嗦。
此刻她的心也在直打哆嗦。
花倾夜心里嘀咕着,脚下却不敢怠慢,她走到断涯边,叹了口气就直直的跳了下去......
身上的衣服湿了又被山风风干,当花倾夜第六次爬上来的时候花非花已经搬了个桌子坐在断涯边悠闲的吃着午饭,看她上来,他指了指桌上的饭,“吃了再跳!”
“不吃,饿晕了直接摔死好了!”才不要他看笑话。
“也好,摔死了我就不用娶你了!”花非花无所谓的点点头,继续吃他的饭。
说到这个,花倾夜只好认栽,望向花非花的眼神里毫不隐藏她的愤懑,那眼神分明是说:想赖账,门都没有!
她闷闷的坐下,三两下吃了自己碗里的饭,又走到涯边跳了下去。
花非花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小丫头,敢把我比作东西,哼,跳到你脚软。
当花倾夜第二十次从涯底爬上来的时候,她终于忍受不住,浑身脱力的躺在断涯上,天幕上那轮上弦月已经东沉,估算着已经过了子时,这一夜铁定是没得睡了,休息片刻,她起身继续,为了明晚能睡个好觉,还是快点完成的好。
屋内,花非花看着花倾夜消失在涯间,暗忖:看来这次罚得重了。
第二日清晨,花非花坐在桌边泡茶,沸水稍凉,他提壶浇水,碧绿的茶叶在水中浮沉,不一会儿,便清香四溢。
“小夜,喝茶。”他啐了一小口,示意刚刚冒出断涯半头的花倾夜,“你最喜欢的极品云雾。”昨天泡的毛尖被她用来解渴,他很是心疼,那可是他的心头爱,今天换上她的云雾,看她还糟不糟蹋。
花倾夜小呡一口,“还行,入口醇香,只是这泡茶的水你也太不讲究了,白白糟蹋了好茶。”说完,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又转身跳了下去。
本想着慰劳慰劳她,结果还被她嫌弃,看来罚得一点也不重,下次得多罚,多多的罚!
花倾夜哪里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快点完成这次的处罚,还有十五个来回,可身体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不知道小花抽哪门子的疯,罚得这么重。不过好在这些个回合跳下来,已经摸索到一些窍门,一个来回的时间比刚开始时要少了许多,这样子下去,天黑前应该可以完成,现在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睡觉,睡上个三天三夜才好。
酉末,花倾夜终于完成了五十个来回,爬上断涯,她就地躺了下来,累,实在是太累了!闭上眼睛,她一下子昏睡过去。
醒来时已是第二日,太阳高高的自窗户外射进来,暖暖的,身上的被子不知何时已经掉到了地上,她实在记不起自己什么时候爬上床的。虽说夏天刚刚才过,可山间夜凉,早已盖上了薄被。
她抬手抚额,手举到一半又落了下去,不是她不想举实在是手臂肌肉酸得无力,她试着动动身体其他各处,无一例外,全身每处肌肉都酸疼到不行,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
花非花,你死定了!
好不容易起身,疼痛可以忍,却怎么也克服不了那种无力,走起路来脚下像踩在一团厚厚的棉花上,轻飘飘的,怎么用力也用不到实处。
好不容易走到门口,打开门,花非花正坐在廊下看书,见她出来,他头也不抬,“起来啦,厨房里有吃的!”
闻言,花倾夜转身就往厨房走,她现在不能讲话,好不容易才忍住的情绪,不能因为讲话给破坏了,她忍!
“呦,今天怎么这么斯文,像个女孩子了!”花非花可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揶揄她的机会,他放下书,走到她面前,“原来跳涯还能有这样的功效,看来是多多益善啊!”
“你不说话会死啊!”花倾夜在心里早已将花非花骂了千万遍。
“呀,刚说你像女孩子你的毛病就来了,看来人还是不能夸的。”他看着花倾夜吃瘪的样子,心里早乐开了花,“女孩子说话要温柔,温柔了才会有男人喜欢!”
“是,我知道了。”花倾夜咬牙切齿,为了她的计划,她暂时只能忍了。得让他在床上躺个几天才解气。
花非花微愣,难得见她如此柔顺,若是这能称得上柔顺的话。
趁着他失神,花倾夜快步走开,再待下去她随时都会忍不住反唇相讥。
“放你一天假!”
“真的?”
花倾夜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却见花非花点了点头,嘿嘿,小花,你自己送上门的,可别怪我不客气啦。放假,这种好事可从来没有过,算你有点良心,那就让你一天下不了床吧。
草草吃了早饭,花倾夜拿出那套翡翠琉璃茶具,乖巧的坐在花非花旁边,“给你尝尝我的手艺。”
她手下不停,不一会儿,一杯碧绿的云雾递到花非花面前,“泡云雾的水一定得是晨间花骨朵上的露水,泉水是泡不出来这个味道来的。”
花非花点头,果然好喝,他递出杯子,花倾夜乖巧的给他续上。
看书,喝茶,真是人生的一大乐事啊!
不知不觉喝了大半壶,唇齿间茶香萦绕,回味无穷。
花倾夜站起身,“我出去玩了。”
“嗯,早点回来!”花非花放下书,扔过来一个钱袋子。
“你知道?”花倾夜接过。
“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去吧!”
得了口令花倾夜赶紧往山下赶,再过片刻这里绝对是个是非地,她得逃得远远的。
出了谷一直沿着官道走,便是都城临安。
临安位于穹窿山的西北面,往日里花非花带着她只需一个时辰便可赶到,如今她全身酸痛无力着,虽说能用内力催发,可劲头一过酸痛的程度只会增多不会减少,想了片刻,她当即决定先用内力离开这是非地,之后再靠两条腿走路了。
好在她底子好,酸痛的程度比刚起床那会儿不知要好上多少了。
刚到谷外,花倾夜就觉得整个葬花谷抖了几抖,葬花谷不会无故颤抖,记得上次它颤抖是因为她将他们的房子烧了个精光,花非花怒吼一声造成的,那这次......,不用想也知道。
小花,我的云雾可是不能随便就喝的!让我跳到虚脱,我就让你拉到虚脱,一天拉个三四十次,看你明天还能不能下床?虽然这行为太过小儿科,不过用起来效果还是相当的不错的。
花倾夜一路忍着酸痛,一路乐呵呵的往城里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