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篇
沉 溺 爱 河
第一章
进 城
青莲的舅舅是县城一所小学的教师，她舅妈没有工作，在家闲着无聊，就去找跟她一样的女人打牌、搓麻将、聊天。起初她们只是以打牌、搓麻将打发时间解解闷。时间一长，他们觉得不刺激，就开始打小钱，一沾上钱，她们就没完没了。赢了钱的满面春风，输了钱的垂头丧气，进家不是砸锅，就是摔碗。她们在家里与老公的位置，她们是局长，老公是下属。她们的老公在她们面前总是低声下气，不敢正视她们，有气只能憋在心里，受尽委屈还要装做海心胸似阔天空的男子汉，一切忍着，汗水、泪水、委屈只往肚里咽。
清莲的舅舅与她舅妈在家庭中的关系，就是下属与局长的关系，她舅妈的话，她舅舅只能言听计从，否则她舅妈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搞得鸡犬不宁。
他舅舅还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并且身为人师，他明白，如果为一些家庭琐事斤斤计较，只能激发矛盾，会影响家庭和睦，弄不好会导致家庭破裂。她舅舅把家里的一切全部揽在一个人身上，任劳任怨无怨无悔。每天上班前，她的舅舅习惯性地把该做的不该做的全做完，才走出家门。要是当天是早上课，他起床洗漱完后，把家里收拾好，做好两份早餐，一份是他的，另一份是他老婆的。他吃完早餐，生怕迟到，就急匆匆地去上班。他老婆呢？她起床后，把孩子喂饱，再把孩子放回床上，吃完现成的早餐，随便收拾一下，就慌慌张张地去赴约了。
要是当天他是下午课，他要把饭菜做好，然后把菜端在桌子上、把饭盛好，再去喊他老婆回家吃饭，最后背着孩子去学校上课。
因为他背着孩子进课堂，校长、教导主任、副校长看到背着孩子，脖子上的两股筋被背带勒得有无名指那么粗，他们看到有损教师形象，找他多次谈话，他说是是是，同时露出无奈的表情。学校组织人对他的家庭进行调查，对他有同情之心，就顺从他，一切随他愿，让他坚持一两年，孩子大了就好了。
但是学校也有为难的时候，为了学校的声誉、前途、教师形象。不得不嘱咐他不能背孩子进课堂。他实在没办法，只好把孩子留在家里。
记得有一次县政府、县教育局要对县城几所中小学进行量化考核评优评模，在学校的嘱咐下，他把孩子独自一人留下家里，用被子把孩子围住，让孩子躺在床上。他焦急地等县政府、县教育局领导检查完后，饭都来不及吃，他疾步如飞赶到家，急急忙忙推开门，没听到孩子的哭声，他松了一口气。他走进卧室，孩子睡着了，可是孩子稚嫩的脸上有湿漉漉的泪痕，他抱着孩子泪如雨下。
他老婆只顾赌钱，不顾家、不顾孩子，他曾想过离婚。但他想到孩子太小，白天可以应付，晚上怎么办，俗话说：“晚来孩子不离娘。”没有孩子的母亲是可怜的，没有母爱的孩子，心理成长是不健康的。他又忍气吞声。
他把青莲接进城里后，虽然他那微薄的工资，要买孩子营养品，开支家庭费用，替老婆还赌债，已经是捉襟见肘。但是青莲勤快伶俐，她在家里照顾过妹妹，来到舅舅家，家务活、照顾表妹她主动承担，这个为他减轻了不少压力。青莲的到来他很欣慰。
青莲在学校里，讨得同学们喜欢，她背去的小表妹，逢人就笑，非常惹人喜爱，同学们大家都争着抱她玩，要是青莲不背表妹去上学，大家心里空落落的。
他家经济紧张，生活过得普通再不能普通了，而女人的消费越来越空前发展，没有人能够约束的，他的老婆也想穿金戴银，也想去美容，也想洗桑拿。所以面临着经济危机，而家庭又出现了一个多余的人——青莲。
他老婆的怨气有所转移，青莲到来之前，他的老婆把输钱的霉气发泄在他的身上，她到来后，他老婆把输钱的霉气发泄在青莲的身上。
有一天，她舅妈身上的钱输光了，向别人借的钱也输光了，一回到家看见正在写作业的青莲，跑过去揪起青莲的小辫子，不分青红皂白，就是几大巴掌，青莲的脸上印下了几个红红的掌印。
“小野鸡，小骚货，你不好好的呆在家里，跑到老娘这儿来找汉子，快给老娘滚。”
她舅妈边骂边把青莲推出门。青莲噙着眼泪，咬着嘴唇，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梯，跑到没人的角落，躲着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喊着她死去的爸爸杨翔。
她舅舅回到家，不见她，问他老婆：“青莲呢？”
“我把他撵走了！”她舅妈大言不惭地说。
“嗨！”她舅舅怒气冲天，但又不敢怎样，深深地叹了一口长气。
她舅舅跑出去找她，可是谁知道她在哪儿？茫茫人海何处寻？
她舅舅从下午五点过钟找到晚上十点过钟，都没有找到她。他没有办法当晚他舅舅打了１１０，向１１０求助。
第二天，她舅舅一早跑到学校，向学校递交了请假条，请假中写到：“因我侄女李瑛昨天下午离家出走，至今未归，我要去寻找她，特向学校请假一天，为谢！”
学校领导特别注重此事，学校发动全校师生参与寻找青莲，在班主任积极配合下，在警察的努力下，他们在一家农户家里找到青莲。她舅舅找到青莲喜犹皆悲。
她舅舅拉着青莲，还没进家门，就被她舅妈堵在门外。
“你把这小骚货找回来干什么，如果你不离开她，你们两个就带着孩子滚远点，不要来打扰老娘。自从这小妖精到来，老娘一直是倒霉的。”她舅妈两腿叉开，两手卡腰，堵在门边不要他们进家。
她舅舅双膝跪下哀求说：“孩子已经够可怜了，请你再不要为难她了！她爸爸不是人，不疼爱她。她是我姐的女儿，是我姐姐的心肝，我是她舅舅，你说我怎么办？难道我睁只眼闭只眼，我是人吗？只要你不撵她走，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这是你说的！以后你们要全听我的。”她舅妈得意地说。
“是！是！是！”青莲的舅舅点头说。
青莲与她舅舅进屋后，她舅舅端来水给青莲洗脸、洗头，然后给青莲换上干净的衣服。吩咐好青莲做作业后，她舅舅进厨房给青莲煮了一碗面条，清莲的舅舅看着把那碗面条吃的一根不剩，看上去好像几天没有得到东西吃馋样，青莲的舅舅往肚里咽下一滴滴伤心的泪水，肚里像一个五味瓶，不断在翻腾，却不是滋味。
从那以后，白天青莲因为要替舅舅照顾妹妹、做家务、学习，还要帮助她舅妈洗衣物。他给她舅妈洗衣物，洗到她舅妈的裤衩，总有一种特有的难闻的女人味，把她熏得呕吐起来。晚上，当青莲正进入甜甜的梦乡，她舅妈拉开嗓门一吼，把她惊醒了，青莲拉开灯，揉揉睡意正浓的双眼，跑进他们的卧室，帮她的小表妹换尿不湿。
作为一个十一二岁的青莲，根本不知道什么，她常常把她舅妈所有的脏衣物混在一起，不经意间被她舅妈碰到，就遭一顿毒打，过后皮青脸肿的青莲也有尊严，她不大敢去学校，就在外面躲学，等到伤好后，才慢慢去接受老师批评，接受同学们的歧视。
青莲一次又一次遭到她舅妈的毒打，一次又一次逃学，成绩一天天下降，同学们冷落她，老师们放弃她。
她舅舅知道后，已经不能再忍了，他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一则故事，这则故事启发了他。
故事讲的是一个人养了一只乌龟，这只乌龟很可爱，很憨厚，任从主人怎样玩弄它，他都无怨无悔。一天主人家里来一位客人，主人向客人介绍了这只乌龟怎样地听话，怎样地憨厚。并且不管他对它怎样，它都不会生气，并当着客人演示，他把乌龟从地上捡起来，然后举得高高的，狠狠地把乌龟摔在地上，可怜的乌龟习惯性做好准备，老早把头缩进坚硬的壳里，落到上，毫发无损，乌龟伸出头来，用眼睛狠狠地看了主人一眼，转头慢慢地爬走了。但它的主人并不介意，他对客人说：“这个不算，请你看！”他拿起桌案上的砚台正要向乌龟掷去，乌龟看事不妙，快如闪电，爬到主人的脚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说：“一个人的忍耐性是有限的，只要超过极限，谁也会发怒，虽然我只是一只乌龟王八，也如此。”说完后乌龟扬长而去。
不分任何人，只要没有出息，别人都会骂乌龟王八蛋，可是乌龟王八蛋它们也有尊严，它们也会发怒。为什么青莲的舅舅在家里一直没有地位，没有尊严，总不能扬眉吐气，只是低声下气，言听计从，任从妻子呼来换去，难道他乌龟王八都不如？
青莲的舅舅认识到了，某些时候，对一个人过分地宽容，过分的地忍让，过于去替他（她）换位思考，那等于这人太懦弱，简直就是一个懦夫。
自从他们结婚以来，家里的一切由她去，处处从她的角度去考虑，从不跟她计较。但是当他看到青莲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时，他后悔了，他觉得他错了。于是他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写了一份六页三千五百字的《离婚协议书》，并且签了字画了押。
有一天，青莲的舅舅是早上课，中午他一到家，青莲的舅妈张口就叫他拿三千块钱给她去赌。他发怒了，他的发怒是装在心里，放在行动上。他答应道：“你等着，我去拿给你！”他向他的书房走去，他的书房也就是青莲睡的那个卧室。他从书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鼓鼓的信封，回到客厅里。他去书房时，他的老婆暗想：“他把钱藏在书房里，我怎么不知道，蒙着我，在背地里他到底藏了多少私房钱，这回我好好敲诈敲诈他。”
“这就是你要的钱，你拿去吧！”
他大声吼道，砰——的一声把信封扳在桌子上，他的老婆在她的如意算盘中被惊醒，这一吼，这一声巨响，是石破天惊。她胆战心惊地拿起信封，双手颤抖的把信封拆开，哆哆嗦嗦从信封里把钱拿出来。
“我告诉你，你是败家子，你是畜生，你不懂人性，你猪狗不如，猪狗下崽，它们要拼命的保护好自己的崽，不让自己的崽受冻挨饿，不让自己的崽受到任何伤害。你呢？没有家，没有亲情，没有人性，你畜生都不如。原来我一直忍让你，处处为你着想，处处为你考虑，为了你，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我趴下了，我会慢慢地爬起来，不向困难低头，继续努力。而你呢？你没有男人，没有丈夫，没有孩子，没有家，在你心里只有赌赌赌……”他在骂道。
在他老婆心里，他是一只不会发威的病猫，他老婆错了，他不是病猫，而是一只沉睡的雄狮，一旦惊醒，他一声怒吼，令她地震山摇。
他老婆从信封里拿出《离婚协议书》、和她老公替她还账的《还账清单》，她仔细而又认真地读着《离婚协议书》上每一条款。读着《还账清单》一笔笔账，有利息的，没利息的加起来不少于五万元。她看着看着，全身软了，四肢无力地瘫软坐沙发上，刚才那股劲全泡汤了。
“你这败家子，你不但败家，把我都败了，我们没有孩子之前，我的办公室主任做得好好的，学校领导一直在表扬我，说在下届领导班子组合时，要提我任教务处主任。有了孩子，你没有家，你不管孩子死活，只顾疯赌，欠下一屁股债，我要照顾家，要照顾孩子。你知道吗？我下班要带孩子，上班还是带孩子，为了带孩子，我办公室主任没了，教务处主任泡汤了，连个任课教师都不如，我的心里有多痛，你知道吗？学校每次开会，我背孩子上课，成了会议的主题。青莲来了，她勤快伶俐，她替我照顾孩子，他替我做家务，我拾回了丢失的教师形象，我能力得以充分发挥，学校又重新重用我。你呢？不但不感谢青莲，反而，百般刁难她，凌辱她，殴打她。为了替你还赌债，我每个月都是提前预支工资，搞得家里青不接黄，你以为我是开钱印刷厂，张口要就是。像你这样的老婆，我养不起，也受不起，干脆离了最好，从此以后你赌你的，我带着孩子我们过我们的。只要是不还空账，孩子送进托儿所，那孩子会更好些，我工作会更踏实些，青莲也不受到伤害，我对得起我姐，对得起良心。吃过饭我们去法院把离婚手续办了，讲在明处，房子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是女儿的，我们好合好散吧！”青莲的舅舅说。
他老婆把手中的《离婚协议书》、《还账清单》看了一遍又一遍，眼泪吧嗒吧嗒地滴落，落在纸上，纸湿透了，字模糊了，她好像明白了，她刷的一声，双膝跪在他的面前。
“老公我错了，以前我不知道我到底输了多少，只知道昨天输了，盼望今天去赢回来，今天输了，盼望明天去赢回来。今天才明白，我输得太多太多了，我把老公输了，把家输了，把孩子输了，我已经输不起了。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们不离好不好。从今以后，我不赌了，我在家里做个好妈妈，做你的好妻子。”他的老婆哀求道。
“舅舅，你别离舅妈，不要因为我，你们离婚了。我求你们了，不要让小妹像我一样有妈没爸，舅舅你别离舅妈！”青莲同她舅妈跪在舅舅面前，双手紧紧抓住他舅舅的裤脚哭着说。
其实，他们一开始，青莲已经来到门外，聪明的青莲没有进家打搅他们，只是关键时刻才跪在她舅舅面前，让他舅舅举棋不定。他看到老婆和青莲泪流满面长跪不起，他于心不忍，从老婆手中接过《离婚协议书》，打燃打火机，把《离婚协议书》烧成灰烬。
老婆笑了，青莲也笑了。
从此，他们家充满了笑声，充满了阳光，充满了幸福，洋溢着温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