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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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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止观眼睛是看着公文的,可公文上写的到底是什么他却不知到。公文上的字他都是认识的,可看到他眼里,全都变成了苏慕云苏慕云苏慕云……

苏慕云究竟是什么人?他与赵娥真之间的情份到底有多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为救赵娥真而冒险,才会让赵娥真甘心舍命?

除了这些之外,他的脑子再不能思考别的了。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好一位勤政的沈大人。”

沈止观因心有所思,好一阵子还回不过神来,他茫然回身,门明明是关得好好的,怎么房间里竟多了一个人?还是一个一身是血十分狼狈,可即使是狼狈中也显出潇洒不群来的男子。

苏慕云是存心想吓他一跳的,可没想到这个文弱官员望着自己这么一个一身是血的不速之客,却只是睁大了眼睛,竟没有半点惊惧,心中倒觉这个官果然有胆气。

他哪里知道沈止观不是胆子大,只是一颗心还放在赵娥真身上没收回来,根本就没顾得上害怕。

沈止观愣愣地望着他,忽然开口:“你是苏慕云?”

苏慕云一愣,这人怎么竟认出自己来了?如果我们这位俊逸潇洒、倜傥不群的盗中之帅知道沈止观刚才满脑子都是苏慕云三个字,此时纵然出现一个奇肥如猪、奇丑不陋、低劣鄙俗的人物,沈止观也很可能会问“你是苏慕云”这五个字的话,那这位江陵的父母官就性命堪忧了。

两个人各自都在动各自的心思,尚在大眼瞪小眼,房门却忽被震开,一把剑如电直指苏慕云。

苏慕云手忙脚乱地后退挡架,口中大叫:“你干什么?”

赵娥真连刺七八剑:“你这没有礼貌的家伙,这样乱闯,也不怕惊吓了人?”

苏慕云心中叫冤,象他们这样随时闯到人家家中抢东西的强盗什么时候讲究过礼貌了。再说嘛,被吓着的好象是自己才对。

若是以前,与赵娥真斗剑倒也是乐事,可是自己身上可还是一身伤呢,岂能吃这个眼前亏,一边招架,一边往沈止观处退。

赵娥真恐惊吓了沈止观,只得收剑,恨恨瞪苏慕云一眼,柔声问沈止观:“你可受惊了?有没有事?”

沈止观又惊又喜望向赵娥真,哪里会有心思怪罪苏慕云的突然出现,除了摇头,竟不知说别的话。

苏慕云更觉委屈忍不住连声叫起来:“他油皮都没有擦破一点,怎么会受惊。有事的是我才对,可怜我为了你身陷重围、力抗强敌、一身是伤、坚强不屈……”

赵娥真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自吹自擂:“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像你这样的大祸害何用别人为你担心?”随即冲沈止观说:“借件衣服给这个不懂礼仪的家伙穿,别让他再穿这一身血衣乱走。”

苏慕云顺便凑过脸来说:“你也帮我包扎一下伤口好了。”

赵娥真一肘撞过去:“你自己做。”

苏慕云嘻皮笑脸地闪开:“我这可是为了你才受的伤。”

沈止观望着二人说笑无忌、动口兼动手,心中莫名黯然。他们才是真正的同伴,真正属于同一个世界、完全了解彼此的人,他们才是可以如此融合相处的人。

他心中百感交集,却只是起身开门,叫来沈兴,让他来帮苏慕云梳洗换衣。

沈兴摇着头去了,真不明白这府衙什么时候成了强盗窝,来了一个又一个。

赵娥真无心理会不停地在自己身旁叫嚷、想引起他愧疚之意的苏慕云,把沈止观拉出房来笑说:“我饿了。”

沈止观忍不住失笑,当然饿了。早上那一碗粥原是等他回来喝的,却又没有喝,自那以后,赵娥真必然没有心思用饭,而自己也无心进食,不曾再沾粒米。此刻惊见赵娥真,才猛然发觉自己原来也饿了。

“我让他们张罗些酒菜来,顺便也好招待你的朋友。”

赵娥真叹一声:“我情愿只和你一起喝粥就好,只可惜那个混蛋是甩不开的。你要是慢待了他,他能念叨你一辈子忘恩负义,直吵得你耳朵生茧。”

沈止观看她神情可爱、话语温柔,心中实觉无限快乐。他低声向一早站在旁边听候吩咐的清儿交待,让她快去厨房张罗些好酒菜来。

苏慕云将自己身上的伤口全部处理好,洗去身上血污、换了衣服,神情气爽地出现时,小客厅中已摆下了一桌还勉强算是丰盛的酒菜来。在这夜间,仓促之时能置好这么一桌酒菜已是很难得了。

只是奇怪的是,这满桌的酒菜在他出来之间居然没有动一动。赵娥真居然坐在桌旁规规矩矩和沈止观说话。这倒奇了,以赵娥真以前对自己的态度,哪里会等候自己,必是乘自己没出来之前就不顾礼貌地大快朵颐了,怎么今儿竟改性了。

苏慕云目光锐利,已然捕捉到赵娥真望向沈止观温柔的眸光,心思一动,已想到赵娥真竟因怕沈止观受惊而对自己动怒。赵娥真竟是真的在乎沈止观,所以才不好在他面前露出江湖人放肆无礼的行为来。

这个视生死如无物,视钱财如草芥的赵娥真竟会如此在乎一个人,在乎一个全然不懂半点武功的文弱官员。苏慕云心中叫奇,倒存下了捉弄人的心思。

而沈止观一见苏慕云,打从心底里喝了一声采。苏慕云把这血腥洗净,穿这么一件素素净净的衣服出来,只随随便便走过来,就显得丰神如玉、神采逼人、俊逸不凡、气度洒脱。只有这般神仙一样俊美飘逸的男子才配和赵娥真站在一起,当这两个人共立于一处时,必然是美得如诗如画,令天下凡夫俗子艳羡。

想到自己不过是一介平凡的文弱书生,和他们这样的人物真真是比都不能比,心头实是无尽落寞。

苏慕云脸上带着满不在乎的笑容紧挨着赵娥真,亲亲热热地坐下。

沈止观看了心中更是不痛快,却又没有半点理由发作。

赵娥真也查觉了苏慕云的不对劲,暗中狠狠瞪他一眼,警告他最好别乱来。

苏慕云只当看不见,长笑说:“还是做官有意思。难怪你也懒得来找我,只是留在这里陪着这位大人过安生日子。”说着刻意装出一脸黯然伤神之色。

赵娥真不知这个混帐又要搞什么鬼,却又不便在沈止观面前与苏慕云大打出手,只是眼中射出警告的光芒要他收敛一点,桌子下已暗中踢出七八脚,“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苏慕云脚下应付她的攻击,脸上却是笑嘻嘻凑过来说:“没什么啊,我只是忽然觉得当官真是很有意思。又有这么大的府衙可以住,又有朝廷的银子可以拿,暗中还不知有多少好处得,更能让治下百姓轮流进府衙来服役。王家老大的菜做得好,就征他来当厨子,李家媳妇的针线好,就征他来当织娘,孙家女儿的容貌好,就征她来做个通房大丫头好了。半夜三更地吩咐一声,自然可以让人从床上起来,转眼操办一大桌酒席,真真是何等威风。可怜我读书不成改学剑,否则说不定也能考得这么一个官当当,就不用担心你一心高攀人家当官的,离我而去了。”

赵娥真真不知他胡言乱语些什么,心中实实恨极。如果不是怕惊了沈止观,早将这桌上的菜直打到他脸上去了。

沈止观原不知这看来身挨着身头靠着头的两个人在桌子底下已过了多少招,只是见二人如此亲昵,心中不快到了极点,更听得苏慕云视自己如无物、而且句句带刺,一时愤然,控制不住,立起身正色说:“沈止观主政江陵,但并不曾收受一分一毫昧心之银。国家虽有法度地方官可征召百姓入衙服役,但我府中所请之人我都自付酬金,实在不知有何过犯之处,还请阁下明示。”

苏慕云笑说:“没有啊,大人公正廉明谁人不知,我只是有点羡慕大人竟能得到小真如此关怀,所以有感而言。若有得罪,大人莫怪。”

一边故意用亲昵的口气叫小真,一边拼命向赵娥真靠过去,吃定了赵娥真当着沈止观的面不便明着动手。

沈止观简直看不下去了,白着脸说一声:“我还有公事要办,二位请自便。”一转身,就往书房去了。

苏慕云一笑:“好一个不懂待客之道的主人。”伸手要取桌上的酒来自斟自饮。

赵娥真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也算是客?”猛地起身抄起两盘菜,同时一脚踢飞桌子。

苏慕云心疼地怪叫一声,跃至半空,双手忙得不亦乐乎,同时脚下飞踢,将桌子踢得正正落下,然后所有飞在半空的酒菜都被一一放回原处,不曾接漏一盘。

赵娥真此刻已在三丈外,恨恨骂一声:“你吃到撑死算了。”

苏慕云哈哈一笑,将壶中酒一饮而尽,事情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沈止观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愤怒。以前也不是没有人嘲笑过他,不是没有人误会过他是贪官,他也从不曾动过怒,怎么今天竟让那个苏慕云激得在赵娥真面前失了态,不知赵娥真会否恼怒自己得罪了他的朋友。

才这么一动念,耳边已听到赵娥真轻轻的笑声:“那个混帐向来专爱捉弄人,你犯得着为他生气而害自己饿肚子吗?”

回头惊见赵娥真手捧两盘菜站在门前,眉间眼底自含无限温柔。

赵娥真见沈止观痴痴望着自己,心中暗骂他呆瓜。笑着走过来,将手上的菜放下:“我知道你也是一天没有吃东西,难道还打算再饿一夜不成?”

沈止观呆呆接过她递过来的筷子:“你怎么知道我一天没有吃?”

赵娥真微笑,夹起一块肉,送到他嘴边:“我就是知道。”

沈止观见烛光下的赵娥真容色美丽得让人恨不得一口亲下去,心中一荡,又立刻醒觉,连声责骂自己。如果让赵娥真知道自己竟有这般的歪心思,怕还不一剑刺过来。他忙忙地按下心中的绮念,只是与赵娥真说笑着吃菜。两个人的心,在这温暖的烛光下,都变得异乎寻常地柔软起来了。

这两盘菜两个人竟是足足吃了半个时辰才吃完。

赵娥真尤觉兴浓、不愿离去,眼看着堆得满桌的公文,惊讶地问:“你每天都要处理这么多的公事吗?”

沈止观点头。

赵娥真失笑:“我可一直以为当官是世上最轻松的事,只要少收些税,少摊派些莫名其妙的银两,在审案子的时候向着穷人一点、不要老帮着富人,那便是一等一的好官了。”

沈止观忍不住发笑:“你若当官,必是天下少有的昏官。”

赵娥真皱起美丽的眉来,不服气地说:“难道我不能做一个清官吗?”

沈止观耐心地解释:“当官不但要清,更要明。如果清而不明,为害之甚反胜贪官。因贪官心虚,做事常不敢做绝,而清官自以为自己光明正大、什么错事也一意做到底,反而害人更甚。像你,若是当官,一碰上案子,就专帮着穷人、认定富人无理,一开始就不曾摆正了心、存了先入为主之念,怕不弄出满天的冤案来。”

赵娥真强词夺理:“这又岂能怪我,从来那戏文里演的不都是富人欺凌穷人的吗?”

沈止观苦笑:“哪有看着戏文学当官的理。再说当官管的也不只是刑名案子、征税、户籍、粮产、缉捕,还有士子功名学业,城中开路建桥,事情多且琐碎。许多施政方案,一念之间便可决定一地百姓的喜乐哀愁,容不得有半点轻忽。”

赵娥真听他说得如此严重,倒也是讶然。

沈止观看她脸上的神情,笑说:“怎么样,当官可比当强盗难多了吧。”

这一下赵娥真可不服气了:“你以为当强盗很容易吗?”

沈止观故作惊讶:“当强盗不是只要有一身力气,会几下功夫,跑到荒山野岭看到有人就跳出来喊‘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就行的吗?”

赵娥真气煞:“你敢拿这种人来和我相比?你可知道怎么在占地广大的深宅大户中迅速寻找珍贵财物?你可知如何仅凭车辆的轮印就辩认车上可有金银,又共有多少?你可知如何在大队的镖师中查找明镖暗镖,你可知一个人抢了一大车队的黄金后如何不为人所发觉地运走。你可知手上有那些价值连城却又不能明着找买家的稀世奇珍如何出手……”

沈止观听得也是稀奇:“当强盗竟有这么多学问?”

赵娥真兴起,滔滔不绝将如何投石问路、寻踪觅迹、劫财夺宝、远扬千里一一说出。

而沈止观也间或将自己为官当中所发生的许多不当官的人想都想不到的事一一说来。

二人说的都是平生得意之事,二人听的又都是平生闻所未闻的事,真真是说得尽兴,听得惊奇。越说越是兴浓,浑不知时日之将过。更不知外面有隔墙之耳。

在外面偷听了半日的苏慕云真真越听越是好笑。天下间竟有这样的事,一个当官的硬是教一个强盗如何做官,一个强盗竟在教一个当官的如何当强盗,真真笑话。这两个人一个黑道一个白道,怎么竟扯到一块去了。看起来,在赵娥真心中,这个官竟已占了如此重要的地位了。

想到这一个强盗一个官的怪异关系,忽然失神,房里面在讲些什么也听不到了。等回过神来,也失去了再听的兴致,一个人走在花园中,漫步在月下,心情忽然莫名有些沉重了。

当赵娥真兴尽、从书房出来时,天已微见曙光,借着轻微的曙光,看到花园中的苏慕云转过身来面对她,脸上已没有了以往的随意笑容,神情说不出的沉重肃然。

赵娥真脸上本来还洋溢着快乐的笑意,惊见苏慕云脸上竟露出这样不寻常的表情,一时心中暗警,不知他又要搞什么古怪。

苏慕云却只是深深地看着她,脸上神情少有地认真,没头没脑地问一句:“你想清楚了?”

赵娥真本来还在笑,可是那样欢快的笑意忽然竟化做了痛苦。她默然与苏慕云对视良久,才长叹一声:“就是没有想清楚,我才会在这里。”

“走?”沈止观茫然望着漠无表情的赵娥真,一时无法理解他的话。

赵娥真冷漠地说:“是的,我的伤已经好了,苏慕云也已经和我会合了,我没有必要再留下来,自然应该告辞了。你帮过的我忙我会记在心里,容后再报。”说完这句话也不多看他一眼,就转身走向同样一脸惊愕的苏慕云。

沈止观怔怔望着那个刚说过一番表面文章客套话的赵娥真,无法相信这和昨夜与自己烛下夜谈无比畅意的是同一个人。眼看着赵娥真就要离去,忍不住大叫一声:“赵姑娘。”

赵娥真头也不回问:“沈大人有何见教?”

“沈大人有何见教?”

何等生疏的话语,听得沈止观心中莫名地一痛。是的,他还叫住赵娥真做什么?他强留住赵娥真不就是不愿她有危险吗?如今她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而苏慕云又与她会合,她不会再有危险了,又何必再留赵娥真。纵然硬要留,像赵娥真这般畅游天下的女中豪侠又岂愿留在这江陵一地。纵然留了她一时,又岂能留她一世。可他就是无法眼睁睁看着赵娥真从此远去,从此永远地离开他的生命。

他一步步走向赵娥真,徐徐说:“请你留下来。”短短五个字,实已用尽他生平的力量才说出来。

赵娥真回头望向他,忽然冷笑:“留下来,为什么?凭什么?”

沈止观无言地凝望她,面对赵娥真眼里眸中的冷嘲,他的眼中已道尽无尽情义。

为什么?只为我不舍得你离开,只为我也知你不舍得离开。凭什么?只凭我不舍得你离开,只凭我也知你不舍得离开。

赵娥真望向沈止观,忽然笑了起来:“你不舍得我、你喜欢我,可是你知道你喜欢的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

沈止观点头:“我知道!”是的,他知道,尽管他不会半点武功,尽管对于赵娥真的从前他全然不知,但他知道,他相信他比任何人都更知道赵娥真。

赵娥真眼中冷嘲之意更浓:“每一个看到我的人都会喜欢我。可是你可知在我漂亮的外表下还有些什么?”她忽然伸手撕开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出一身伤痕。

沈止观惊见她撕开衣襟,吓了一跳,才要回避不看,却又惊见那累累伤痕,一时竟忘了男女礼法,无法再移动目光,只能愣愣望着赵娥真。

他从不知一个人的身上竟可以有如此这么多的伤痕,而这些伤竟然会在赵娥真这般神仙人儿的身上。

他的脸色刹时间变得苍白一片,失声惊呼。

赵娥真狂笑:“你是个清清白白、堂堂正正为民请命的清官,我是个身在黑道、杀人无数、早已黑了心肠、被官府悬赏辑拿见不得光的黑人。江湖人说我貌若美玉、心似修罗,你以为仅仅是谣传吗?你一生所见的罪恶和脏肮有多少,你可知在我光鲜漂亮外表下有什么东西?你可知我在这无情江湖是如何活到现在,如何成为让人闻风丧胆的‘玉修罗’?

“我曾经与人交战,连杀数十人脸不改容,累了就睡在死人堆里不会有半点不安;我曾经在狂风暴雨的泥泞堆里和几十条野狗打成一团,只为了抢一块别人丢掉的馒头来活命!我们这些江湖人岂是你们这种官所能明白的。我杀过的人连我自己也记不清有几个,我身上的伤痕已经数不清,我抢过的钱财比你见过的还要多!你要我留下?你知道你要留下一个什么人吗?”说到这里转身又要走。

沈止观忽然伸手,一把拉住她的左臂。沈止观平生从未如此勇敢过,即使是他将赵远拖入河水时,即使是他以一个文弱书生指斥当朝名将时,也不曾鼓起如此大的勇气。他为赵娥真曾经受过的苦而心痛,但绝不愿让赵娥真就此远去。无论赵娥真曾经历过什么,无论赵娥真的身上发生过什么,赵娥真依然是他心中独一无二、至为重要的人。

以赵娥真的身手沈止观哪里拉得住他,可不知为什么,赵娥真竟是没能闪得开去,让沈止观一把拉住。赵娥真冷着脸说:“沈大人,你根本不了解我是什么人?这些年江湖风霜我的心早已经冷得像石头,江湖人说我心如修罗半点也不夸大。我可以像打死只蚊子一样地轻易杀死一个人而全不动容,如果你知道了真正的我,你会害怕地发抖,你还想留我吗?”

沈止观仍然只能说得出三个字:“留下来。”他素来不是能言善道的人,纵有万千情怀,对着赵娥真,也是半个字也说不出,但这三个字,实是已说尽了一切。

赵娥真手按剑柄,脸如严霜:“放手!”

沈止观不言,也不放手。他只知道只要这一放手,生命里所有的快乐也会随之而去。这一刻即使赵娥真拔剑斩了他的胳膊,他也不会放手。他只能以这样的方法坚持,只为了他深信昨夜烛光下所看到的那双眸子里的温柔与情怀绝不是一时幻觉。他相信、他知道这个强做冷漠的人终有一颗与他自己同样柔软多情的心。

赵娥真冷哼一声,忽然拔剑斩落。

站在一旁的苏慕云脸色一变,急拔剑挡格。

沈止观也是大惊失色,慌忙放手。

赵娥真那一剑不是斩向沈止观,而是斩向自己那被沈止观拉住的左臂的!幸得苏慕云出剑得快,及时击偏宝剑,使得剑擦着手臂斩过,虽然鲜血立涌,但总算不曾断掉一只胳膊。

苏慕云暗中甩甩因为事发突然来不及聚力而被震得阵阵发麻的手臂,暗道:“这丫头,居然真的砍得如此用力。”

沈止观被赵娥真的血震呆了,脸上全无血色,再也说不得半个字,做不了任何动作了。

赵娥真冷声道:“你救过我,今天我的血只当是还你的情,从此你我各不相干。”言毕转身就走,也不理会苏慕云是不是会跟上来。

苏慕云皱着眉头跟上去,一边低声叫:“我是叫你想清楚,不是叫你钻牛角尖。”

赵娥真听如未闻,只是一直往外走。

苏慕云回头望望,此时沈止观脸上的表情竟连他也不忍再看。只得苦笑着急急撇清:“不关我的事。”扭头急急跟着出去了。

沈止观无法再做任何动作,也不敢再做任何动作。如果赵娥真对他拔剑相向他不会有半点害怕,可他万万料不到赵娥真竟激烈至此,决绝至此。他可以不惧宝剑,却不能让赵娥真再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他只能这样站着,眼睁睁望着赵娥真一步步远去。望着生命中所有的快乐幸福就此一步步远去。

赵娥真,终究是一只鹰,岂能被束缚,而自己终无能无力,不能伴她高飞云霄,纵情快意。

沈止观呆呆站在花园中雪地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最后,沈兴担心忧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人,他们原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何必为他们太过伤怀。就算为了江陵一众百姓,大人也该珍重自身。”

沈止观茫然呆立,也不知是否听见。

沈兴低声又说:“明儿就是春至了。大人,江陵治下的各处官员仕绅都来与大人商议明日迎春大庆的事来了,大人你……”

沈止观这才渐渐收回不知飞往何处的心,明天就是春至了。江陵上下百姓官员无不欢天喜地歌舞迎春,而他心中的严冬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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