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我来向大家介绍一个新同学,白亦。”班主任及时地走进教室,结束了我心里那阵波澜。
班主任脸上带着笑容,注视着白亦,接着教室里所有人也理所当然地看着她。白亦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淡定地挥动着手中的画笔,仍是不打算理他们,专心欣赏着自己的画作,不时地给它添色,修改着,教室里保持着一种极为安静的气氛,所有人都臣服于她,而我,则微笑着欣赏着我面前这副巨大的画作。白亦,她做到了,让所有人都为她倾倒,无条件地服从,一点都不逊色于当初的江媛。
就这样持续了一分钟,所有人都等待着她,而她也终于完成了她手中那幅完美的画作,在将它修改得终于可以达到她的要求时,不紧不慢地完成了。白亦优雅地站了起来,沿着课桌之间隔开的那条通道走向讲台,在所有人的期待中,登上那个最显眼的地方。她微微地鞠躬,抬起头时的头发随意地披散着,让她比刚刚更能让人柔肠寸断。“你们好啊。”她简略地说。
或许白亦真的会是冷艳的最好代表,如果说江媛是芳香四溢的红色玫瑰,那白亦一定是惊艳全场的蓝色玫瑰。白亦的冷淡不会因此熄灭那些男孩们对她的追求热情,反而会成为她最吸引人的部分,绝妙的杀手锏。
班主任将会是第一个被她俘虏的人。他用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激动语调为白亦补充着那一大段省略了的自我介绍,将他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或许他自己还没有发现,此刻无论多么华丽的语言都会变得苍白无力,因为他的身边就有活生生的“华丽”存在着,他正拼命地为大家介绍这个不可思议的奇迹。他一定是想告诉所有人,告诉他自己,这个奇迹将会一直在他们身边,在这乏味无趣的整整一年都将存在着,这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吧。
在班主任那段忘我的介绍中,所有人都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脱离了他,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那些卑微的灵魂都被这个新来的朋友夺走了,连白亦都没有察觉吧。她从容地面对着所有人,一种伟大的力量让她足以俯视这些男人,他们也许会变得很渺小呵。使所有人都沉浸于这种力量中的,是那个一直回响在教室里的声音,它似乎一直在压制着他们,让他们看起来没有那么急躁,不至于失去理智地扑向讲台,像头野兽一样。
白亦平静地站在讲台上,一边享受着身边的班主任对她的赞赏,一边扫视着教室里的一切,在她的眼睛看到那个偏僻的角落时,她理所当然地看见了我。我礼貌地微笑着,迎接她冷漠无比的目光,她只停留了一秒,便把目光从我身上错开,投向其他更期待她目光的地方。我不再把她和江媛相提并论,不是因为她比不上江媛,而是因为她已经轻易打败了江媛,这个了不起的女人。
上课是一段乏味的时光,我总会找到一些方法来度过它,睡觉是我最喜爱的方法。我亲爱的课桌被窗外妖娆的阳光占领着,它在我躺下去的那一刻,亲热地拥抱着我,这就是所谓阳光带给人们的温暖,比人与人之间的温暖要舒服得多。我想我躺着的样子一定会像是熟睡了的婴儿,沉醉于他美丽的梦乡之中。但我并没有,我很清醒,我一直在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声音,老师的讲课声,学生的窃窃私语,还有我想象出来的楼梯那隐隐的脚步声。
这个学校的历史似乎有几十年了,无论是设施还是师资都是这里最好的,所有成绩优异的学生都会拼了命地往这里挤,希望从这里可以考到他们更理想的大学,之后便是他们渴求的人生。我从始至终都对这所学校没有任何兴趣,甚至厌恶,我来这里的目的只不过是不想整天跟华俭待在一起而已。原本我不过是想考个普通的学校而已,但当初我确确实实地收到了这个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即使我已经没有用心去对待那场升学考试,还是遇到了这个悲哀的现实。
所以我努力地想逃脱这个地方,用成绩的破灭,逃往我所应该的归宿。可是事实恰恰相反,我的成绩发了疯地不断超越着其他人,如有神助。
那一天的结束是学校的电铃敲响的,我意外地在学校度过了完整的一天,所有的不快和压抑都随着那烦人的铃声一起消失殆尽,只留下我一个疲惫不堪的躯壳。我的睡意也同样随着它们一起消失了,心里只有解脱时的愉快,所以我迫不及地想回到面馆,华俭会为我留好位置的,我相信。在我离开那个教室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个人而已,白亦在她的座位上看着那本色彩鲜艳的画册,此刻的夕阳将她完美地与那些画作融为了一体,成就了一个辉煌的艺术品。
“白亦,你真美啊!”我望着她发着亮的长发,心里不禁感叹着。
又是一个让人着迷的黄昏,昏黄的天空是万里无云,充满的是美丽的霞光。我记得我曾在这个时候送走了我的朋友,就是那个已经不知身在何处的方中城,但那时还不是真正的离别呢。从我开始见到他,那时我就知道他会是我的朋友,一定会的,一种莫名的声音在这样不断地提醒着我,使我忠诚地相信着。所以我带他一起来到华俭的面馆,让他知道我的生活是怎样的,是多么地让人无法忍受,我甚至想把我那段最令我作呕的过去讲给他听,可惜他已经来不及听我的故事,就悲伤地同我说了再见。
现在我又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华氏面馆,当我走近这个破旧的小面馆,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安静,令人舒服。一张桌摆着一碗不断冒气的面,是华俭刚刚做好的,他的安排仍是与往日相同。我想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我了,能准确无误地猜透我的心思,每次都会在一个及时的时候准备好一张干净的桌子和一碗热面,我也会在看到这些东西的那一刻想起,我确实饿了。
我拉出椅子,然后坐下,对着那碗面狼吞虎咽。我所听到的只剩下咀嚼和吞咽食物的声音,世界似乎已经被这些声音切碎,化为了零碎的纸片,散落在无尽的空间里,它们映照的余光投落在我的瓷碗边缘,跟美味的面条一样,是纯粹的浅黄色,这应该是世界泯灭后的底色,末日的黄昏。我呆望着遥远的天际,觉得一起真的都是,过去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