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亦双是被一阵拉扯惊醒的,睁开眼睛,就看到沈木根站在床侧,手攥着她的衣角。揉揉眼睛,打了一个哈欠,宁亦双慵懒道:“早,现在什么时辰了?”
“找到了。”沈木根呆木的脸上,有一丝激动。
宁亦双有些愣然,随即反应过来一激灵坐起:“找到了,你可是找到陈秀姑的住址了?”
沈木根点点头,宁亦双双手拍着床板,一脸的兴奋:“太好了,终于找到人了。”说着侧头望向边上,只见床铺上空空的,忙问道:“婆婆呢,婆婆知道了吗?”
沈木根点头:“俺说了,她这会在外头车上等你。”
宁亦双听着忙翻身下床,责怪道:“你这人,怎么不早些把我叫醒。”
“是婆婆说你累了,让你多睡一会。”沈木根说着,看到宁亦双身上的袄子散开了一个扣,脸上有些不自然,把头别向一边。
宁亦双简单的把长发绑在后脑勺,就跟着沈木根出了屋子。
两人一前一后的拉着车,出了客栈,在街上走了一会,来到了一处僻静的街巷,沈木根指着不远处一户青砖灰瓦的宅子道:“就是那边的贾府。”
宁亦双望去,只见这一条街巷的屋宅面积都不小,看着一扇扇的黑漆木门,红漆圆柱,虽然算不上气派,但应该也是小富人家。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宁亦双望着门头上的贾字,这姓氏和她猜的一样,只是不解她问了那么多贾记,居然都不是。
寒冷的冬日,沈木根在前头拉着车,脸憋得红红的,额头有细汗冒出,抬头擦了一下额头道:“俺想着,贾家和覃家都不是,看到好多陈记,就想进去问问,没想到刚问了两家就中了。”
刚好是一段上坡路,宁亦双在后头,卯劲推着,喘着粗气道:“你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宁亦双有时候都不得不佩服这沈木根的毅力,连找了那么多日,她心里其实已经不抱希望了,后面出去,多数都是在找活计,没想沈木根居然还没有放弃,还真被他给找着了。
真好,总算能踏实的过个年了。
宁亦双埋头推着车,并不曾注意到,前头走来了四十几岁的妇人,妇人看着车,有些不确定,试探的问道:“前面的可是夏州来的姨夫人?”
沈木根把车停下,宁亦双探头望去,只见妇人衣着朴素,看着像是大户人家里管事的:“你是?”宁亦双说着,走到车前。
妇人望望宁亦双又望望沈木根,朝着车子斜了一眼:“小的是前面贾家的仆妇,我家夫人姓陈,听闻姨夫人要来,特意命小的前来迎接。”
“你家夫人可是叫陈秀姑?”
妇人点头:“陈秀姑正是我家夫人的名讳。”
宁亦双高兴的掀起车上的草帘:“婆婆,秀姑找人来接你了。”
沈婆伸出一只手,脸上笑开了花:“好,好,总算找到了。”沈婆说着,硬要下了车。
妇人上前行礼:“见过姨夫人,我家夫人正在屋里等您,你们请随我来。”说着走在前头领路。
“好,好。”沈婆高兴得嘴都合不拢,拉着宁亦双一个劲嘱咐道:“丫头,木根,待会见了人要喊老姨,要规矩,长辈没说坐,要先站着……”
妇人领着宁亦双他们直接从贾府门前走过,并不见停留,宁亦双有些疑惑,停驻脚步指着大门道:“这不是贾府吗?”
妇人面上有些尴尬:“大门离后院远,老奴的领你们走近的门。”
宁亦双听着,脸瞬时沉了下来,这亲戚来了,不让走大门,走后门,这里面包含什么,她一个现代人都能明白,何况是讲究的古人。
侧头去看,只见沈婆的笑容僵在脸上,宁亦双望着有些心酸,沈婆期待了一路,她实在不希望她去看别人脸色,拉了下沈婆的手:“婆婆,不然我们回去吧,以后再来看望老姨。”
沈婆脸上又恢复了笑容,拍了一下宁亦双的手:“秀姑这是猜到俺眼神不好,照顾俺呢,走近的门好,免得跌跌碰碰的。”
“婆婆……”宁亦双迟疑着不愿往前。
沈婆拉着她的手:“走吧。”
宁亦双只得扶着她,跟着前头的妇人,继续往前。围着丈来高的围墙,绕了半圈,他们才从另外一处小巷子里偏门进了贾府。
看到院子内的情况,宁亦双面色更沉了,没有青石小路,没有花木秀院,入眼的是泥地枯草,还有两间破败的瓦房,边上是一个马厩,空气中飘着一股牲畜排泄物的味道。
宁亦双几乎是踏进院子的一刻,就有拉着沈婆扭头就走的冲动,让他们住马厩,感情是招呼乞丐呢,她们就算去住城外的破庙,也好过这样第三下四的寄人篱下。
“姐姐,可是姐姐来了。”
听到外头的动静,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唤着,从屋里走出,身上穿着妃色的缎面夹袄,头发一丝不苟的绾在脑后,瘦削的脸颊和沈婆有三分想象,眼里蓄满了泪水,一边走,一边顺着脸颊往下掉。
“秀姑,秀姑,可是你?”沈婆往前伸着一只手,激动的唤着。
“诶,姐姐,我就是秀姑。”妇人应着,看到沈婆的样子,眼泪流得更凶了。
宁亦双扶着沈婆上前了几步,退到一旁,看着两姐妹抱头痛哭。心里很是不解,看着这秀姑倒像是一个讲情义的人,可是为何自己姐姐来了,却安排了如此简陋的住处。
宁亦双想着,眉头始终拧紧着,直到沈婆叫她和沈木根过去,才迈着步子上前。
沈婆摸索着,一手拉着宁亦双,一手牵着沈木根:“这是亦双丫头,一路上多亏了她,不然俺们祖孙二人,怕是要死在路上了,这是木根,柱子的独苗,这孩子可怜得很,没出生就没了爹,后来娘也走了,就跟着俺这孤老婆子过活。”
沈婆说着也忍不住侧开头,抹了一把泪,陈秀姑想拉宁亦双,宁亦双装作要扶沈婆,躲开了。又想去拉沈木根,沈木根退了一步,站到沈婆身后。
陈秀姑一愣,随即又哭出声来:“我苦命的姐姐,这么些年你们受苦了,你们来逃奔我,偏偏我又是个没用的,让你们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