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终于停下来的时候,男子心满意足地结束了与溯雪近距离的对视,率先跳下马车,溯雪才发觉自己背脊出了一身冷汗。溯雪拎着诊箱下来,自有下人恭敬地接过诊箱跟随在侧,展现在面前的是一座精致的别院,亭台楼阁无不精雕细琢。
穿过厅堂后面曲折的回廊来到一个种满湘竹的偏僻院子,溯雪看到院门口立着一块一人高的石头,上面写着一个古朴的“静”字。下人轻启院门将男子和溯雪迎进去,溯雪便看到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院子,除了郁郁葱葱的湘竹和落了一地的枯叶,院子里只有一个石桌、四个石凳,再无其他。
男子忽地指着满地落叶怒道:“这里有多久没打扫了?你们一个个都是吃闲饭的?”
溯雪身后窸窸窣窣跪了一群下人,领头的一个似乎是管家模样的人哆嗦着应道:“太子息怒,是太子妃不让大家打扫,说……”那人看了溯雪一眼,似乎有顾忌。
溯雪暗自心惊,这个男子就是当朝太子卫沐衍?当下又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太子妃没有住在皇宫,竟住在这么一个别院的角落里,真是令人大感疑惑。
卫沐衍斜了溯雪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问道:“说什么了?”
那人低下头飞快地说道:“太子妃说,只有这个院子是她的容身之所了,这里的一切都不许我们动。平日里下人们都只敢将食盒送到院门口,太子妃不许我们进去的。这次,若不是发现食盒一连两天没有动过,奴才们也不敢擅自进去探看,这才发现太子妃病得不轻。”
溯雪垂首不语,别人的家务事,还是不听为好。
“哼!”冷哼一声,卫沐衍踏上庭前台阶,推开虚掩的门进去,怒声喝道:“命都快没了,还装什么清高!”
不一会儿,就听到里面传来砸东西的声音,一个嘶哑的女声挣扎着叫道:“让我死,不要碰我!”
“你想死?我偏不如你的愿!”卫沐衍的声音怒气更甚,他走到门口对溯雪说道:“慕容溯雪,你不是说你的医术不比男人差吗?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治得了这个疯婆子!”
溯雪二话不说接过下人手中的诊箱,抬脚进入屋内。
屋内的阴暗让溯雪的眼睛有一瞬间的不适应,鼻翼间充斥着香烛烟火的味道,正面供奉着一座面目慈悲的观音像,袅袅的香烟缭绕着,不知道为什么,溯雪心里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循声进入内室,卫沐衍正和床上半躺着的女子对峙着,房内的气氛如同已经点着火线的炸弹,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床上的女子披头散发一身素衣,原本蜡黄憔悴的脸庞依稀还能瞧出秀丽的模样,她看到白纱蒙面的溯雪时明显愣了一下,只这一眨眼的功夫,卫沐衍便飞身过去按住女子,强行点了她的睡穴。
溯雪一言不发地抬了个凳子将太子妃的右手放在脉枕上,开始给她号脉。卫沐衍在一旁双手抱在胸前,看着溯雪柳眉微颦的样子不禁问道:“怎么样?”
“回太子,”溯雪向太子微微颌首:“太子妃中毒了。”
“哦?”卫沐衍看了溯雪一眼,倒似乎并不奇怪,看着床上沉睡的女子,随意地问道:“严重吗?会不会死?”
溯雪一愣,看得出这夫妻俩感情不好,却没想到他竟冷漠如斯。她对眼前这位太子爷顿生反感,不带一丝表情地答道:“不治的话,不出五天就会死。”
卫沐衍一脸暴戾地看着那张苍白的睡颜,冷哼一声问道:“什么毒?什么时候中的毒?”
溯雪并不胆怯,坦言道:“冰花散,气味微凉,偶尔闻之,提神醒脑,日夜闻之,寒凉入体,伤及肝肺,女子尤甚。轻则肺痨,重则吐血而亡。看她的样子,已经中毒一年有余。”溯雪悲悯地看着女子泛青的眼睑,是她自己要这样做的吗?
“冰花散?怎么会……”太子卫沐衍喃喃自语着,暴戾阴霾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怎么不会?你我现在也身在其中。”溯雪冷笑道,摊上这样一个丈夫,也难怪贵为太子妃的她也要自寻短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