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少这样声疾色厉，秦揽月被她吼得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先前在屋子里听见的钟声竟然是报丧的云板，云板扣了四声，表示有丧事。
转念想起活奔乱跳的小姑娘羽宁萱从此就这样淹没在人世的洪流里，她才八岁！就这样懵懂的离开尘世，一时间心里五味陈杂。
“是啊，我再不相信又有什么用？”秦揽月最终喟叹。
青姨娘也叹口气，“娘知道你喜欢萱儿那小姑娘，可是她既然已经过世了，你就要节哀……”
秦揽月哂笑一声，摆摆手没有说话，她自己手上沾染的人命不知凡几，早已练就一副冷硬心肠，她是惋惜羽宁萱去世，也怀疑她的死因，可是却并没有多少哀戚，没有哀，要怎么节？
“灵堂就设在绫芷阁，你待会跟娘去上柱香也就结了，等回来还有其他的事！”
秦揽月点点头，正准备回自己屋子里换件衣服，思及青姨娘方才的话，便问道：“还有其他的事，什么事？”
青姨娘起身掸了掸自己衣袖上不存在的尘土，“明日就和娘一起出发去灵虚寺！”
秦揽月一呆，为什么又是灵虚寺？那里有一个非常高明的神棍吗？还有你不还刚从那地方回来没多长时间吗？为什么又要去？
可能是秦揽月脸上的表情太过疑惑懵懂，青姨娘看不下去，于是在意强调，“这一次必须和我一起去！”
秦揽月抿唇，“娘，我能问问，我们去庙里做什么吗？”
青姨娘的嘴唇抿的比她还紧，好一阵子，才给了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等去了，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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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节青姨娘带着秦揽月去绫芷阁给羽宁萱上香，灵堂就设在绫芷阁正堂内，四周悬挂了长长的黑白幡，中央设了香案，上头竖着个灵牌，香案前摆放一口小小的红木棺材，果然已经钉上了棺盖，将那一抹年幼的灵魂困在了四四方方的黑暗里。
黄昏暗淡的晕黄天光倒进来，灵堂里头静悄悄的，只有安姨娘一个跪在香案下的火盆前烧纸，一张张纸钱扔进去，无声的在鲜红的火舌舔舐下焚成脆弱黑灰，她偶尔会嘀咕一两句话，可是谁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听见有人走进来，她僵硬缓慢的转头，嘴里有些欣喜的念叨着，“是侯爷来了吗？萱儿，你爹来看你了……”
可是当她转过来看见是青姨娘母女时，脸上企盼的神色便颓了下去，尤其是看见了秦揽月，眼底憎恨神色怎么都掩不住。
青姨娘看着安姨娘对上秦揽月时的不善神色，不悦的皱了皱眉，冷淡的道：“青愔携宁澜来给四小姐上柱香！”
说明来意，便再没有理会安姨娘直接走进去捻了三柱香点燃揖了揖下插进香炉里，秦揽月学着她的样子照办。
安姨娘被这对母女出乎意料的动作惊了一下，而后却无动于衷的转过头去继续烧纸，继续边烧纸边嘀咕。
秦揽月上完香走过她身边时听见她模糊语声，“是姨娘害了你……害了你……”
秦揽月心中一凛，正准备再听时却被青姨娘拽了出去。
行至门口，秦揽月转头回望，两扇洞开的褐漆雕花木门间，门槛高竖，一块四四方方的黑白空间延展进去，见黑幡白幡飘荡，香案棺木沉寂，火盆前白衣妇人机械的烧着纸钱，阒寂如无人，是灵堂，却更像千年坟墓。
“灵堂有什么看头？”青姨娘叱道，语气却很和缓。
秦揽月拉着青姨娘的手，看着她美如空谷兰池上莲寒梅雪的面容，缓缓垂眸
我见许多死亡，却最不愿见到你的灵堂，我的娘亲，但愿，是在百年之后，我可以拉着你的手，在我长大的地方看着你安详无憾的闭上眼睛，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也不在年轻了，但是我还会永远记得你说的所有话，记得你所有的样子，记得，这世上，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爱我，直到，我也躺进灵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