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正将毒药递给院正,院正查验一番,对沈月然点头道,“娘娘,此物就是五香散。”
“大人,奴婢是夫人宫里的宫女,奉掌事姑姑的命令前来说几句话。”那宫女一直在旁边聆听,此时出列,慢慢跪下,语带哽咽,“我家夫人被害得惨,皇后娘娘定要还夫人一个公道。”
“本宫会查个水落石出,不让沁妹妹白遭这番苦。”沈月然不喜这套哭哭啼啼,但还是让她往下说。
“那日,酒正府的萄悦来月华宫送酒。本是有专门的食夫品尝,可萄悦飞横跋扈,不断说‘酒正大人的酒怎么会有问题?’‘你们这样怀疑大人,不怕大人告到陛下那去’之类的话。奴婢们没办法,只好免了查验这道,可不料一时疏忽,竟害得主子这般痛苦。”她说得感同身受,泪珠子不断地落。
“娘娘,微臣若是没记错。往月华宫送酒一事,向来是由微臣身边的以木或是以竹去做,怎么也轮不到萄悦。且每次送酒的名册,都在酿造局存着,娘娘查一查便知。”
跑腿的宫人即刻去酿造局取来名册,往上一瞧,去月华宫送酒水的宫人安排,果真都是以木。
“赵大人这册子这样写,可实际上那日,大人带着以木、以竹二位宫人参加秋猎,根本不肯能送酒。”那宫人正色道,“正因秋猎,娘娘不在宫里,奴婢等人不知如何是好。可想娘娘对酒正大人颇为信任,应该不会出差错,是以没有深察。没想到……竟害了娘娘。”
说着说着,她又开始啜泣。
赵爰清愕然,秋猎前,她忙得晕头转向,竟忘了这事,让她们趁机钻了空子。
“娘娘若不信,可以传萄悦问话,还有水珊,她们是大人分在一组的。”
“皇后娘娘明鉴,水珊和萄悦都是沁夫人插在酿造局的心腹。她们的话岂能当真?”以竹在一旁听着,不由替赵爰清捏冷汗,“大人都要离开大齐,好端端无缘无故,为何要害夫人呢?这样不是徒生事端吗?”
以竹虽是好心,怕她被人害了去。可赵爰清仍是忍不住皱起眉。这样说出来,她拿不出证据,压根没法子证明。反而将事情弄糟了。
“娘娘,微臣虽然见识短浅,却知道,这五香散是源洲毒教独有的。毒教被灭后,但凡是原先毒教的东西,都变得稀罕。”赵爰清不能从宫女处下手,只能转开话题,“微臣就算再神通广大,也弄不来这五香散。定是有人从中作怪。”
沈月然也觉得,赵爰清只一个女官,不出宫门,就算在宫里稍微有些势力,但手绝伸不到源洲这样远的地方。何况,源洲还有个楼惠妃。
室内陷入死寂一样的沉默,有宫人进到屋内,甫一开口,赵爰清就震住,像慢动作一样地扭过头
“参见皇后娘娘。”熟悉的声音言语,不正是绣萝吗?
沈月然免去礼仪,径直问她有何事上报。
“娘娘,奴婢在陛下身边当值多年,也是陛下派去酒正大人身边协助的。所以在座众人尽可放心,奴婢心里只向着陛下,不会偏袒帮着任何人。”绣萝不紧不慢道,“奴婢可以替方才那位宫人作证,确认她所言不假,赵大人谋害夫人的行为确凿,抵赖不得。此外,陛下还怀疑,赵大人同楼惠妃有些私下往来,楼国公谋逆,已经被沈将军秦霞,此事还需要细查。”
“既然是陛下的意思,那就照办。”沈月然看向面色苍白的赵爰清,“赵大人,你可有别的想要辩解?”
“微臣没做过。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算微臣想辩解,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赵爰清嘲讽地露出笑容。看来这局是沁夫人下的,齐彦铭却用力地推了一把。他想用这样的方式,把她扣在大齐吗?
“娘娘,照陛下的意思,还是先将赵大人收监,待他查明后再行审判。”
沈月然应允,让司正带她回牢里。
赵爰清吃着糕点,嘴里甜着,心里却一阵阵泛酸。果真隔了一世,好多都变了,包括她跟齐彦铭,她跟绣萝。从前的友谊与扶持,早就消散一空。
可这事该怪谁?
绣萝吗?她不过忘了自己,从一开始就跟着齐彦铭。替主子效力,本就是奴婢的职责。根本无从怪起。
是齐彦铭吗?赵爰清抿起唇角。但若不是他,绣萝现在,八成仍呆在掖庭服苦役。不似现在这样利落勤快。
到最后,也只能怨时间。给他们开了这样一个玩笑。
尽管被关着,可宫人对她,皆是和颜悦色。凡是想吃什么,要些什么,都会使着法子弄来。
这牢里干净舒适,连床都是专门搬进来的。既然得好好待一阵,就全当是给自己早先的辛劳放假了。
赵爰清像米虫一般,养了几日,竟丝毫不见消瘦,反而愈加白嫩。终日懒洋洋的没个事。
“陛下。沁夫人的烧……。”
“随她去。”齐彦铭把玩手上的玉扳指,面色阴沉。她借了王沁留下赵爰清,并不表示,他能继续纵容她在后宫肆意妄为。
“是。”太医叹了叹气,陛下这意思,十有八九是让她自生自灭。
王沁的月华宫被齐彦铭变相软禁,里头的人出不去,外头的人得有手谕才进得去。王嬷嬷守在王沁身边,心痛地换了帕子,“娘娘,您怎就这样糊涂。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可如今连那八百都未必伤到。还有陛下,陛下的心也真是狠,竟然连个太医都不让来。”
王嬷嬷除了替她敷帕子降温,裹被子出汗,间或倒水给她,也做不了旁的。只能一遍遍跪求神灵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