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妈微笑着看着她,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转身从柜子里熟练地拿出胃药,返回到小娴的身边将药和温水都递给她,“小姐吃药吧,泫汐少爷嘱咐说,这药要准时服下才有效的。”
小娴先是微微一怔,是宥泫汐吩咐的么,呵呵,不动声色地接过杯子,吃了药,她又将玻璃杯小心翼翼地递给满妈,感激地说,“谢谢,好了,满妈你先下去吧,我想要早点睡了。”
“是……小姐不要想太多了,也不要怪少爷了……”满妈悲伤地低了低眉,欲言又止,最终只说,“我出去了,小姐好好休息。”便关上门出去了。
她是直接将“不要怪少爷”忽略掉的,而其他的话正好给小娴怀疑的理由,等满妈轻轻合上那扇门,她便来到落地窗之前,更加仔细地摸索起来。
呵呵……或许真的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呢!!
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和旁边的那几块玻璃一样干净透明,毫无瑕疵,能够映出她美丽的脸庞,只不过……摸上去好像有什么晃动……
晃动?明显的晃动?!
小娴贴着窗户,然后敏感地抬起头看向上面,果然,这不是一整块庞大的窗户,好像是……一扇本来能够自然开合的玻璃门!
知道其中的玄机后,小娴很快找到了被白色窗帘遮掩起来的开关,然后她从柜子旁边抬了一把高凳子过来,她小心翼翼的站上去,踮起脚尖用力旋着那个绷满铁红色铁锈的把手良久,玻璃门便在她左右来回的旋转中被打开了。
她走下来轻轻一推,空气中传来一阵十分刺耳的声音,突兀地划破天空,她估计这是由于很多年没有开启这扇门的缘故。窗外微凉的风一下子涌进来,吹得窗帘漫天飞舞,那绣在窗帘上的蓝色凤尾蝶展翅,想要从布料上飞出去似的。
果然,这里有一扇并不明显的门,而且是一扇很多年都没有再打开的门,并不是刚才满妈所说的,是什么欧文-斯蒂莱特亲自设计的样子。
从护栏的缝隙里向外面看出去,可以看见下面就是庞大的游泳池,游泳池里的水在微弱的阳光下闪着蔚蓝色的光泽。与此同时,她看见宥泫汐站在游泳池旁边抬头看向她。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自己神经疲劳的缘故所以产生了不必要的错觉,她居然看见宥泫汐的眼神忽然间变得慌乱不安,然后他几乎绝望地对她喊,“不要——小娴——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不可以……不可以……”泫汐慌乱而绝望地看着她,那眼神中甚至还有着一丝恳求,然后他疯狂地向楼上跑。
一摸一样!和十二年前那个惨绝的场景一模一样!
白裙在傍晚的风中轻轻地摇曳着,乌黑得宛如丝绸一般的发丝随意地翻飞,拂过她绝美如神祗的脸,唯一不同的是,他八岁那年站在这上面的人是晴向琳,泫汐温柔而倔强的母亲,而现在……
那一年……
晴向琳淡漠地打开阳台的玻璃门的时候,八岁的泫汐正站在对面的游泳池边玩耍。那时,白色镂花的护栏只有到晴向琳的大腿,他在下面能够清晰地看见她随风飞舞的长裙。
晴向琳,他的妈妈,像一只欲飞的白蝴蝶,站在高高的护栏上,美丽得不可方物。
“妈妈……”他在楼下大声喊她,笑声纯真而灿烂。
然而晴向琳并没有看他,她的眼中只有疯狂而绝望的颜色,她对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那么绝望,痛恨!
也许能够容忍那个人说不爱她,但是让晴向琳无法容忍无法原谅的是,那个人曾经说着那么深爱她,现在却对她说,认真地对她说,爱上了另一个女人?!!
呵呵……谁要相信他的鬼话,谁相信他曾经真的爱过自己,不过是逃避风流逃避责难的借口,多么可笑而荒谬的借口!!!
在唇角泛起一丝惨淡的笑,晴向琳轻松地越过了扶栏,对着大地张开自己的双手。
选西政在楼下看着她,他觉得自己的母亲张开双臂更加像一只美丽而优雅的白蝴蝶了。她真的飞起来了,轻盈地飞在了虚空中,飞乱的美丽发丝轻轻抚着她绝美的脸,白裙放肆地飘着,她的确是一只最美丽的白蝴蝶。
绝望的是她一直下坠,一直向下坠落。
三月份,游泳池里刚刚洒下漂白粉,却还没有注水……。
“嘭”的一声,紧接着大量的鲜血从晴向琳的身体里不可抑制地涌出来,周围传来佣人们慌乱惊恐的惊呼声,一声漫过一声,像潮水一般。
整个过程,泫汐没有喊出一个字,没有呼救,也没有任何惊恐,他只是紧紧地抿着苍白的唇角,握着拳头,一声不吭地看着母亲的白色衣裙上开出一朵朵美丽而绚烂的死亡之花。
抬起头,他看见凯琳纳站在阳台上,惊惧地大喊着,鲜红的衣角猎猎地飞舞着,像一种奸笑和讽刺,虚伪无比。
是他的沉默酿成了这个悲剧,如果他那个时候拼命地大喊,母亲就不会从阳台上摔下来不是么?
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慌乱让泫汐的心一点点地向着没有终点的地方沉沦下去,不知道哪里才是悲伤终结的那个地方呢?
“不可以——”泫汐慌乱地打开房门,冲进房间,不由分说地冲到阳台将小娴紧紧搂进自己的怀里,眼泪,从他英俊的眼角滑落下来,滴在小娴白皙的脖子上,冰冷而绝望。
“不可以……不可以……”他在她耳边压抑地低声重复着,泪如雨下,忽然间他的强势消弭殆尽,脆弱得像个孩子。
对于泫汐的行为,小娴还没有真的反应过来,感觉到脖子上湿湿的,她不由自主地低颤了一下,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按着他战栗的背脊,莫名其妙地心疼起来。
他以为……她想要和唐珊珊一样,以跳楼来结束自己的生命么?所以……才这样紧张,对么?然而她猜想的毕竟只有对了一半,某一天她明白一切,才真的会更加难过。
“不可以……不可以……”绝望而痛苦的声音,透过胸膛狠狠撞疼她的心脏,“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那天,对不起……我不知道……”
“泫……汐……”她抬起头不可思议地叫他,无奈地解释,“我不会跳下去的……”
他依旧固执的没有松手,反而将她抱得更加紧,失去理智地喃喃,“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会那样做……”他在哭泣,那么无助地哭泣,但是没有说让她原谅,“对不起……”
侧过头,小娴看见他手臂上深深浅浅的伤痕,心里微微一颤。是刚刚……自己疯狂地将他砸伤的么?是背包,还是拳头?她已经不记得了?
天真地自私地认为只有他在深深地伤害着自己,是他对不起自己,那么她一直将他看成是魔鬼的化身,是不是对他也不够公平?
“你不会真正了解一个你认定是陌生人的人。”是当初唐珊珊说过的话,悲哀而难过。
那么,对她来说,他真的是她曾经认定的陌生人么?那么现在真的……还是么?
这一夜,他紧紧地抱着她,始终没有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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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份,闷热难耐的空气,让人毛躁得想要发疯。六月九号下午,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回到Albert,脸上有一种恍惚感。
的确,两天半的高考还是结束了,高二的学弟学妹在六月九号的那一天变成Albert的老大,同时在六月底,Albert将要迎来新一批的学生,都该是报送的吧。
走出考场的时候,小娴轻轻舒了一口气,她庆幸头脑中储存的知识没有彻底遗忘掉,否则一定会死得相当惨!!!
其实,六月七号的下午,她在考场上愣了很久,第一道数学题非常简单,得到正确答案不过只要五秒钟时间而已,但是半个小时候她的答题纸上还是空白一片,是的,她一个字都没有写。
心中反复着的一句话是,要不要此时抛出考场,放弃这一次的考试?反正考上了Karl又能够怎么样,高额的学费只能够让她望而却步。
可是就要这样放弃掉么,不给自己任何的交代和证明就轻易认输,成为老师口中良好的问题学生的经典范例么?
不!她才不要!!!
四十分钟后她终于拿起笔在答题纸上奋笔疾书,耳边传来水笔柱头摩擦纸张的清脆而急促的“沙沙”声,意外的好听。两个小时后停考铃声响起来,她在答题纸上写下了最后一个完美的答案。
之后的一段时间,她并没有多少焦虑感,估分的成绩超出Karl学院上次的远远三十多分,而且,这一次的卷子偏难,不出问题的话应该没有问题。
收到圣伊学院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她在唇角扬起苦涩而满意的笑容。
没有填Karl学院,而是填了离Albert不是很远的圣伊,一方面是为了照顾子诚,还有一方面,她承认是为了逃避。逃避曾经三个人在樱树下许下的一起去Karl学院的承诺,对的,就是那样决绝而无奈地离开,即使他们真的再也找不到她,只要泉和泽都幸福着就好了!
一切尘埃落定,她以全校总分第二的成绩得到圣伊学院免费入学的资格,让她庆幸自己当时没有放弃。
夏季的时间显得尤其漫长,在香樟树浓烈的香味中沉迷了很久,她转身挥别相伴自己三年的校园,忽然间感觉伤感。是啊,每一个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觉得原来应该珍惜,亲爱的,当你认为那个人,那个地方放你觉得值得珍惜的话,就请不要轻易放手,留下遗憾。
从此之后,该走的人都走了,这样的日子一定会很寂寞吧?至少……没有那些人的陪伴,她是不会快乐的。
走出校门,她独自打车去了宥宅,仅仅是为了取回自己那些东西,如果说在今天之前她和宥泫汐还是似爱似恨地走在一起,那么今天之后又将是什么样子的,你一定已经才想到了吧?
离开,有时候带来的往往不一定是难过,有一种心境被叫做解脱,呵呵……这种特别的心境,于她,于泫汐,不就是最为贴切的感受么?
其实她要带走的东西并不多,除了胃药和一些生活用品之外,一无可带。在她看来,那些整整齐齐放在柜子里的华丽的衣服并不适合她,所以大多数都还是崭新的,一次也没有穿过。只不过现在想起来,宥泫汐费心为了她准备了那么多,又是为了什么呢……
收拾到一半,泫汐门也没有敲就进来了,他站在落地窗前把玩着手机,抿着唇安静地看着小娴将属于她的一切放进包包里,一句话都没有说。
虽然那天之后彼此之间的关系稍稍缓和了一些,但是看他沉默着,小娴更加没有要理会的意思,她还是恨不得立刻拉上拉链离开这里,离开他淡漠又压抑的视线,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泫汐脸上无奈而冰冷的表情杂糅在一起的样子竟然让自己那么无法忍受。
终于理完了东西,她背上背包,拎起一大袋东西转身下楼。没有和泫汐打招呼。泫汐只是沉默着跟着她的脚步,空洞而绝望的脚步声传来,让他的心忍不住一阵又一阵抽搐着,他努力皱着眉头跟在她的身后,不动声色。
下楼后,泫汐停下脚步,看着小娴头也不回地走向大门,即使是这样决绝的她,还是让泫汐觉得非常不舍。
就这么轻易放她离开么?让她回到颜泽的身边,然后将自己淡淡忘却,永远不再记起来?!不!他宥泫汐才不要这样的结局!对的!他不会那么仁慈!在她的眼中,他还是十恶不赦的恶魔,是冰冷残酷的象征,不是么?
“墨小娴!”他在背后直截了当地叫住她,语气中颇有些急切,“你站住!”
强势的命令让小娴立刻停下脚步,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转身看看他,还是不顾一切地离开他,这些天以来,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居然对他言听计从?
“你还想要怎么样?”些许的愤怒,但是已经不像以前一样冷漠,压抑的语气。
泫汐的右手灵活地转着手机,他慢悠悠地走到小娴的旁边,面无表情地说,“墨小娴,这个暑假,陪我一起去美国!”
“我没空!”她冷冷拒绝,即使在他刚才的语气中,小娴确实听出了一些哀求的成分。
泫汐先是微微一怔,心中划过一抹疼痛,随后从容地说,“呵呵……是真的没有空么?”他的唇角勾勒出邪魅而残忍的笑,熟练地触屏点开相册,他将手机的屏幕移向她。
这……这些都是什么?是那一天他们拥吻的场景?!!
手机屏幕不安地亮闪着,泫汐一张一张地按下去,她的脸色也一分一分地苍白暗淡下去,知道她惊恐痛苦得无法呼吸。
抬起头,小娴恶狠狠地盯着宥泫汐,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他专注地看着她渐渐苍白的脸,那么专注而残忍地看着她。
“你要是不去,我会很有时间……”
“宥泫汐你简直混蛋!”抬手毫不犹豫地将手上的背包甩过去,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瞬间回到最初的原点,她看着他崩溃般地怒吼,“宥泫汐你混蛋!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呢?!你混蛋——”
她喊得喉咙都几乎沙哑了。
“……你可以不去,同时我也可以在这上面加上一句,当初是你墨小娴自愿的。”他的心里也很难过,但是泫汐还有没有理会她,冷笑着继续说,“我倒是很想看看颜泽那小子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转过身,他的眼中掠过一抹深刻的心疼和难过,决绝地走开,心中却慌乱得无法自己。
他没有想到的是,没有等自己走上第一个楼梯,小娴的背包便软软地砸在了自己的后背上,隐隐有些痛。
“宥泫汐!我去——”她朝他绝望地怒吼,眼角有清澈的泪水滚落下来,他转身面无表情地和她对峙着,看着她扔下东西转身跑出宥宅,跑向那个没有自己存在的地方。
而泫汐,呆滞地看着她在风中招摇的白裙,安静地出神,放在口袋中的手紧紧地握着,修长的指尖深深嵌进手心里,刻出一条条深深浅浅的痕迹。
现在,我真的只能用这样无耻的行为才能够留得住你么?你当初既然已经口口声声说不再爱他,我死你还要这么在乎他的反应?那个他……难道真的能够让你这么不顾一切么,即使,继续和我这样的恶魔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