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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五号,也就是昨天,发生过这样一件真实的事,肇事者是她,受害者其实不仅仅是那个可怜的老师。
对小娴来说,如果走进教室引来非议是个错的话,那么她想,当时走进二楼的女厕也一定是个天大的错误。
上课时间离开教室并不是想去厕所,她本来想去香樟林里散步,让自己清静清静,就算暂时避开那些讨厌的流言蜚语也好。
经过女厕所的时候意外地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她还抓到一个敏感的词汇——墨小娴。
是同学吗?看来她真的很有知名度呢,在厕所这一小会儿工夫也能谈她的光荣转型,可见其影响力有多大。
“五班的墨小娴现在天天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连课都不去上!”中年妇女成熟沙哑的声音,带着厌恶和讽刺。
“唉!我看那孩子以前挺乖的,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在隔壁厕所的女老师语气中略带着惋惜。
“我看她以前也没你想的那么乖巧,说不定都是装出来的!”
“不会吧?我想她是遇到了什么事,心里有点……”
“怎么不会?我听她班主任说她的家庭不好,父亲赌博在赌场输掉百来万,还染上个婊。子,后来婊。子没得好处走了,她父亲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在这种背景下生活的小孩多数心里有点变态!”
“唉!那也难为她了!”
“出现这种情况也是自身问题,要不是她不知羞耻……”
紧接着除了中年老师的尖叫声就什么议论声也没有了。
是的,听到她说起墨陆豪时,小娴走进去,操起第三格的篓子将里面满满的卫生纸统统倒到了那个中年老师头上。听到她的尖叫声小娴忽然兴奋地笑起来,在那个老师站起来咆哮之前,她转身跑出女厕,心里竟然那么喜悦而得意!
在这之前她没有想到报复会带来这么多的快乐,即使在别人看来这份快乐里都是苦涩,但对小娴来说,这样的快乐在这个时候对这样的墨小娴来说也是无比奢侈的吧?
在香樟林里,她肆无忌惮地笑起来,疯狂地笑着。
风吹起脚边的叶子,林子里“刷刷刷”不安的响声。
在树旁边慢慢蹲下来,眼泪划落下来,掉在泛黄的叶子上,“啪”的一声,有种绝决和苍凉的美丽。
候鸟飞绝,谁会陪她留在这个冰冷残酷的地方,又有谁愿意重新飞回来,把她带到温暖的地方去?
转身,她离洛泉越来越远,她想,此时泉一定难过地低着头不敢看她,这是直觉。说真的,这样的墨小娴连她自己都不敢接受,更何况是洛泉他们呢?所以这一切的后果是必然的吧?
在校门口看见宥泫汐一个人倚着身后的柱子出神,她停下来微微一怔,感觉怪异。
刚才她跑出来的时候也没见他动一下,这会儿怎么突然出现在校门口?!果然不是人!非人类所能及的速度!
眼角的余光看见她出来,泫汐缓慢地抬起头对她不冷不热地勾了勾唇。他这样的转变是从纹身店出来后开始的,这些天看到他勉强的笑容她唯一的感触就是宥泫汐吃错了药,疯了!
什么都想到了,可她唯一没想到的是,这些天他的忍让和妥协,以及不热不冷的笑容是因为愧疚和难过。
天知道那天泫汐看到她疯狂的哭泣时,心疼真的多于了愤怒!
在柱子上愣了一下,他优雅地从口袋里伸出手,慢慢走到小娴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她还是本能地抽回手,并且离开了他半米的距离。泫汐没有生气,只是十分失落地将空气握进手心。走在商业街上,他们彼此沉默着,不像是冷战。身边的车辆来来往往,尘土飞扬。
“你……还在恨我吗?”第一次,泫汐这么无奈地问她,没有抬头,悲伤的眼神只游离在水泥路面飘来飘去的树叶上。
显然,小娴没有对他这样的语气做好充分的准备,她诧异地侧过头看他,他依旧看着地面,侧脸忧伤而无奈。
“你认为我会轻易原谅你吗?”她嘲弄地问。
“不会!”他回答地异常果断,在问出那句话时他就已经知道答案了。“那么……一辈子都这样恨我好了!”泫汐说得非常压抑。
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小娴停下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的笑容有些惨淡,这也是第一次,她见到泫汐这么无奈地笑。
“你……没事吧?”她淡淡地说,不置可否。
听到这句话,泫汐的身体微微怔了怔,目光又开始冷至冰点一下。
难道她真的以为他宥泫汐不会难过不会开心吗?难道真的她以为他彻彻底底就一恶魔么?也难怪,这是他宥泫汐一贯的作风,不是吗?
“这句话我想你应该问自己!”和之前完全不同的语气,冷漠轻佻,带着嘲讽和不屑。
看到他在一秒钟内翻脸不认人,小娴真的有种冲动想冲上去揍他一顿。不过她深切地意识到,邪恶是宥泫汐的本性,本性是无法轻易改变的,惹他等于惹死神!
忍不住在他忽然间冰冷时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更向旁边退开一步,没有回答他。他又出乎意料没有对她咆哮,总的来说在这一个多月里,他似乎真的收敛了不止一点点。
不会是因为她吧?如果是的话,她认为不是他宥泫汐吃错药,而是上帝吃错药了。
一路上,路人看到他们近乎一样冰冷的脸都纷纷绕边走,好像见到鬼似的。这一点让小娴觉得异常好笑,但这样的笑她此时无法表达出来,心里总有块地方在隐隐作痛。
离开。
生命中似乎全是离开的片段。默默走了,唐珊珊走了,斯南和泽走了,接下来……泉也不会是个意外吧?
这样说来,人生中似乎没什么是可以用一生去守护去信仰的呢!
“你视生命是什么?”是泫汐,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小娴猛地抬头看他,好像遇到了奇迹。
在她的思绪里,宥泫汐说这样的话绝对是破天荒,但同时,大脑里忽然印出一句话,当时默默也曾提过,她说宥泫汐对她说,“每个生命都有存在的价值”,这样说来他还是有药可救的。
她也认同宥泫汐的理解,但她对他冰冷残忍地扬起笑,嘲弄般地说,“毫无意义!”
生命是什么?对此时的小娴来说也许真的一点意义也没有。
很早之前她以为生命就是那个完美的男孩泽,她曾把他比作自己另一半的灵魂和生命。
但之后呢?之后似乎是她绝决地抛弃了他,就像自己亲手将一把尖锐的匕首狠狠刺进自己的心脏。可是结果她没有死,只是痛而已,所以生命不是他,一直都不是。
没有他,她还能活着,不是吗?
那么在甜美的承诺里,用生死来定义忠贞的爱情,真是太幼稚太可笑了。
“真的这样认为吗?”是泫汐,他的唇角勾起妖艳邪恶的笑,从中看不出他对这个答案是满意还是失望。
在她坚定地回答“是”的同时,对面的重型卡车像疯了一样冲撞过来,司机大喊着“闪开”。而在离卡车不及十五米的地方,五六岁的小男孩吓得看着卡车不敢动弹……
小娴离他很近,五米的距离,想也不想,她出自本能地跑出去用力一把推开他。小男孩被她推出了很远,只是有点擦伤,而她,自然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卡车,神志一阵又一阵恍惚。
既然生命没有任何意义,那么生与死也就没有任何区别了吧?活着那么痛苦,那么累……
只听到宥泫汐愤怒地叫了声“你疯了!”然后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外飞了出去,一时间耳边响起巨大的碰撞声,凛冽的风夹带着地上的尘土划过脸颊的时候分外疼痛。
闭着眼,她感觉到难以言状的温暖,睁开眼睛她看见宥泫汐慌乱的脸,有些不可思议。
他用力抱着她,紧得差点让她窒息,而泫汐这样的举动却让她开始深深地恐惧。
他曾拼命向她解释唐珊珊不是他害死的;他曾告诫她一定要小心陆之希;他曾派Danse时刻保护她;他曾在她面前流过泪;他愤怒地亲手将她燕尾蝶上的“泽”字用“Xuan”字掩盖;他偶尔的妥协和迁就……现在,他抱她这么紧……
如果她墨小娴不是笨蛋,就该知道这一切他对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去做!
“你……为什么救我?为什么……这么紧张?”小娴低着头,压抑地问他。
泫汐的身体剧烈一怔,下意识厌恶地一把推开她,只是失去理智般地怒吼,“墨小娴你这个笨蛋!不可理喻的笨蛋!”
她在唇角勾起微微的苦笑,彼此间的气氛安静下来,外界一切议论声都被屏蔽掉了,她甚至能听到自己不安的心跳声。
过了一分多钟,他看向小娴,邪魅地勾起唇角,轻佻地说,“像你这样的人,虚伪到无可救药,我真他。妈的不应该救你!”
听到这句话,她反而觉得安心,不知为何,如果宥泫汐真的在乎她的话,这样带着报复的爱她承受不起,所以宁可不要。
旁边的重型卡车撞到路边的香樟树上被迫停了下来,司机受了伤,有人打了110,他被抬走了。但是伤势好像很重,有人说他估计已经活不成了。
车祸现场一片狼藉,地面上有潋滟的血迹,是从司机头部流下来的。
当时卡车若是撞上了她,或者他,恐怕结局都不会像现在这么好。
小男孩的母亲感激地跑上来,连声对她说着谢谢,与此同时,泫汐冷漠地瞥了那个穿着艳丽服饰的年轻母亲一眼,恶狠狠地说:“你可真不配做人家的母亲!立刻给我滚!”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间这么激动。
年轻母亲错愕地愣了一下,见泫汐一副恨得咬牙切齿的样子便姗姗地领着受惊的孩子离开了。脸上惨白一片。好像十二月沾在潮湿的稻草上的霜雪。
处理完这一切,泫汐冷漠地瞥了小娴一眼,转身离开。看着他的背影,小娴突然觉得无比寂寞。她没有试图叫住他,此时她连说出一个字的勇气也没有。
这种感觉,不可思议地重叠在一起,她竟然发现他那么寂寞而无奈,很像很像,现在的她。
希望只是错觉,不知道为什么,她宁愿宥泫汐永远是个冰冷残忍的人,这样至少,他心中不会有伤吧?
如果没有伤,那就应该是很幸福的,不是吗?
期末考试很快就过去了,两天后,成绩公布。颜泽和斯南面无表情地站在公布栏前,皱着绝美的眉。脸上淡漠得没有颜色。
小娴果然没有出现在文科第一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洛泉。更确切地说,她根本没有参加考试,一场也没考,所以小娴最终的成绩记成零分,全年段最低分。
颜泽一直抿着唇没有说话,转身看到右边的警告处分,他的脸立刻痛苦地扭曲起来。这则警告处分是大半个月前的,他看到右下角写的“12月17日”时,难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竟然大半个月后才知道这件事?!他们真的远到这样的程度了吗?
:对于三年五班墨小娴同学的警告处分。本学生由于在校行为不检,恶意侮辱老师,多次打架斗殴,多次旷课,并且没有良好的认错态度。现学校校长室决定记本学生严重警告处分。望同学们洁身自好……
长长的一段话,每个字都勒痛他的眼睛。她真的变成了这个样子,并且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吗?
“斯南!你不是跟我说她最近没犯什么错吗?”颜泽忽然间皱紧眉头,愤怒地侧头瞥过斯南的脸,“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斯南也正盯着那张警告处分微微出神,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他也为此找过小娴,可是他得到的答案是不需要关心,她说,萧斯南,你以为自己是谁,我自己的事不用你来插手!还有……告诉颜泽!我靠近他只是因为他有钱,不是真的爱他!
即使他知道小娴说的是谎话,但他依旧不允许她这样伤害颜泽,所以,他选择保密,全封锁地保密。这当然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做的,幕后还有一个人是颜笑安,他安排了保镖时刻跟着颜泽,所以他几乎没有自己单独的时间,去找小娴就更加不必说了。
“你说啊!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和你说的不一样?”颜泽愤怒地冲上去狠狠拉住他的衣襟,盯着斯南惨白的脸,不可思议地说,“连你也骗我?!”
“泽……我和颜伯父……是为了你好!”
“为了第一吗?”
他抬手指向理科班的成绩,那上面,颜泽仍旧排在第一,而斯南,一下子掉到了十九位。
“你明明知道我有多在乎她,为什么还要联合我爸一起欺骗我?!”他的目光沉痛无比,像肆无忌惮地涌动着暗流的江。
斯南怔在原地没有反驳,他的嘴唇抿成一线,显然也很难过。
“为什么!你说啊!”
“……”他依旧没有说话,好像什么都不用解释。
树叶摇曳的声音,“沙沙沙”的无比烦躁。
“颜泽你真的在乎她吗?你有吗?!”是洛泉,此时他突然出现在五米之外冰冷地看着他,大声斥责,“你还能理直气壮地说在乎她吗?真他。妈该死!”
洛泉愤怒的大吼引来周围的人纷纷转头围观,底下一时间窃窃私语。
颜泽和斯南猛地回过头看他,洛泉二话不说冲到颜泽面前,提起他的衣襟,怒斥,“她和人打架的时候你在哪里?她一个人哭泣的时候你在哪里?她被宥泫汐拉走的时候你又在哪里?!颜泽!你现在还有资格说你在乎她你爱她吗?!”
斯南想要上前去帮忙,被颜泽阻止了。
他沉默着,接受洛泉的职责和怒骂。
“颜泽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她吗?你不是向我承诺过会认真努力去保护她吗?小娴现在的样子你又做了些什么?因为你的全年段第一吗?”洛泉抬手指着光荣榜上的名字,失去理智地大吼,“就因为这个第一吗!是因为这个第一吗?”
“不是的!”他的声音很压抑,但他无法反驳,因为他错了,而且竟然相信了谎言?!
“不是吗?”洛泉盯着他的眼睛,抬手握拳,一拳打过去,顿时,颜泽的唇角淌下鲜血来,划至下颚触目惊心。
“洛泉!你住手!”斯南连忙冲上去制止他,皱着眉甩开他的手,“事情根本不是你所想象的!泽并没有错!”
“没有?!”看着颜泽站起来,抬手狠狠抹去唇角的血,洛泉皱着眉又想再打。
“我知道我有错!”颜泽猛地抬头看着洛泉,走上前压抑地问他,“可是她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洛泉!你一定知道怎么回事对不对,你告诉我怎么会这样?!”
听颜泽说到这里,洛泉的神情突然间变得恍惚而痛苦。是的,他知道了,是听子诚详细地说起过,就在她回来后的一周时。
他无法想象她有多爱面前这个人,也无法想象那晚的事有多么惨烈,他只是哭了,之后他在转角的地方低着头对她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管……发生什么。
看到洛泉恍惚的表情,颜泽的心刹那间收紧,他冲上去拎住他的衣襟逼问他,“洛泉!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颜泽你不是很爱她么,你为什么不敢亲自去问她?”洛泉愤怒地甩开他的手,怒斥道,“不要以为你所有的关心带给她的都是快乐?你根本不知道不合时宜的关心反而会让她受到指责和怒骂!你到底明不明白?!”
“还有……伤害吗?”颜泽不可思议地喃喃,“我给她的关心,带给她的是伤害吗?为什么……”
“我真他妈。的后悔当初把一切都告诉你!”洛泉愤怒地转身,补充说,“颜泽!你没有仔细去想过吗?那么你还是没有资格说爱她!一点资格都没有!”
颜泽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抬起头,他茫然地看着公布栏良久,心疼地快要窒息了。沉默片刻之后,他侧过头对斯南认真地说,“我很爱她!”
斯南的身体怔了怔,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他,而他已经转头看着公布栏,似乎在想什么。“按照Albert的规定,小娴这样的行为以及成绩,很可能被勒令退学!”他说,语气中带着十分的清醒和理智。
“泽!你想怎么做……”
“我需要你的帮助!你愿意吧?”颜泽转头坚定地看向他,停顿片刻,绕过愣在原地的斯南,向校门口走。
斯南转身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间觉得愧疚和心疼,先前这样瞒着他,不应该吧?即使任何人都指责他没有资格爱小娴,他也知道泽爱她很认真,甚至不顾一切。
那么……应该帮助而不是阻止,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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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四五个保镖紧跟着他,他根本无法脱身。
在校门口见到一个苍老的女人,颜泽皱了下眉,在保镖的拥护下上了车。那个苍老的女人似乎是小娴的母亲?!她来学校做什么?!
但毕竟一切都来不及他多想,林静英拐进了走廊,同时,Cartiler消失在了街角。
林静英一脸焦急地找到高三年段的办公室,想也不想就冲进去。
刚才接到班主任的电话,说是小娴没有参加考试并且多次违反校纪校规,很可能被勒令退学。她放下电话后立即给在外的墨陆豪打了电话,又马不停蹄地徒步跑到学校。
走进办公室她大声喘着粗气,没来得及平静下来,口齿不清地脱口问,“王……王老师!怎么会这样?娴娴的成绩一向都很好,怎么会被勒令退学呢?”
老头有些无奈地看了看这位劳苦的母亲一眼,有些辛酸地说,“你先别着急,听我慢慢说。”
“这两个月来你也有所了解,小娴的转变实在出乎我们的意料。我作为班主任也感到很难过,而且对于小娴的转变也该负一定的责任。”老头抬头看了林静英一眼,无奈地继续说下去,“我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她有这么大的转变,以前小娴在每个老师的心目中都是十分乖巧的孩子,从来不会旷课,更不会打架斗殴,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
“是我不好!是我的错啊!”林静英突然难过地哭起来,谁也无法想象一个强势的女人,毫不讲理的母亲会这么辛酸的流泪。
她掩面痛哭,削瘦如柴的双肩剧烈颤抖起来,旁边陆之希递给她一张餐巾纸,她轻轻抹掉眼泪,努力控制情绪,讲起那晚的事。
在讲述的过程中,她不停地掉眼泪,看着让人十分心疼。
等她将事情的原委讲完,班主任和副校长都无奈地沉默下来,除了感叹和惋惜,什么宽慰的话都没有。谁都知道,面对这样一位辛劳的母亲,什么安慰的话都是没有用的。
“陆老师!”林静英忽然站起来,毫无顾忌地一把拉住他的手,恳求,“陆老师,您现在是副校长,您一定有办法不让娴娴退学的,求求你……求求你……”
她在想要跪下来之前,陆之希一把扶起她,为难地解释,“唉!我也不想让小娴退学啊!她毕竟是我教过的学生,平时也非常听话。”
“可是按照Albert的规定,她这样的成绩是要被退学的!除非能交上十来万的学费!”
“可是陆老师,娴娴她爸欠下了百来万的债务,现在哪里有这么多钱呢?”林静英崩溃般地拉着他的衣袖,再次哀求,“陆老师!你们知道我们家娴娴有实力,她一定能考出很好的成绩!你们能不能尽量考虑考虑,能不能考虑考虑?”
她的目光中充满着期待,但这种期待又近乎绝望。如果真的被勒令退学,又没有十几万的学费,娴娴以后的生活该怎么过呢?!
看着她哭泣的样子,老头看了也十分不忍心,想了片刻说,“陆老师!这件事是校长决定的,你看是不是在会议上发表一下意见,给小娴一个机会。”
“是啊是啊,陆老师,你就给我们家娴娴一个机会,她一定能学好,一定会学好的!”
林静英哀求着,脸上的皱纹细数成无数的沟壑,年仅四十的人居然比五六十岁还显苍老。陆之希愣了一下,叹了口气说,“好吧!我也只能够去试试,至于结果是什么,我不敢保证,到时候我也没有办法!”
“好!好!谢谢陆老师!谢谢!谢谢!”她喜极而泣。
但是,此时如果不是小娴冲进来的话,或许事情还不至于弄得很糟糕。
十二月的风声还是异常地苍凉,每一个人都在这样悲凉的风里被来来回回地吹扯着,纤细黝黑的枝桠上已经没有多少叶子,仅有的那些也“刷刷刷”地飘落下来了。
刚和宥泫汐踏进校门她就听说林静英今天来了学校,她立马甩下宥泫汐就冲了进来。
怒气冲冲地走进办公室,她的脸上甚至还有些淡淡的绯红,小娴将肩上的背包用力甩向陆之希,愤怒地大吼,“陆之希!他妈。的谁要你的假情假意?!”
陆之希的手正好被砸中,他皱眉下意识地抽回手,屏住呼吸不安地看向她,眼神变幻莫测,宛如热闹的街市里那些忽明忽暗的灯。
面对小娴的这一激动的举动,林静英和班主任老头都瞪大眼睛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等到林静英回过神,板起脸孔要指责她时,小娴愤怒地侧过头,目光冰冷地盯着林静英浑浊不堪的眼眸,绝美的眉尾紧紧地蹙在一起,宛如两座紧紧挨在一起的黛青色的峰。
“谁让你来这里?你在家吃得没事干来这里做什么?”她失去理智般地怒吼,那一天的风吹得很急,非常地急,“你到底又想要怎么样?!”
“我来这里还不是因为你……”林静英严厉地皱着苍老的眉尾,“你怎么没有去参加考试?怎么会还在学校打架斗殴,又不止一次旷课?!你……”面对小娴,她依旧一副毫不留情的冰冷面孔,这让在场的人都想不明白为什么。
“我怎么了?你现在才知道我不对劲吗?”小娴瞪着眼睛狠狠逼近她,不留一点情面,“我在学校干什么关你什么事?我打的不是你骂的也不是你,你急什么?你愤怒什么?我不需要你来管!!!”
“墨小娴我是你妈!”林静英嘶声力竭地喊,几乎快要崩溃了,“我是你妈!你的事情我怎么能不管?!墨小娴我是你妈啊——”
“林静英我说过我不欠你了!我已经不欠你了!你没有资格,你现在一点资格也没有,你……”她疯了一般歇斯底里地吼。
“啪!”一个毫不留情的巴掌,很响亮的一声,震得整个办公室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荒谬可笑的一巴掌,可笑!不是林静英出的手,她那时一动也没动,只是崩溃般地流着泪。
你一定不会想到,出手的是宥泫汐,是的谁也没想到是他,他冲进来,愤怒地抬手狠狠甩了她一巴掌,真是荒谬可笑!怎么可以是他呢?!
“墨小娴你怎么能对妈妈用这种语气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泫汐发疯似的按住她的肩膀,失去理智似的用力推了她一把,他变得完全没有平时的邪魅,只是愤怒,那种不明缘由的纯粹的愤怒。
至始至终小娴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宥泫汐竟然为此打她,他居然会对她说这样的话?呵呵……他宥泫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配吗?
后背沉重地碰上身后坚硬冰冷的墙壁,小娴低沉压抑地痛呼一声,愤怒地抬头对他怒吼,“宥泫汐你都知道些什么?你凭什么打我?凭什么?!”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发疯似的摇晃他的身体,质问,“你凭什么打我?你凭什么?!”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怔了一下,清澈而心疼的眼泪从眼眶中不可抑制地溢出来,他低下头压抑痛苦地重复着同一句话,“你怎么能对妈妈……用这种语气……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这样呢,这么可以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