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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坠楼现场

郑洁在声情并茂地说总结语的时候会场中的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冲出去了。外面忽然又肆意起来的滂沱大雨让很多学生驻足停留,而更多的人撑开鲜亮的雨伞,迫不及待地冲进雨里去,寻找着自己的朋友和司机。

浓密的夜色,理所当然地涌来一片凄然地寒意,小娴忍不住抬手轻轻扯了扯单薄的衣服,微微蹙起黛青色的眉尾。

突然间对致密的黑暗产生了不可逃避的恐惧感,那些打着伞的人很快淹没在浓密的黑暗里,此时夜色就如巨大可怕的暗夜魔兽,嗜血如狂地将一个个饱/满鲜活的生命吞噬,他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光与夜的交界口,心甘情愿穿过恐惧通往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怎么样?他们回去往哪里,没有人知道这未知的事情。

“很冷么?来,到我怀里来!”颜泽轻轻拥住小娴的肩膀,低头看了看她。

被他猛的拥进怀里,她感觉身体里缓缓传递着温度,让她感觉这个夜晚不再那么寒冷。是的,无论是怎样恶劣的环境,怎样恐怖的梦境,身边都会有一个人不计代价地保护你。

洛泉怔怔地站在一边轻轻抿着唇,眼神想路边摇曳的灯光一般苍凉地拨动着,但是他只是有些无奈地低下头没有说话。

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很不吉祥的数字呢,她的心里有些不安。是啊,都这么晚了,估计就算现在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恐怕无法避免被母亲一顿痛骂。只是为什么每一次林静英都不允许她马虎一分钟,难道在这几分钟内她回去干什么坏事情么?

甩甩头懊恼地盯着夜幕之下纷纷离散的人群,微凉的雨水打在黑色的雨伞上,啪啪啪四处飞溅。

“这么大的雨,洛泉和子诚骑车不方便,不如一起去颜泽家吧!”斯南抬头望着夜幕,侧过头友善地建议。颜泽在一边微笑着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呃?这样方便么?”小娴不安地愣了一下,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颜泽微笑着说没问题,然后拨了个号码,让邓叔把车开到会场门口。

对小娴来说这样也好,反正现在回去也会被批,先躲了这天也好。洛泉抬头时微微无奈地对小娴笑了笑,看向颜泽婉言拒绝,“我不去了,反正我家离学校不是很远,我妈会在家等我。”说完他撑开蓝色的雨伞,在离开前小娴说了句路上小心。

洛泉的唇边勾着温和的笑意,冲入雨中的时候有些决绝。

也许是这个夜晚太黑暗,他颀长的身影很快隐没了,视线里是漆黑的浓密的夜,打在两边昏黄的路灯上的四溅的雨水,以及昏暗压抑的灯光。

不到十分钟,车子开到了会场门口。看久了昏黄的路灯,轿车停下时前灯耀眼的白光让她的眼睛微微刺痛,她转头在颜泽怀里躲了躲,斯南撑开伞将他们护送到车里,然后对邓叔说了声,走吧,Cadillac迫不及待地冲入了夜色。

小娴下意识地侧过头望向车外,雨水顺着玻璃窗滑落下来,外面的花树森冷而模糊,一团团地从拥挤的实现里飘过去,来不及分辨是小海棠,还是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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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庞大的白色欧式别墅时,看见里面美丽的构造和陈设,小娴怔怔地看着白色房顶愣了很久。尽管颜泽依旧紧紧地牵着她的手,她还是有些迷失的茫然感在心里油然而生。

从车里出来还是有些被淋湿了,客厅里的佣人忙着拿热毛巾和解寒的汤水,忙得不可开交。走进颜泽有一种很舒适的感觉,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安详温和的微笑。

他们的举手投足之间有礼有序,他们在这个家里忙活着,但是乐此不疲。

斯南猛的坐倒在棕色柔软的沙发上,低垂着头用力擦着淋湿的头发,刚才他只顾着给小娴和颜泽打伞,自己却华丽丽地成为了落汤鸡。而另一边,子诚只是将衬衫上的水渍轻轻抹去,伸手有礼貌地将毛巾递还给身后的佣人,安静下来看着客厅里各种各样的优雅的盆栽。

颜泽刚刚上楼给斯南拿衣服去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下来。小娴抬头望了望四周,大到不可思议的客厅让她又一个恍惚。

“斯南,我出去给妈妈打个电话。”小娴侧过头微笑着看了斯南一眼,见他一脸懊恼地垂头擦着头发,勾起唇角无奈地摆了摆头。

斯南惊醒般回过头,不知所以地停顿几秒,恩了一声,垂头继续自恋地搞他的头发。当时小娴的脑海里印出的唯一一句话就是:这个表情,真的好傻!!!

“姐……还是我去说吧!”子诚不安地蹙起俊秀的眉尾,站起来。刚刚要抬脚出去,却被小娴微笑着拦住,“我去吧子诚,你就乖乖地在这里呆着,一会儿泽会把他的笔记给你,期中考试姐要看到你的名次在前面哦。”

子诚猛的想起来,这几天为了配合默默练舞,没有怎么复习,而且上次颜泽哥的笔记也没有怎么看,于是乖乖点头,“哦我知道了姐!放心了,我会很努力的。”

“我知道子诚很听话,也很聪明。”她的唇角扬起满意的笑,转身出了客厅。

颜泽从第六排的书架上取下高一的物理笔记,转身走向衣柜。随手推开衣柜,里面挂着各种各样的衬衫,其中Armani的居多,他和斯南一样喜欢这种款式。而上下两排整齐阵列的衣服产生很大气的视觉效果。

他将笔记本换到左手,眼角无意间撇过书后面暗红色的指纹印,心里微微一惊,不安地皱了下眉。

因该是很久前留下的,血迹已经变成暗红色,指纹也变得很清晰。翻开最后一页,血迹渗进去过,使得笔记上“合力”两个字变得很模糊。折身从背包里拿出黑色钢笔,仔细将模糊掉的字迹补充完整,然后随手拿了一件白色衬衫下楼。

下楼后,颜泽随手将白色衬衫扔给斯南,发现小娴不再,皱眉问,“小娴人呢?”

衬衫不偏不倚地落到他头上,斯南无比懊恼地抬头怒斥,“颜泽!我说没事你干嘛又弄乱我的发型?我弄了将近半个小时的!”颜泽见他一副欠揍的表情也就没有再搭理他,下意识地侧过头望向大门口,目光微微波动。

“颜泽哥,姐只是去给妈妈打个电话,不用担心了。”

颜泽转过头看见子诚唇角清澈的微笑,回过神将笔记递给了他,“小娴让我把笔记给你,期中考试不要让姐姐失望,知道么?”

“恩。我知道了颜泽哥。”子诚听话地接过,唇角阳光灿烂的,“颜泽哥还有化学笔记么,我最近……没有听什么课,能借我看看吗?”

“可以!等下我去拿给你!”他满意地微笑着,轻轻拍了拍子诚的肩膀,像个大哥哥似的。

在翻开笔记的时候子诚又突兀的看见了后面的两个血色指纹,目光微微波动了一下,颜泽注意到了,皱眉问,“子诚,你知道封面后的血迹是什么时候沾上去的么?是谁的血迹?”

听到这样的问题,子诚猛的合上书,脸色刷的一下惨白。

这是……姐姐的血,是那天被林静英狠狠推到墙上,后脑勺流下来的鲜红的血!是……是姐姐留下的。

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凝重起来,颜泽俊秀的眉宇紧张地皱在一起。他在等待着答案。一个,有可能让他心疼的答案。难道那天真的发上了什么惨烈的事情么?

“对不起颜泽哥,是我……不小心弄上的!”子诚低下头道歉,与此同时,颜泽的唇边轻轻吐出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

“颜泽!你小子不用那么紧张吧!我真的很佩服你!”斯南发下手上的毛巾打趣,颜泽皱着眉宇转身要打,却再听见斯南撕心裂肺般的叫吼,“啊啊啊!……错了!颜泽你拿你的衬衫给我干什么?我的统统是Armani的!”

“呃?我拿错了么?”颜泽的表情一阵错愕,走上去接过斯南手中的衬衫,仔仔细细打量一番。两个人的身高体型都差不多,衬衫的颜色也是清一色的黑和白,难为斯南这家伙还能从那么多衬衫中认出哪一件不是他的!

“哎!谁让你把衣服放在我的柜子里?我早就说过让你分开放的!”颜泽略带打趣地责怪,看见斯南吹鼻子瞪眼睛的模样久没再继续调侃下去。

“哼!以前以安在的时候我不是也把衬衫放在你的柜子里么?”

“那是因为当时以安霸占了家里剩余的八个衣柜!现在我已经叫碧姨为你收拾出一个,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是的,总是这样,在谈及到以安的时候,气氛又明显感觉不对。忽然间觉得这个地方空荡荡的,即使,哪里都站着佣人。

那个时候以安总是喜欢把衣柜和鞋柜塞得很满,她总是乐此不疲地霸道地抢占每一个可以放置衣物的地方。隔天换一身,可以整整换上一年,这个癖好曾经让两个大男生头疼不已。

从小到大他们的衣服就不得不放在同一个衣柜里,即使叫人再定制一个,不超过一天又会被以安的衣服塞满。

也许注定那个乐观美丽的女孩,那个极度迷恋各种款式衣物的女孩某一天会在这个大房子里忽然消失。那么突然。那一年,三月的樱开得格外绚烂,她消失在那个樱盛放的季节,于是房子里开始沉寂,因为她,不再了。

“以安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霸占衣柜,在法国我的衣服不得不跟爸爸的放在一起!”斯南很合时宜地勾起唇瓣,无奈地微笑,凝重的气氛才开始有了些好转。颜泽不安地停顿片刻,扯开笑转身走出大门,十二点的钟声当当当地想起,有些萧索和落寞。

“碧姨,替我去上面那件衬衫下来行么?”斯南转头对身后的中年女佣有礼地吩咐。碧姨微笑着拱了拱身子,转身上楼。斯南想着又有点不放心,从背后叫住她,“碧姨!我的是Armani,下面那排,不要拿错!”

“是!斯南少爷!”碧姨微笑着躬身,转身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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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雨已经小了很多,但是一直没有停。小娴刚才推开大门出来的时候还是感到很冷,她抬手轻轻扯了扯衣服,微微蹙起纤柔的眉尾。

抬头望见黑压压的一片,远处的那抹影子应该就是花园,种着各种各样美丽挺拔的树。她无法看清楚,不管多么努力,所以她始终不知道这里的一切和《来自天堂的祝福》是否一样?

怔怔地看着远处的夜色很久,沉浸在雨水中的夜晚原来并不清晰,像是蒙着一层淡淡的黑色雾气,它们随着孤独的风四处放肆地漂泊着,然后连心都被迷失了。

拿出手机给林静英打电话,看着手机亮了又暗了的光,犹豫了很久,还是艰难地按下了呼叫。那聒噪不安地铃声响了很久没有人理会,小娴在唇角扯开一个无奈的笑,心想她应该已经睡下了吧,可是她怎么能够在自己的孩子没有平安回来之前安稳的睡下?她怎么能够安心?她怎么能够安心呢?

刚要挂掉,耳边传来林静英慵懒的声音,可能是刚从睡梦中醒来的缘故,小娴小心翼翼地开口叫了声妈。

没有想到这声妈比地震还要严重,林静英立刻清醒过来,朝她怒吼,“你们都死外面了么?知不知道现在已经几点了?十二点钟还不回来!你在外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这么晚还不回家,你说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呵呵……依照你的想法,你不是都知道了么?

她下意识地将右手放到左臂上,洁白的指尖深深嵌进皮肤,眉心微蹙,她又忍不住向旁边踱开几步。此时颜泽正好要开门,看见她还在打电话便站在门内没有打扰。

“妈,今天的综合秀超时将近半个小时,所以我不回来了,子诚也和我在一起,你不必担心。”

“我担心你们?你们最好都给我死在外面算了!”电话里传来急促的呼吸声,停顿了几秒,林静英再次失去理智似的怒吼,“你们现在在什么地方?你要是敢去……小心我不放过你!”

“我……”她的身体像是被电到一般,猛的一震,不安地将手机换到右手,“我……我现在在学校,住在朋友的宿舍楼里……”

听到电话那边轻轻输出一口气,小娴忽然觉得难过,然后是林静英歇斯底里的抱怨,小娴说了声早点休息便慌乱地挂断了电话。

冰冷而潮湿的风灌进衣襟,有些让人窒息。漆黑的发丝在风中凌乱地舞动着,一滴泪水从眼眶滑落,有种难以言说的惊心动魄的美丽。她向前跨出了一小步,雨水打在了白皙的脸上,雨泪混合,安静地流淌下来,哪滴是泪,哪滴是雨?抬起头,泪水就不会掉下来了吧,可惜全世界都在陈述着谎言,不是的。

门内,颜泽在听见小娴的回答时,眼神剧烈波动,深深陷入难以自己的沉思。回过神看见她仰着头,任由雨水肆意,连忙开门将她一把拦进怀里,紧张地在她耳边喃喃,“还冷么?你还冷么?”

总是很讨厌软弱,即使自己真的需要被小心翼翼地保护。

颜泽抬手心疼地抹掉她眼角的泪痕和雨水,俯下身贴着她的脸,小声责怪,“没有我在你身边,你怎么就干傻事呢?”

“还冷么?你还冷么?”他抬手温柔地捧住她冰凉的脸,凝视着她的眼睛,担忧地重复。

“不……我不冷了!”她轻轻勾起唇角,没有再说话。

颜泽和小娴走进客厅,子诚从沙发上猛的站起来,惊异地问怎么回事,小娴只是安静地摇着头,笑着说没事。

“碧姨,你马上带小娴去换套衣服,别让她着凉!”颜泽抿着唇角,侧过头对碧姨吩咐,有转回头担忧地看着她苍白的脸。

“是!少爷!”碧姨恭敬地答应。

小娴随着碧姨上楼,颜泽的视线就一直没有离开小娴,知道她单薄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他才低下头有些疲惫地倒在柔软的沙发上,抬手轻轻按着太阳穴。

没过多久,小娴随着碧姨下楼,斯南刚刚拿着白色毛巾从浴室出来。她款步走着,脸庞上带着安静甜美的微笑,让在场的人一阵惊艳。

斯南怔怔地愣在当地,机械般保持着擦头发的姿势,连水滴落进脖子都没有察觉。而颜泽抬头安静地勾着唇角,心底有什么东西在静静地绽放着,他认定她就是他最美丽的新娘,他认定绝对不会放开手。

子诚看着明显也很开心,他喜欢姐姐笑得很开心,很快乐,这就足够了。

“真的很合适!”斯南惊愕地笑着走到小娴身边,细细地打量一番后,脱口,“我没有想到!”

听到这类似赞美的话,小娴愉快地笑了笑,的确,刚才走进房间,一柜子的衣服简直吓坏了她。随手选了一件白色的,穿着觉得合适就下来了。不过……这么多好看的衣服是谁的呢?难道颜泽妈妈会穿这么年轻的衣服么,不过……也不一定,颜泽长得那么好看,妈妈一定也很漂亮吧?

“她跟以安的身材差不多啊!”颜泽站起来走到小娴身侧,牵过她的手走回沙发旁坐下,侧头对斯南笑笑说,“你不会小气吧?”

“呵呵……要知道合适的话,统统给小娴嘛!我向来很大方!而且,你以为在法国以安会没有事情干么?她已经成功地将空余的衣柜统统塞满了!一年半载都换不过来!”斯南打趣,一脸无奈。

小娴倒是被成功地搞得一脸糊涂,头顶上出现N个问号,正要问,颜泽正好催促大家休息,于是她乖乖上楼,没有问。

她仔细观察过那个房间,柜子上放着一张照片,照片里女孩纯真的笑容让她恍惚。伸手拿起照片,看着,心想这个就是以安吧,长得真是很漂亮呢。

当你看见所有曾经招摇的花瓣都在寒冷的风中次第飘零,所有曾经伟岸的树都在狂风骤雨中轰然倒塌;当你看见十几米外的人群在耀眼的灯光下无眠地狂欢,阴暗的夜空中忽然盛放寂寞的烟花;当你看见庞大而永无止境的白色波浪翻涌入海,或许,你会觉得,一个生命的诞生和凋谢,那么卑微和渺小。

不是所有的死亡都是壮烈的,也不是所有的死亡都能够被轻易原谅。

夏雨天当时就血肉模糊地摔在离小娴不到六米的地方,直愣愣地睁着双眼,哀怨而神伤地凝视着她。三月三十一号还看见她在会场上看综合秀,次日的午后她竟然从百米高的观境楼上跳了下来!

小娴一直在颜泽怀里微微颤抖着,她还记得大概一个小时前那幕惨烈而恐怖的景象。

这一天奇异的没有下雨,校园里的空气很清新,好像被干净的雨水冲洗过一样。午后,她和颜泽在观景楼的附近散步,她还记得自己开心地张开双手面向阳光,贪婪得呼吸着略带湿润的气息,温软的阳光洒在脸上绚丽美丽。

张开眼,无意间看见观景楼上随风飘摇着一袭粉红色的衣裙。刚刚想起来昨天夏雨天穿着同样的礼服,她已经像是一只折翅的飞鸟笔直坠落下来。空中轻轻地飞散开很多白色信纸,任意翻飞着不知去向。

来不及惊呼,她已经在小娴面前摔成一堆肉泥。潋滟的鲜血飞溅带着极其细小的肉末。阳光照耀下,离地面一米的地方腾起浅红色的血雾,随着风飞散开去。带着血丝的空气吸进肺部时,小娴忍不住伏下身呕吐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纯澈悲伤的泪水已经从眼眶中大粒大粒谷落下来。

颜泽急忙抬手拥住她,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视线一直停留在几米开外的一堆肉泥上,紧蹙着俊秀的眉尾沉默着。他同样无法想象一个年轻饱满的生命可以这么轻易地凋逝。

再次抬头看向夏雨天的时候,看见她那双美丽而哀怨的眼睛,微微张开着的鲜红的双唇。大朵大朵的血花在她优雅的礼服上尽情地绽放着,越来越大,渐渐汇聚成象征着死亡盛宴的巨大雪莲花,妖艳,残忍,而炙烈。

头部流出的鲜血沿着凹凸不平的地面流入肮脏的下水道,阳光在血液上绽放出更加强烈的光芒,穿透鲜血折射出美丽的光晕。那足够美丽,和她瞬间的死亡一样。

站在离尸体十米远的地方,还能清晰地看到她的脸上有些青紫色的伤痕,像是之前被人狠狠殴打过才有的。仿佛为了确认,小娴努力平静地看向她泛白的手臂,不出所料,手臂上也布满了伤痕,很明显。

从夏雨天眼角滑落的眼泪混合着脸上的鲜血滴落在地,小娴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撕扯着,四分五裂,压抑而疼痛。

她半张着口想要说什么?她在哀怨着什么?她为什么要选择去死,为什么不坚强地活着?!

转过身靠在颜泽的怀里,颤抖着问他,声音已经很疲惫,“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为什么那么残忍那么冷漠!!!”

然而没有人回答她,整个校园都压抑地沉默着,那一个瞬间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四月初的樱从纤细的枝头缓缓飘落下来,抽出的嫩叶却预示着美丽的花宴过后的完结。一阵又一阵冰冷的风吹过了,樱也落了,仿佛在为一个卑微的灵魂送别。

有更多的人围聚过来,看见浴血的夏雨天,先是震惊,随后厌恶地皱眉,牵着自己的朋友淡漠地离开。

“真的好恶心!哪里不可以死,偏偏死在学校里,今天的晚饭看来不用吃了!”

一个鲜活而饱满的生命面对死亡的灵魂,同样冷漠而随意。她不值得原谅的是死在了学校,不可原谅的是死法太恶心,她的死无关任何一个人,她夏雨天的死,不重要!!!

一个小时后那里站满了新闻记者,校领导以及成群结队的无聊的学生。议论声一波又一波地直直闯进耳蜗,但是站在远处的小娴已经不知所措,脸色苍白得宛如白瓷。

但是她无法逃避的是那些类似职责的幻觉,耳边似乎有人在不止一次地向她强调,那个拥有华丽的歌喉,那个拥有纯真可爱的微笑的女孩死了,她死了,她现在正躺在那里,她还躺在那里睁着哀怨的眼睛,无辜地备受指责。

这让她几乎崩溃。

记者手中的照相机一直闪着耀眼的光,想要拍出一张死亡时最美的照片;校领导的周围站满了记者,一片混乱冷漠的场面。

“请问高校长,这位学生生前是否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听说她在Albert的第十二届‘SongShow’上表现完美却被判定淘汰,您认为这是否是致其跳楼自杀的原因?”

“严校长,请问您对这起自杀事件有何看法?”

“……”

现场的记者理所当然地提出一个又一个问题,但是最终没有得到很好的解释。

这一幕让小娴异常难过,珊珊还躺在那里,为什么这帮人除了冷漠什么都没有,为了得到第一手的资料却不让她死得安宁?为什么她还在那里寂寞地躺着,可是没有一个人想到先去合上她的眼睛?

人群中的议论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小娴一把推开颜泽冲向人群,疯了一样钻进去,颜泽在背后慌乱地叫她,可是,她没有听见。

“为了一次比赛而跳楼自杀,你说她脑子是不是有问题,看她这副死样,真是让人恶心!”

“我听说她向泫汐当众求爱失败,该不会是为爱而死的吧?”

“那就更加死不足惜了,像她这样的人还想要做公主,真是做梦还比较实际一点!”

“哎……真恶心,就算是愚人节也不用笨到开这种玩笑吧,难道她以为自己死了还能复生?”

“神经病!”

“……”

重复的情景,重复的眼神,是的,她快要被逼疯了!勉强冲进去,她看到自己脚边的尸体,还是恐惧地愣了一下。人群中传来细微的骚动,小娴没有理会,俯下身颤抖着将手指轻轻放上夏雨天美丽暗淡的眼睛。

不要再看这个冷漠的世界,不要留恋这里的每一个人。我知道你想要说些什么,你想说你痛恨上帝,痛恨这个世界对么?可是你为什么要屈服,为什么要逃避?你是不想,还是无能为力?

她站起来疯了一般冲出人群,眼角的目光无意间看见默默哀伤难过的脸,依旧没有停留。

她要去找宥泫汐那个混蛋!她要去问他为什么可以那么狠心去伤害一个爱他爱得那么彻底的女孩!这一定是他干的!一定是他这个混蛋做出来的好事!是他杀了夏雨天,是他杀了唐珊珊!

颜泽惊惧地拨开人群却没有看见她的身影,手指渐渐变得冰凉。

“小娴——小娴——”他冲出人群大喊,但是四周没有她的身影,他的心中一片茫然。

香樟林里动感帅气的音乐声依旧继续着,浓密的树林将声音屏蔽起来,因此隔着树林声音变得很轻。此时的顾明昊和泫汐还在练习《RainMan》,完美的动作让人惊叹不已。

平时他们的关系并不友好,很难想像这两个人在舞蹈方面能够配合得这样天衣无缝,精彩绝伦。很显然他们已经合作过很多次。这也确实是个自己组织起来的舞团。

结束后一群人停下来休息,顾明昊和泫汐也在一边撑着香樟树粗糙的枝干剧烈喘息。

“你最后的那个动作还是很僵硬!最近都没有练习么?我告诉过你,我不需要有缺陷的伙伴!”平定呼吸后,泫汐猛的抬起头,愤怒地注视着顾明昊,冷冷地说,“你现在的舞技甚至比不上墨子诚那小子!”

受到泫汐的嘲讽,顾明昊倒是冷静地微笑着没有反驳。他是比宥泫汐更加狠烈的人,外表的友善和温和掩饰着他心中的新机和谋划。

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这个舞团中宥泫汐还是队长,他就顺从,但是总有一天他宥泫汐会被他顾明昊踩在脚下。他知道什么东西可以刺痛这个外表冷酷内心脆弱的人,也知道他最终的弱点会是谁。

呵呵……要报复他的这天可能已经不远了呢!

看着顾明昊沉默,泫汐也没再说下去。皱着眉心抬手疲惫地揉了揉额头,头部传来茫然的晕眩感。

最天晚上毕竟是有点……喝得太多了。回到家在浴缸里吐了将近半个小时,躺倒床上到第二天中午才醒。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但是竟然清晰地记得回到家又对娜茜发火了,并且一头倒到床上已经是凌晨三点。

醒来时发现自己安稳地睡在床上,肮脏的衣物已经被拿走,估计是哪个佣人早上进来过。可是这群该死的混蛋,说允许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走进他的房间?

温和的阳光透过香樟树叶在他长而密的黑色睫毛上逗留,微红的脸颊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风安静地吹拂而过,泛红的叶子便成群地往下飞落,树枝上飞下来什么东西,泫汐抬手接住,发现是张信纸。

“唐珊珊!你这种人也想要当公主么?真是白日做梦!其实你更加适合从观景楼上跳下来,而且,我敢保证这里没有一个人会为你感到难过!我劝你别再让我听见你唱歌,你知道那声音有多么恶心么?……”

后面像是被划过,看不清字迹,也不知道写这封信的人是谁?泫汐不悦地蹙了下精致的眉尾,随手翻过背面。后面用不同的自己写着:我无比痛恨这个世界!我无比痛恨上帝!我无法抑制地痛恨这里的……每一个人!

不一样的笔记,很显然不是出自一个人的手。这句话,难道是夏雨天写下的么,她为什么这么说,这封信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打量了很久还是没有一个结果,泫汐将信纸随意塞进了口袋。

“宥泫汐!你这个该死的混蛋!”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带着她无法压抑的愤怒和绝望,充斥而来。

泫汐猛的抬起头却撞见小娴一副怒不可遏的神情,惊异地皱了下眉。顾明昊侧过头颇有意味地看了一眼小娴,又特意看了眼泫汐,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满意的笑容,神秘而诡异。这场景,来得好快。

看见泫汐一脸冷漠的表情,她忍不住冲上去狠狠推了他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毫无理智地大吼,“宥泫汐你为什么要那样做?你为什么要那样伤害她?你为什么这么冷酷这么没有人性?”

被她突兀的行为弄得头晕,泫汐厌恶地皱了皱眉,抬手推开她,“墨小娴你来这里发什么疯?!”

他居然不承认?他居然还这么理直气壮?宥泫汐你真******不是人!

“宥泫汐!你已经让珊珊一次又一次地绝望!你一次又一次伤害她!现在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她?你为什么不放过她?!”难以言语的悲伤在心室壁上放肆地充斥着,愤怒让她失去理智,她冲上去用力砸着他的锁骨。

右肩处敏感地痛起来,泫汐愤怒地抓开她闯祸的手,冷冷盯着她,怒斥,“该死!墨小娴!难道你认为我应该给她希望?!你认为这种施舍会对她有好处?!”

“墨小娴!你以为爱情就是博爱么?!”愤怒地说完这些,泫汐不自然地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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