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76级（2）班上山参加劳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刚开始的那一周是全天劳动，后来就是上午上课，下午劳动。对这样的学习生活，同学们开始觉得新鲜，课前饭后都抢着做好事，不是打扫院子里的卫生，就是为厨房挑水，或是做其它。渐渐地新鲜劲一过，做好事的人就少了。李虹看这样下去不行，干脆把该做的事情分项排队，自己却一直坚持。
这天中午，同学们吃完饭都在休息，李虹正要去厨房看看有什么事情需要做，厨房的王师傅在天井里告诉她，水缸里没有水了，挑水的男同学还没有来。李虹说：“没事，我去挑。”
王师傅关心道：“还是去男同学的驻地喊人吧，太重了。”
李虹仍然坚持：“我能行，你放心吧。”说着，径直到厨房去，挑起水桶就走。
水桶一上肩，李虹就觉得分外的重。李虹觉得前两天没有那么重，是不是自己累了的错觉。李虹将空水桶放下来，看看这水桶是不是与那天的不同。看了好一会，李虹总算看出眉目来了。原来，前几天的水桶是新的，做水桶的木料比较干，自然挑起来要轻些，而通过这些天不断地挑水，水已经把木料浸了个透，自然就重了许多。李虹想起自己家里挑水的水桶，妈妈每次都要将新的水桶晒得很干，然后不断地把它箍紧实，再不断地抹上桐油，这样的水桶既轻巧又耐用。可是，这个水桶省去了这些程序，所以就起了变化，她这才体会到刚才王师傅说“太重了”是什么意思。李虹挑着水桶朝门外走去。
水井在通往寺庙路边的一条岔道上，这条岔道直通深沟，水井就在岔道的半路上。这是笔架山的泉水，是从石缝里浸出来的，十分甘甜。李虹每次挑水，都要捧起来吃上几口，从来也没说拉肚子之类。今天在井边李虹照常也吃上几口才开始打水。水井的口面很大，可以直接将水桶放在井里打水。李虹很费劲地将水打上来，本能地想将水倒掉些，因为这是比较大的水桶，提水的杠也是插在两边的榫头里，而不是像一般的水桶，直接将箍桶的木料延伸出来，对着再弯过去自然形成的提水杠，那样的杠纤细得就像一根木棍。在家里去买水的的话，这是两分钱一挑的水，而李虹平时挑一分钱一担的水，就是细得像木棍杠那样的桶。空水桶就已经有三十多斤了，加上水不知有多重。可是李虹想到王师傅要用水，而且她觉得自己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肯定有进步，一点没有问题。想到这里，李虹毫不犹豫地弯下腰，将沉甸甸装满水的担子挑在了肩上。从水井过来有一段平路，李虹觉得还可以，可是开始爬坡了，李虹就感到费劲了，上坡是不能停下来的，只见李虹咬紧牙关，一步一步艰难地移动着。此时，她的腰有些隐隐作痛，还有几步就可以休息了，可是李虹感到眼前这几步比平时走几十步都艰难。她紧紧咬住嘴唇，不断往挪动脚步，还有最后一步石梯就上到大路了。但这一步石梯比其它的都高，李虹使尽了全身力气“嗨”了一声，终于蹬上来了，可是，就在这时，李虹的腰一阵剧痛，使她蹲了下去。蹲了好久，李虹才站了起来，但是她的身子僵硬了，别不过来。
正当李虹不知道该怎么办时，杨林和其他几个男同学从他们寝室方向过来了，看到李虹在路边，以为她在那里歇稍休息。他们都不敢轻易开口说帮助李虹挑水，怕又遭到李虹的拒绝。细心的杨林好像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试着问了一句：“帮你挑一段，怎么样？”
李虹连连点头，笑道：“好呀，挑吧。”
大家都惊讶李班长今天终于接受了帮助，于是虎背熊腰的张大凯，轻松地挑起满当当的水桶，“噔噔噔”地朝前跑了。
杨林招呼李虹：“走吧。”李虹却示意他们走前边，自己随后就来。
杨林疑惑地看了李虹一眼，感到有些奇怪，但还是领着大家走了。他们是来挑水的，之所以来迟了，是因为有个同学早上在树林里练声，有同学反映影响了休息。两个同学吃完饭后，因为交换意见时发生了不愉快，杨林将此事协调好后才来的。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李虹挑水会把腰闪了。
李虹慢慢地回到寝室，见同学们都在午休。自己就上了床。本来她是睡上铺的，吴梅硬要给她换，她就睡在下铺了。好在是下铺，要不今天就上不去了。李虹躺在床上，想着下午还要上山劳动，怎么样尽快使腰好起来。她闭着眼睛，用手使劲揉着腰，默默地想着用什么方法才能减轻疼痛。忽然，她想起妈妈在她上山时给她的伤湿止痛膏，忍着疼痛从挎包里取出来，撕了两张贴在了疼痛的地方。
下午的劳动仍然是开垦土地。按照柳云飞的计划，要将山上长满杂草的地方全部开垦成土地，然后种上药材和土豆。笔架山以前的森林是很茂密的，解放前曾经是土匪盘踞的地方。后来大练钢铁、修铁路，砍了不少的树，使得有些山峰露出了红色的土石，好些平的地方虽没有裸露出土地的本色，但却被长满的杂草所覆盖。这些本该植树造林的地方，当年却热火朝天地被开垦。
经过一个多月的开垦，杂草早就除干净了。现在最要紧的是那些石包包，必须用铁锤才能把它们搬掉。2班的同学们这几天就是干这个事情。
李虹不愿意让同学们知道她的腰出问题了，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那伤湿止痛膏起了作用，中午休息以后，李虹觉得自己好多了。她和其他同学一起，到保管室拿了钢钎和铁锤，朝山上走去。
今天的天色不怎么好，灰蒙蒙的像要下雨。一团团的大雾从身边绕过，也把山下美好的田园风光锁住了。万芳芳叫了起来：“云烟缭绕神仙家！我们都是神仙了！”
在她的带动下，同学们都兴奋起来。有的说，要不是住在这山上，肯定看不到这样的美景。有的说，无限风光在险峰，这会儿笔架连云的风光是最美的，等会儿休息时一定要到笔架那个地方去看看。杨林朗诵起毛主席诗词：“暮色苍茫看劲松，乱云飞渡仍从容。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钟涛也凑起了热闹朗诵道：“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李虹受大家的影响，忘记了腰疼，也吟了起来：“笔架山上红旗展，歌声嘹亮冲云霄。天大困难踩脚下，敢与天地比低高。”
“好一个敢于天地比低高。说得好呀！”柳云飞老师也来了，看到同学们情绪高涨，心里很高兴。他鼓励大家：“同学们，胜利在望了，我们就是要有敢与天地比低高的精神，克服我们在开垦土地上遇到的困难。过几天，工宣队和冯校长他们就要到山上来检查我们的战果了，我们一定要抓紧时间，尽快将土地平整出来，栽上药材和蔬菜，让领导来检验我们的胜利果实。大家说，好吗？”
“好！”同学们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山上。
李虹坚定地补充道：“我们一定不辜负学校的期望，坚决完成任务！”
“说得好，大家开始劳动吧。”柳老师不失时机地指挥着大家。
开石运土，已经接近尾声了，同学们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李虹不顾疼痛，与王秀莲轮换着开石头。王秀莲看李虹不经意地皱了一下眉头，问道：“李虹，哪儿不舒服？要不要歇歇？”
李虹摇头：“没什么。”
“要不我先打钢钎？”王秀莲征求李虹的意见。因为以往都是李虹先打。
李虹答应了。她拿起钢钎，熟练地插在石缝里，王秀莲抡起了铁锤，使劲杨了起来，然后再打下去。只听“铛”的清脆一声响，铁锤稳稳地落在了钢钎上。随着钢钎一点一点地被捶进石缝里，一块大石头被撬松了，李虹站了起来，同王秀莲将钢钎使劲往一边拉，石头便落下了。李虹让王秀莲扶钢钎，自己拿起了铁锤。这种铁锤，当地人叫二锤，顾名思义，就是比大锤要小一些的铁锤。这些天，李虹就是和王秀莲轮换着一个扶钢钎一个伦铁锤。刚开始，李虹和王秀莲都有些不适应，有一次李虹扶钢钎，王秀莲一下没对准，铁锤从钢钎顶的边上滑过去，打在了李虹的手上，疼得李虹差点没叫起来，把王秀莲吓了一跳。为了鼓励王秀莲，李虹装着没事一般，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嘴巴却说着：“没事，没事。”就这样，她们硬是挺过来了。如今，她们两个的二锤都甩得挺顺的。柳云飞还在班会上表扬了她们。因为整个班上就只有七八个女同学参加了抡铁锤，柳云飞说她们是学大寨的铁姑娘。李虹为此感到无比的骄傲。可是，今天李虹却甩得费劲。她刚将铁锤扬起来，腰就疼了起来，她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但是，她咬紧了牙关，把铁锤举得高高的，准确地把铁锤扎在了王秀莲扶着的钢钎上，然后又一次扬起了铁锤。就这样，李虹的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心里想着大寨的铁姑娘，一次又一次地扬起了铁锤，与王秀莲攻克了几块大石头。休息的口哨声响了，李虹一屁股坐在地下。王秀莲看她脸色不对，蹲下去问她怎么样，她摆摆手小声道：“我的腰可能被闪了。”
王秀莲急了，不由得说她：“这是好久的事情？你真是个憨包，腰闪了也不休息一下。这样下去可不行，快下去休息！”说着，就要扶李虹起来。
李虹赶紧捂住王秀莲的嘴巴：“小声点，解放军打战轻伤不下火线，我这点伤算啥子嘛。再说，这块土马上就要开出来了，在这节骨眼上，你不准说我受伤了，影响了大家劳动的热情，我拿你是问。”
王秀莲嘟着嘴巴：“好嘛，反正腰疼的不是我。不过，你别不当回事，我妈反复告诉我，干活的时候不要闪着腰，要不然要成一辈子的老悠悠。”
“我知道，我妈给的膏药我已经贴上了，今天最后把这里平整完了，我就好好休息，听你的还不行吗？”
王秀莲也只好如此了。她挺佩服李虹身上那股干劲的，但有时候又觉得她傻乎乎的。
石头终于开完了，周清华领着一帮男同学用鸳兜挑着石头，垒在地边上。万芳芳也带着女同学们用锄头不停地将高处的泥土刨到低处。山上这片乱石包，通过同学们一个多周的劳动，就要成为一块平整的土地了，看着这热火朝天的场景，李虹由衷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