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又见到了黑色绣金斗篷。我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大概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黑色斗篷。
第一次见到黑色斗篷时,薛佟上小学四年级。薛佟的小学有早读,上完早读再回家吃饭。她记得很清楚,天色将明又暗,她背着书包,举着雨伞低头向前走,到中学大门口时,她停住了脚步。
隔着紧闭的大门,她看见了那个黑色斗篷。一个男人披着发着金光的黑色绣金线的斗篷。她分不清那是背影还是正面,就像她分不清那是梦境还是现实。
高一的薛佟又一次见到了他,他还是没说话,静静地站在那里。
同样的看不清面容。
薛佟小心问:“你是谁?”
背景忽而变化,场景转换到了乡下那个小小的家,有柿子树、桂花树、还有东面墙上生机勃勃的爬山虎。
原来这是梦啊……
薛佟心情顿时低落,不愿意再去看周围的一切。
突然有什么温柔触摸她的肩膀,她回过头去,竟然是柿子树的树叶,见她注意到自己,撒娇似的轻抚薛佟的脸庞。薛佟见怪不怪,反正这是梦嘛!她总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拟人化的树叶有什么稀奇?
树叶从树枝上脱落,随着风飘向红瓦屋顶,薛佟不自觉的顺着树叶看去。
只见一片绿光之间,许许多多的树叶托着一只沉睡的小猫。
那是她的小猫。
薛佟惊喜地跑过去,也不管这到底是不是梦。跑到半途,她竟然踩着空气上升,走在半空中,到了小猫的身边。她激动异常,从绿叶做成的床接过小猫。
“小猫!小猫呜呜呜……”
被打扰的小猫渐渐醒转,还是那副模样,还是那副懵懂的模样。小猫见到自己的小主人,亲昵地舔着薛佟的脸颊。
薛佟不敢置信,小猫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她可从来都是任性的。
到底是不是小猫?
她疑惑了。
但看着同样的眼神,同样的神态,薛佟的心情不自禁地融化。
不管了,这就是她的小猫!
谢谢你!谢谢你到梦里来找我。
相处了几分钟,薛佟才发现小猫是年轻时的样子,那时候她还没生过宝宝,身材苗条,可谓是高贵冷艳。不是她离开时那副老态龙钟大腹便便的模样。
薛佟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就算是在梦里,你也要以最美的样子来看我吗?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还有一直以来,谢谢你在我孤单世界里的陪伴。
你是我赖以生存的美好,也是我无法触碰的伤口。
周围的景象渐渐淡化,薛佟不愿与她分别,紧紧抱着不动也不反抗的小猫。好像这样她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一股力量把她拽离这个世界,她挣扎着,喊叫着。一点用都没有。
回到现实世界的前一刻,她仿佛听见一个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
“她想再陪你一段时间,以最美好的样子。没办法呢,她好像很喜欢你,完全没办法离开你左右呢……即使以一副灵体的鬼样子!哼!蠢货!”
……
薛佟醒来时是早上四点,她放下手机塞到枕头下,手无意间触到脸颊,才发现早已泪流满面。
这么脆弱啊……
薛佟坐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去卫生间洗了个脸,又摸着黑歪到床上。
睁着眼睡不着。
宿舍六个人,一边上下铺,一边是学习生活用的桌子。薛佟住在中间床铺的下面,上铺是李安霖。薛佟旁边挨着窗户下铺住的是肖蜻蜓,上铺是张曼。临近门上铺是林琦,下铺是曹雪芳。
突然有人推了推她的脚,薛佟起身一看,肖蜻蜓趴着身子,眼睛亮亮的盯着她。
她小声说:“佟佟,你是不是睡不习惯?”
肖蜻蜓冲她招手,拍拍她旁边挪出来的空处。意思是让她过去?薛佟呆了会儿,觉得矫情挺没意思的,于是大方地挪过去,小心翼翼地不让年老的木板床发出声音来。
大木板床存心不给她面子,“叽哇”一声突兀难听的响声,打破清晨难得的平静。
薛佟条件反射用手捂住嘴,好像这样别人就听不见了似的。昏暗中,肖蜻蜓喜滋滋笑了。薛佟吐了吐舌头,继续往对面爬。
到了对面之后,薛佟一骨碌地往肖蜻蜓被窝里钻。虽是夏末,天已有了丝凉意,昨日下雨时侵袭的冷空气迟迟不退去。
两个人紧挨着,温度很容易上升。薛佟舒服地叹气,很想在被窝里蹬几下腿,可又想起不是自己的被窝,多少有些傻,便放下乱拱拱的毛病。
一只细瘦的手搭在她的腰上,薛佟同样把手搭过去。她不擅长交流,更不擅长肢体交流。只能有样学样了。
搭过去之后,薛佟喟叹,她从来没摸过这么瘦的腰,就像摸着竹节杆一样,皮包着骨头。薛佟觉得自己再摸下去就会忍不住想起电影里的僵尸,于是把手巧妙地放在肖蜻蜓的肚子上,揉开了,那里肉还算多。
她怎么会这么瘦?
肖蜻蜓的肚子被揉地舒服叹息道:“你真温暖。”
薛佟道:“你也好暖,就是太瘦了。”
肖蜻蜓目光有一瞬暗淡,复又恢复平时神采奕奕的样子:“我吃不胖的,你也好瘦啊还说我。”
薛佟道:“我也吃不胖,大概是基因问题。”
肖蜻蜓道:“一会儿就该起床了,学校有个老式的大铃,特别响,我昨天站的离它有好远,还是被震得不行。”
“它一响大家肯定睡不着了。”
“你早上要吃什么?”
“不知道诶……”
“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人生三大难题啊……”
“你要多吃点这么瘦!”
“我吃很多,真吃不胖。”
“她们醒了听见这句话会打你。”
……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间总是在这种时候过得很快。
“几点了?”薛佟问,她对接下来传说中的军训充满恐惧,时时刻刻关注着。
“不知道,我没表,也没手机。”肖蜻蜓摇头晃脑:“反正也没打铃不是?”
话音刚落,嘶哑剧烈的铃声响彻在校园里。
两个人对视一笑,紧接着哈哈大笑。
这种简单的快乐,肖蜻蜓很久没有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