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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流金夜宴

流金楼开在旧城区一条闹中带静的巷子,主体建筑为一栋四层楼高的仿古民宅,周边环绕着一个占地面积约1000㎡的院子。据称该院子是一位老华侨的祖宅,早几年城市改造的时候不慎被误拆,等到文物保护部门发现时,拆的只剩下后院池塘了。

这件事情经媒体曝光闹的费沸沸扬扬,幸得老华侨的后人出现才平息了一片骂声。报道称老华侨的整个家族都已经移居海外,其后人偶然回国洽谈商务才知晓此事。最后没有向相关部门追究责任和赔偿,只是将院子确权后转卖给一位低调的富商。

当这座院子再次出现在公众视野中时,已经是城中名聚会的新宠——流金楼。翻新重建后的院子在外形上基本保留了古朴的建筑风格,后院小水塘经过修整,加建了小拱桥和凉亭,栽种了翠竹、树木和荷花,白天看着清新素雅,晚上满院子的灯光晕染下,分外宁静怡神。楼内装修采用新中式风格,只设包间,不设大厅,以确保顾客用餐时的私密性和舒适性。

一间餐厅如果仅有高逼格的环境而不注重出品,还不足以让全城美食家们倾巢出动。流金楼主营新派粤菜,招牌菜中既有传统菜式,也有迎合本地食客口味的创新菜,出品被食客盛赞色香味俱佳。曾有美食专栏爆料,流金楼的经营方出高价从南方某知名粤菜酒楼挖了一整支厨师团队,连楼面经理都是会说粤语的地道南方人,一来保证菜肴出品的高水准,二是保证客户服务的细致周到。

如此配置的流金楼,人均消费自然不低,而且由于包间数量仅有9间,物以稀为贵,想到流金楼吃一顿的食客,需提前1个月以上才有可能订到位置。

而对于这种“一席难求”的热门餐厅,尹佳佳总有办法订到位置。

昨天跟张蕾确认了约饭时间后,尹佳佳才电话餐厅老板娘定了包间。

算起来,张蕾跟尹佳佳认识已有16年。两人是初中的同班同学,起初她们并没有什么交集,张蕾是普通工薪层家庭长大的小孩,学习成绩中上,长得顺眼,个性开朗仗义,班里人缘不错,但在校园里绝对属于的默默无闻小人物。尹佳佳打小就顶着校花的耀眼光环,人长得漂亮不说,因着家境殷实,吃穿用度也透着高级的仙气儿。不过性格比现在怯懦胆小,放学路上被学长拦下递情书都会吓得落荒而逃。

当时有一位高年级的校草对尹佳佳迷恋的不行,对她又是送情书又是送蛋糕,把方圆几里暗恋这位校草的女生们气得牙痒痒。其中就有一位外号“二中一姐”的高年级女混混,直接把对尹佳佳的恨意付诸行动,放学后带着几个小跟班把尹佳佳抓进女厕所,撸起袖子围上去就要扇她巴掌。

没打几下,“二中一姐”忽然惨叫一声,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背后还压着一把课椅。众人回头一看,张蕾正举起另一把课椅砸向众人。趁着在场的还没反应过来,张蕾赶紧拽上吓傻了的尹佳佳跑出女厕。

但“二中一姐”也并非浪得虚名,忍着后背伤痛迅速起身追了出去。眼看就要抓到尹佳佳了,张蕾果断将尹佳佳推出厕所门,自己却被“二中一姐”一把揪住马尾,拖进女厕。张蕾奋力反抗,随手拿起拖把向“二中一姐”一顿乱捅。

如果对手只是“二中一姐”,张蕾还能扛一会儿。但随着小跟班们加入撕扯,张蕾手中的武器很快被夺去,人也被推到地上,上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恼羞成怒的“二中一姐”拎起一个铁桶朝张蕾走去,张蕾双手被小跟班们踩在脚下,眼睁睁看着铁桶在自己正上方高高举起,她害怕地侧着脸,闭上眼,心中默念阿弥陀佛。

只听“咣当”一声,铁桶落地,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在张蕾的脸上。她睁开眼,发现校长带着保安冲进了女厕,“二中一姐”被一个高大的胖学长反绞双臂贴在墙上,小跟班们也停了手脚,一脸慌张的蹲在地上。

在场的所有学生包括尹佳佳和张蕾都去了校长室,由于事件性质恶劣,校长还报了警。坐着等笔录的时候,尹佳佳双眼含泪地看着脸上挂彩的张蕾,可怜兮兮地一个劲儿的道谢,直到胖学长握着两杯温水走过来。

胖学长把水杯递给尹佳佳和张蕾,看见张蕾浑身脏兮兮,校服上衣还划破了两道口子,连忙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张蕾不明就里地看了胖学长一眼,刚想把宽大的外套脱下来还回去,就听到胖学长说:“穿着吧,你背后都露着了。”

一旁泪眼婆娑的尹佳佳将手中书包交给胖学长,转头对张雷说:“张蕾,要不我们送你回家,坐我表哥家里的车。”说着指了指胖学长,胖学长向张蕾点了点头。

“不用啦,刚才班主任给我爸打电话了,估计这会儿他快到了。”边说边背起书包,自以为很帅气地跟尹佳佳和胖学长摆了摆手,一瘸一拐地往校门口走去。

胖学长快步追了上去,手掌轻轻碰了一下张蕾的肩膀。张蕾回头,满脸疑惑地看着他,问:“还有什么事吗?”

胖学长有些犹豫,刚开口说了声“我叫……”,后半段就被校门口张蕾爸爸焦急呼喊声打断。张蕾担心爸爸反应过度会引起其他不必要围观,连忙跟胖学长摆了摆手,快步离开。

经过这次“女英雄救美”后,尹佳佳跟张蕾越走越近,关系很快从朋友升温为闺蜜,即便后来尹佳佳出国读书,两人联系仍十分密切。回国后更是隔三差五就约张蕾吃饭,今晚这顿流金楼本该在半个月前就吃了,但因为张蕾常常出差,约饭时间一推再推。

话说这晚张蕾打车到了流金楼,与院前咨客核对信息后,一路小心地走到包间前。

带路的服务员推开房门,张蕾走进房间,先是看见一张大圆桌,身着桃红色连衣裙的尹佳佳坐在中间,正笑盈盈地朝她挥手。她左手边的位置空着,右手边身坐着身穿深色休闲服的邱晓明,微笑地向她点了个头。

落地窗边站着一位身穿浅色Polo衫的眼镜男,他原本是背对房门在打电话,听见开门声便转身望向她。他的灰白发色分外显眼,脸上扬着阳光的笑容,五官长的很是秀气。

尹佳佳起身张罗着让张蕾坐在自己左侧,眼镜男则坐在张蕾的左侧,示意服务员可以上菜了。

简单寒暄介绍后,张蕾知道了她面前这位灰发帅哥名叫陈楠之,是一位金融圈新贵,尹佳佳的大学同学,昨天上午刚从纽约飞回来,时差还没倒过来就被尹佳佳约来吃饭。

“楠之看着文静,其实内心很闷骚哒。你看他这头发,可不是少年白头喔,他上周刚染的。”原本不算健谈的尹佳佳,今晚却表现得比张蕾还活泼,马力全开地热络气氛,把媒人的角色演绎的淋漓尽致。

“我这种不算什么,还记得咱班的崔晨嘛,那才叫极品。读大学的时候就天天黑衣黑裤上课,不知道的以为他衣柜里就只有一套衣服。他现在我隔壁写字楼上班,有回在健身房的更衣间碰到,不小心看到他穿了一条粉红豹纹低腰小三角,那叫一个震撼啊。”

听着尹佳佳和眼镜男追忆大学时光的美好,张蕾识趣地附和着,尽量做出十分感兴趣的模样,实在演不下去的时候就专心吃菜。好在流金楼的出品不错,尤其是脆皮烧鹅和清蒸龙趸,深得张蕾欢心。偶尔抬头夹菜,眼尾余光扫到邱晓明正盯着她看,但当她看向他的时候,他又若无其事地把目光移开。

忽然,眼镜男在模仿老教授出轨被人撞破时的画面,手舞足蹈幅度过大,撞到正在帮张蕾倒酒的服务员。尽管服务员手努力稳住醒酒器,但无奈还是泼洒了一些红酒在张蕾裙摆上。

“对不起!对不起!”服务员一脸愧疚地跟张蕾道歉,眼镜男也站了起来,一边道歉,一边拿餐巾帮着张蕾擦拭裙摆。

“没关系,我去洗手间整理一下就好。”说着就往门口走去,刚开门就见到一位扎马尾的楼面经理。对方看到张蕾裙子上的红色污渍,连声上前道歉并陪同她去洗手间,用衣物清洁剂给她做了简单处理。

红酒渍比之前要浅了些,但在浅绿色布料上依旧明显。楼面经理一脸歉意地看着张蕾,说:“非常对不起!我们会负责这件衣服的清洗,这是我们的客服电话,请您留下联系,您可以将衣服的清洗发票快递到付给我们,我们给您手机转账。”

张蕾看了眼裙摆上的红酒渍,认为回家拿些酒精就能去除污渍,便婉拒了楼面经理的好意。可楼面经理仍是一脸紧张,执意要补偿张蕾的损失。

“快到中秋了,我们流金楼出品了一批广式月饼。您如果不嫌弃,我送您两盒双黄白莲蓉月饼,可以吗?”

按照流金楼的菜肴价格,两盒月饼的钱都能买两条连衣裙了。

张蕾犹豫了,她想吃月饼,却又觉得这样太占别人便宜。

楼面经理似乎看穿了张蕾的纠结,连忙哀求道:“我们楼面部长都有一点小特权,月饼本来就是送客户的。如果让店长知道我们今晚怠慢客人,我这个月的奖金就都没了。您就当帮帮我,收下月饼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张蕾也不好意思再拒绝楼面经理的好意,点了点头,说:“谢谢!您太客气了。”

楼面经理笑得露出灿烂的白牙,说:“应该的。”

从洗手间出来,走了没几步,张蕾就看见站在走廊上抽烟的邱晓明。

邱晓明也看见她了,把抽了半截的烟掐熄在烟灰缸,低沉地说了声:“蕾蕾,聊两句?”

张蕾一脸没听见他说话的模样,面无表情地径直走过他身边,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邱晓明手上没用多大力,但张蕾的反应却像是被猛兽咬了一口,卯足全身力量,猛地甩开缠在手腕上的温热,倒把邱晓明吓了一跳。

“蕾蕾,我们就不能做回朋友吗?”

张蕾侧了侧脸,冷漠地盯着这个她曾经很深爱,如今却不想招惹的男人,语调平淡地说:“不能。”

邱晓明眼神透着忧伤,先前两步靠近张蕾,沉重地叹了口气,说:“都过去六年了,你还不能原谅我?”

“原不原谅你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张蕾停顿了一下,背对邱晓明,抬手指了指包间,用疏离的口气说:“而且,现在她才是你要关心的人。”

“我爱她,但也在意你。结婚那天,我看见你戴着我送的项链。你知道我有多懊悔吗?”听到邱晓明的话,张蕾翻了个大白眼,握着拳转身走向邱晓明,双手突然揪住他的衣襟,笑里藏刀地说:“邱晓明,你给我听清楚了,以下内容我只说一次。我跟你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都不可能做朋友,陌生人是我们最好的关系。你现在娶了尹佳佳,麻烦你少来招惹我,别让自己身败名裂。听明白了吗?”声量不大却饱含浓浓恨意。

“明白了。”邱晓明尴尬地看着张蕾,忽地眼神一惊,直勾勾地望向张蕾身后。

“妹夫,你在这里做什么?”

听到身后有熟人的声音,张蕾急忙松开双手,神色略微慌张地转身,只见严冠宇站在她身后不到两米的地方,单手勾着深灰色西装搭在肩上,昏黄灯光照着他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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