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质的睡袍上，卡通版维尼熊可爱到让夜尊域脸色发黑。
莫笙尧靠在门板上，小心地找了个稍微舒服一点儿的姿势，说，“那个，现在只有女士睡袍，你……你将就将就？总不能……总不能裸奔是不是？璐璐还在呢。”
夜尊域嘴角一抽再抽，“连浴巾也没准备。”
莫笙尧总算鼓起点儿勇气，无辜地摇了摇头，“没有。”
夜尊域这次连眼角也开始抽了，湿漉漉地黑发不停地往下淌水，他不耐烦的拿手抹了一把，“好吧，你拿条毛毯来，行不行？”他败退。
莫笙尧继续摇头，“这次出来比较急，天气也已经转暖了，所以，毛毯也没准备。”
尊域深吸一口气，“那你的意思是，除了这件幼稚的女士睡袍，什么都没有？！”
莫笙尧知道他上火了，不禁缩了缩脖子，“也不是没有，女士的一步裙，你看……”
夜尊域完败，有火都没处发，索性把那件睡袍往毛巾架子上一扔，二话不说，洗澡去了。
莫笙尧见状，立刻准备开溜。
哪知，门还没打开，夜尊域的命令就到了，“过来，给我搓背。”
那语气，真是比皇帝还谱儿。
莫笙尧知道他不是皇帝，可实际上也比皇帝差不了多少。这种男人，就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
她认命的蹭过去，搓澡巾准备给他搓澡。
然而，当她的目光再次落到他后背上那条狰狞的疤痕上时，她还是忍不住暗自倒吸冷气。
这样的疤痕，不需要亲眼见证他当初受伤时的惨烈，只需要稍稍一联想，就知道他当时一定流了很多血，一定很痛。
她看得出，当他用后背对着她的时候，他浑身的肌肉都是紧紧绷在一起的，每一寸神经都处在高度戒备状态。
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夜尊域不禁回头看向她，“还磨蹭什么呢？”
“哦，哦……”莫笙尧回神，又向前一步，搓澡巾轻轻贴在夜尊域后背上。
然而，就是这极轻的一触，夜尊域却像触电了似的，猛地挺直了脊背，豁然回头。
那一瞬间，她看见也尊域眼底浓重的杀气。
莫笙尧被吓得倒退两步，撞在旁边的流理台上，把台子上的沐浴用品都扫了下来。
夜尊域肌肉绷得很紧，听见响动半晌没说话。
而莫笙尧也不敢轻易开口。
她不知道夜尊域为什么明明很讨厌别人触碰他的伤口，明明不喜欢把后背献给任何人，还要让她来搓澡。
沉默，在水雾迷蒙的浴室里满眼，莫笙尧呼呼地喘息着，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搓澡巾。
而夜尊域双手撑在墙壁上，依然背对着她。
花洒里面的热水，不断冲刷着他的身体，那狰狞的伤口，就像一张青面獠牙的脸，昭示着他曾经受过的伤害。
这一刻，莫笙尧看到的不是那个高高在上，掌控别人生死的暗夜帝枭，而是一个在别人的追杀中拼命奔跑，努力求生的孩子。
她又开始痛恨起自己来，痛恨自己总能不由自主地去怜悯别人，甚至那个人还是仇人。
明明，自己才是最可怜的那只可怜虫。
夜尊域撑在墙上的手，渐渐握成拳头，好半天才开口，“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他有些无力又无奈的露出自嘲的笑容，“我第一次想完全放松地背对着一个人，不过，好像有些困难。”
莫笙尧呆呆地听着，不开口说话。
“我想试着相信你，笙尧。即使我们中间隔着那么多仇恨。”
他仰头，让花洒中流下来的水，彻底淋湿他的面容，“我承认，我落入了自己挖下的陷阱。如果，当初见你时候，没利用你来进行报复游戏而是直接杀了你的话，或许今天，我就不会这么矛盾了。”
夜尊域转过身，赤条条地面对她，发梢的水，顺着他坚毅英挺的脸滑落下来，而他的双眼却依然冷而犀利，“我习惯了控制，总觉得，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能游刃有余。我费尽心思的算计，算来算去，却算漏了曾经被我最不屑的感情。”
莫笙尧依然呆呆地听着，表情很茫然，似乎在听他讲，又似乎根本没在听。
“我说这些话，让你很意外而且，很不敢置信，对不对？”夜尊域嘴角微微上扬，“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可这就是事实。我爱上你了。”
我爱上你了。简单的五个字，像个原子弹一样，炸在莫笙尧的意识里，让她霍然瞪大了眼，直直地瞪着夜尊域。
夜尊域又转过身去，用背对着她，“给我搓背。”
莫笙尧盯着夜尊域背后的伤疤，一动不动。
夜尊域头也不回地说，“你再不过来，明天的野餐就取消了，因为，你肯定下不来床。”
后面半句显然很有效力，莫笙尧立刻动了。
靠近他的背，靠近他的伤口，再次将手触到他后背上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像绷紧的弦，仿佛随时都会断。
她甚至感觉到了他的战栗，以及从他身上传过来的恐惧！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男人，要做这样的事情？她到底哪里与众不同了，能让他夜尊域隔着血海深仇说出想要相信她，说出爱上她了这种话？
她不能理解，完全不能。
而且，她的不安，也因为他在浴室里说的这番话，渐渐扩大。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不安什么，只是有种模糊却依稀可见的预感……有什么事情，正在脱轨，与最初的设想背道而驰。
莫笙尧是第一次触摸到这样的伤口，张狂的，狰狞的，邪恶的。
每一寸新生的血肉，都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趴伏在夜尊域挺直的脊背上。
她搓动的手，渐渐停下来，缓缓抚摸着那伤口，“当时，一定很痛很痛，对不对？”
夜尊域没说话，也不需要说话。
当莫笙尧抚过他伤口时，他微微战栗的身体，已经给出了答案。
即使那么多年过去，即使伤口已经愈合，即使时过境迁，那些伤害过他的人，或许早已经变成他手下亡魂。
然而，那些铭刻在他灵魂里，记忆深处的伤害，却再也无法愈合。
夜尊域，这个风光无限的男人，实际上，是这样一个千疮百孔的男人啊。
受过那么多伤害和背叛之后，还能期望相信一个人，而且还是仇人的女儿，这是怎样的勇气？
如果江哲知道他愿意用这样的方式来相信，他曾经那样千方百计折磨羞辱过的女人，那么，江哲一定会觉得他是疯了。
其实，夜尊域也觉得自己是疯子，竟然产生这么疯狂的想法。
不过，他是那种敢于表白自己心迹的男人，一旦决定了，就会付诸行动。
他想要莫笙尧的心，想要她的爱情，而在这之前，他必须要付出什么。他早就知道，只有付出了才能期望回报这种道理。所以，今天，他做了这样的决定。
“已经记不得了。”这是夜尊域对痛的回答。
莫笙尧拧紧手中的搓澡巾，指骨微微发白。
“对不起。”莫笙尧突然低着头说。
夜尊域莫名其妙地回头看她，“为什么突然说对不起？”
莫笙尧别开目标，嗫嚅半晌，“没什么，我继续帮你搓澡吧。”
夜尊域也没深究下去。这个澡，洗的并不顺利，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确防备心太强，即使试着去相信，试着把伤口展现给莫笙尧，可还是有好几次，他都被开水烫似的闪开。
好不容易完成重任，莫笙尧大大松气准备退出浴室的时候，夜尊域却突然抓住莫笙尧的胳膊，推到花洒下，不怀好意的说，“笙尧，你也一起来吧。我们鸳鸯浴！”
莫笙尧身上还穿着衣服，被热水一淋，全都粘在身上，黏糊糊的，难受得要死。
“喂！夜尊域，你别乱来！”莫笙尧见他要给自己脱衣服，立刻抓紧领口，“璐璐还在，被她撞见了不好！”
夜尊域一听，嘴角一扬，别有深意地问，“那么，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不被璐璐发现，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莫笙尧很郁闷地发现，自己严重口误了，或者说，这并不是口误，而是借口找的实在太差劲。
“那个，我现在身体不方便，真的……真的！”她艰难咽唾沫，“真的不适合做这么激情的事情。”
夜尊域闻言，目光缓缓下移，那种目光就好像已经自动把她的衣服都剥开了一样。
最后，目光定在她大腿上方。
莫笙尧局促地并了并腿，使劲往后蹭，可后面是墙壁，根本没把距离拉开一分一毫。
夜尊域眼睛一眯，薄唇缓缓动了动，他说，“是不是真的，脱下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