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圣祖四十二年总是那么的不平静,有些人的绮梦才刚开始,而有些人的梦已经戛然而止。一朝烟云既散,有些过惯了舒坦日子的臣子当然受不了,昨日在府上还是前庭笙歌,今日皇帝却把折子一封封的甩到了他们脸上,现在的他们,只得在这暗牢里偷生,不知明日是生是死了。在感叹世事多磨的同时,他们也悔不当初。因索额图赫舍里案牵扯进去的臣子们大多是怕死的,受不了严刑的拷问,都招了。只有一小部分就算是严刑逼供下,也是严严的守着口风。这个案子是皇帝亲审的,就算他们口风再严,也无济于事。虽然让他们开口,让典刑官儿费不了多少心神。可是这却也难不倒皇帝,对付他们真是小事一桩。玄烨只得派出几个小太监,即可了事。
既然酷刑都不管用,只得用亲情这条线了。
皇帝派出的几个太监进到了牢里,看着那几个昔日的朝中权贵现如今竟如蝼蚁一般蜷缩在暗牢里,不禁暗自感叹。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只不过他们的眼睛却不看那些太监们,依旧觉得自己还是当日那个翻手为云为雨的朝臣,他们最大的缺点就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不自知。这一点就足矣置他们于死地。在这紫禁城里,所有人做的事都是为了迎合一个人的心意,那个人就是皇帝,任凭他们有多高傲的气节,再怎么不惧生死,都是惘然。他们自是看不起那些个太监们的,也不屑与他们说话的。一群奴才而已,又算个什么?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这几个人是皇上派过来打探虚实的。
“几位大人,这是为你们准备的……”其中一个小太监送上了一个食盒,里面装着的是香喷喷的香米饭。“怎么了,这么快,就要给我们几个送行了……”一个被囚的大臣说着。
“滚开,我不想跟你们一起死了,不想了……”又一个人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可是他却不是其中的主要的人物,也不能选择自己的结局。“我不要吃送行饭,谁知道下一顿饭,阎王爷还会不会施舍了!”他也知道自己做了太多亏心事,就算是到了阎王爷那里,也是不会被饶恕的。
“我们,可还有活路?”这一问,正中那小太监的下怀,他等的,也是这句话。他微微一笑,皇上真是料事如神,连这点都能猜测到,他想着。虽然面儿上是一般正经的,可是心里却很是满意,因为他知道,正如皇上所料,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尽数招供。“皇上的意思,奴才也揣摩不明白,不过皇上说了,算多算少,也就这几日了……”那小太监说道。
“就这几日了,是什么意思?”他们也不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几位大人,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就容奴才多说几句,几位大人想必也是有家人的,若是几位大人出了什么事,这可让各位的家人怎么受得了,一朝天人相隔。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痛,可不是人人都能承受的了的……”说罢,他又接着说道:“为了避免让那些不相干的人再牵扯进去,几位大人还是把心中藏着的苦痛,都说了吧。”他口中不相干的人,说的怕就是他们的家人了吧。他们一听他提起了自己的家人,不禁低着头重新思索了一番,今日自己的做法,到底是对是错。
“招,我们全都招……”一个人怯怯的说道。
这还用怎样权衡,他们在外面的钱庄也是藏了不银票的,可是这些左不过都是为了他们的家人而已,若是他们的家人也被牵连了进去,那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白费功夫了。此时此刻,在亲戚家人的面前,自己的生死又算得了什么?“只不过,那些银子并不是赫舍里索额图埋下的,而是他的大公子和二公子……”那小太监一听这话,就知道这案子的主犯,并不是那些追随于索额图的人,他们最多也算是个从犯而已,而真正的主犯,却是索额图赫舍里氏的两位公子,真正的真相,也只得从他那两位公子口中套出了。
孤蟾独跃江山静,水袭烟波万里凝。
月满倚楼望辰星,皎梦原醒断孤亭。
即便是他们悔过,也晚了,他们踏出的第一步,就是错的。那美好而又绚烂的黄梁美梦,那一朝即可富贵荣华,生死无忧的美好遐想,也在这一刻尽数破灭。
回宫后,他将此事汇报给了康熙,康熙满意的点点头,随即下令严审格尔芬和阿尔吉善。那两位公子自小是没吃过什么苦的,自然是受不了太严酷的刑罚,通通都招了供。原来那荷花池下的银子是他们埋下的,外面的钱庄也藏了不少雪花银,只不过他们只是一直说着那是给索额图的养老钱,并未说明那些金银的其它用途。也是,这么些年了,那些金银他们竟也不曾动过。恰巧,那些修莲池的工匠们刚好知晓一切,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就通通把他们引去毒死了,可是十几条人命,就白白葬送了。这也是一笔糊涂案,一步错,便步步错了。当时就算那些人的亲戚家人就算心有疑虑,也只能生生的压下来了。他们都是一些平民百姓而已,国舅老爷可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康熙得知此事后很是生气,判处了他们俩斩立决,于次日午时行刑,不得有误。一时之间,往日辉煌富丽的索府变成了毫无生机的死宅。整件事情都发生的太过于迅速,像一波波巨浪卷卷而来,由不得人思虑。几乎京城所有的百姓都拍案叫好,看来判决是符合了每一个人的心意。他索府就在一夜之间,在隆隆的倒伐呼喊声中走向了湮灭。也许有些人依稀记得,他索府的也是隆隆的声响中竣工的,在风波中开始,却不得不又在隆隆的声响中结束。
一个人端着已经发馊了的米饭像着往日里一样给赫舍里懿芳送饭,他瞧着眼前的人眼神涣散披头散发的杵在那里,他鄙夷的看了她一眼,想着,也许现在,她还不知道她的阿玛已经身在宗人府,而她的两位哥哥马上就要被处决了。“姑姑,该用膳了……”他讥笑着说道。赫舍里懿芳拳头紧握,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她还从未受到过这样的羞辱呢。她在脑海中搜索着自己所认识的人,有谁,还能再给一条活路?
太子?不行了,她马上的否定了这样的想法。前段时间,她都不曾见过太子在毓庆宫出入了,想是也被禁了足了。那还有谁,可以救她?忽然,她想到了胤禛。四爷,四爷,只能是他了……想到这里她嘴角扬起一丝笑,又狠狠的盯了一眼那个小太监,“啪”的一下,把他狠狠地推到了一旁去。那小太监“哎呦”喊了一声,踉跄了几步,终是跌倒在了地上。半天没反过神儿来,等他回过神儿来,已经晚了。
他不禁大喊道:“哎呦喂,有人跑了”急的直跺脚他这又该怎么交待呢?
胤禛知道今日,就是索额图的两位公子被问斩的日子的,没想到汗阿玛竟給了这么严厉的处罚,丝毫不给他赫舍里氏留一点颜面。这一次赫舍里氏的倾覆,也算是给所有人了一个教训。让那些还有这些心思的官员们都警醒一些,他是明白汗阿玛最讨厌的就是结党营私了。所以他不敢轻易去尝试,挑战汗阿玛的底线。因为他知道,该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该是自己的,争也没有用。幸亏自己不曾参与过这件事情,否则一旦被牵扯进去,就算是皇帝的儿子,也是料不到自己的结局的。他看着这一些些朝臣们纷纷从高位上被扯了下来,看着汗阿玛把他们一个个的按律查办,不禁感叹这世事的变幻实在是太无常了。一朝风花雪夜,富贵奢华,占尽帝王荣宠。一朝棋盘皆覆,棋子散尽,命如弱柳茯苓。可是,这却怨不得任何人,他忽然想起了佟国维给他的那个小字条,在这风云突变的局势下,他终于悟出了其中的意思。
“以静抑动”确实是个能置身事外的好法子,自己不做动作,自然是不能被人抓住把柄的。
“四贝勒救我!”赫舍里懿芳倾尽所有的力量喊出了声儿。却又与眼前的一位美妇人相撞,看着眼前的人身着华服,位分定是不低,就不知道是哪个宫的妃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