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胤礽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在毓庆宫听说了索额图也被禁足的事儿,一时间也慌了心神,不知如何是好。他急急忙忙的扯下来了腰间的一块玉佩,然后放在了桌子上,唤人拿来一把短刀,在上面刻了八个大字:千难万险,必有转机”,而后他喊来了贴身的太监小顺子。
小顺子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问着:“殿下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渴了?”
他一把抓起小顺子的袖口,急切的说道:“你速去把本宫的这个物件儿送去赫舍里索额图手里,毋再耽搁时辰了”现在的他丝毫没有太子的样子。
“殿下,恕奴才无能无力,现在的毓庆宫上下已经被封死了,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更何况是人了……”他低着头,很是为难的说道。
“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啊……”主子忽然对他说话用这样的语气,这可让小顺子更加的恐惧了。看着主子的表情,他再也不忍拒绝。
“殿下……”他忽的一下子跪到在地上,流下了两滴泪,说道:“这几年,殿下过的是是个什么日子,竟被生生折磨的……”也许,谁人都羡慕他胤礽有这无人可及的尊贵身份,可是谁又能注意到他的背后,隐藏着多少的辛酸。他是太子,根本不能向他人倾诉内心的苦闷。这天天提心吊胆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你去吧……”许久,太子苍白的唇上才挤出了这么几个字,然后不看他,慢慢的走开了。
毓庆宫的女官儿赫舍里懿芳,听说阿玛被囚于府上,更是心急。无奈就算是跑动跑西,到处找人问事情的起因,也没人能答复她了。她只得在内宫门外叫着要见太子。
“为什么囚禁我阿玛!”她喊着。
“姑姑你别喊了,你再怎么喊,也是没人会应你的……”一个小太监说道。那人肯定是嫌吵了,她的声音像秋日里的麻雀,唧唧喳喳的令他烦了。可是口里也不敢再说什么。
“让我见殿下一面吧……”她压抑着内心紧张的情绪,揪着那小太监的衣服说道。他看了看周围的人,摇了摇头,说道:“姑姑,你就是逼死我,我也没有什么办法……”现在所有人都无奈何,更何况他一个没品爵的小太监。
“那……殿下现在还在宫里吗?”她现在还不知道连太子也一起被禁了足,只是发现太子好几日都不曾出去了,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了。
这个时候,宫门口来了一群太监,她注意到,其中走在最前面的不就是太子妃身边的人吗?只见那人面无表情的走到她的身旁,对身边儿的人说道:“来人,把这聒噪的丫头给我关起来。”他话毕,就呼啦涌上来了一群人,把她架了起来,她挣扎着喊道:“你们干什么?知道我是谁么,好大的胆,连我也敢抓?”
“喲……谁人会不知晓姑姑的名讳?只不过这一次啊,是太子妃的意思,奴才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多有得罪,还请姑姑谅解”他皮笑肉不笑的说着,说罢,他向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群人押着赫舍里懿芳,把她扭送了一个偏房里,也关了起来。
“瓜尔佳氏惠珠,你这贱人!”她喊着,她原是个不怕死的人,现在更是不怕了,如果要把她关在这种地方,还不如直接杀了她来得痛快。便壮起了胆量辱骂起来了太子妃。
“把她给我看严实了,太子妃交待了,不想再看见她出现在毓庆宫门口,她若真不老实,就拿布条把她的嘴堵起来。”那个太监阴阳的怪气的交待着,“砰”的一声,门关上了,封上的是木门,封死了的是她的心。
她朝着四周望了望,这是个什么地方啊?说不定以前还死过人呢,这对于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来说,简直就是折磨和羞辱啊。她厌弃的看着地方,又望了望被锁着的门外,顿时心如死灰一般了。难道她就要命丧于此了吗?不,她是不会甘心的。她要想办法离开,因为她还想见她的阿玛一面,她不想死在这里。
八贝勒带了一干人等走进了索府,这些人还包括一些工匠。他自从下轿后,一直就没有见到赫舍里索额图本人,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过管他去了哪,今天他是照搜不误了。“你们,去莲池那里,沿着那七星孔桥,开始挖……”他交待着那些人。那些人便拿着铲子锄头开始挖了起来。现在是枯水季节,莲池的花大多也都败了,莲池中的水也褪去了许多。
“贝勒爷,您干什么!”这个时候才响起了一个人声。不用猜,这个人就是索额图了。“索大人,对不住了,今儿来挖您的池子,也是皇上的意思……”八贝勒淡淡的说道,丝毫不给他留一点面子。
赫舍里的心气儿很高,若换做是别人,早被他打死了,可是如今站在他身前儿的,可是皇帝的儿子,堂堂的贝勒爷,他又是个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跟八贝勒理论。虽想阻止,他也阻止不了了。他刚又听到八贝勒说,这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吗……”他怕听差了,又一次问道。
“索大人,若不是汗阿玛的意思,我今儿还能站到你府里么!来人,给我狠劲儿的挖!”他又一次的吩咐道,边儿上的人挖的更使劲了些。胤禩盯着赫舍里看,只见他今天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粗布褂子,不禁冷笑一声,想着:赫舍里索额图,你这老狐狸,可也有今日……尽管他曾经权倾朝野又如何?现在的他,身份还不是一落千丈,和昔日是天壤之别。他不禁想起了张明德的一句话,人不论出身,若是把持不住,便会失的一塌糊涂。“罢罢!“赫舍里索额图转过身去,不再说话。不一会,那边传来了音信儿。
“爷,那七星孔桥桥墩塌了……”一个人跑过来凑在八贝勒的耳边轻轻的说道。
“什么?好好的桥墩怎么会塌了呢?”胤禩问道。“不知道……爷您快过去看看吧。”那人说道,八贝勒走进过去一看,果然是半尺高的桥墩前三节已经倒塌了,那边的人还在挖着,不过却还没有挖到金子。“难道……?”他正在想着的时候,那边有人传话儿过来了“八贝勒,这边挖到了一片白色的东西,像是……像是……”
“像是什么?”胤禩匆忙的追问道。
“像是……人的尸骨……”他上前去一看,果然!原来那些传闻都不假,这十几名工匠尽然身后全部葬身在了这里。这个时候,在另几节的桥墩下的软泥土里挖出了几个木箱子,打开一看,果然是黄灿灿的金子。这个时候,他索额图也被带了来,被压到了他的跟前儿。“索大人……这金子,还有这尸骨?都是你埋下的?”他倒想看看赫舍里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他最后一次叫他大人了,因为他知道他马上就不是什么大人了,他马上就会沦为可怜的阶下囚。只见赫舍里瞪大了双眼,死死的盯着那几箱黄金,他诧异,自己从未在此处埋过什么东西呢?难道……他想到了他的儿子格尔芬。
“臣只知道,臣没有藏金……其余的一概不知啊,不知贝勒能否给臣一些时日,让臣好好查一查。”他道。
“赫舍里氏,你还做什么梦呢”这一句话把他从天上打到了地下。
“证据确凿,你还查个什么?就算你不曾在此处藏金,那你府上的尸骨是怎么一回事儿?”他问道,,索额图走进一看,只见那些骨头早已腐烂发黑,辩不真切。可他知道是人的尸骨无误了。他一直摇着头,说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不可能?你可看仔细了,这是在你府上挖出来的,这么多人可看着呢”若说光凭这藏金,是治不了多大的罪的,可是这闹出了人命来,就是大大的罪过了。索额图一时愣在那里,难道真的是这几年自己太宠爱小儿子的缘故,致使他现在的胡作非为到如此地步!胤禩吩咐众人把那些尸骨带出了去,再也不看赫舍里一眼。
“完了……一切都……完了”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抱头痛哭着。这可不是一两个,这可是活生生的十几条生命啊,全部葬送在了他这里。他这样,可怎样向皇上交待?这个时候他的小儿子格尔芬踉跄的跑到了他的身边,揪着赫舍里索额图的衣服,哭喊道:“阿玛……阿玛……救我”谁知赫舍里看了他一眼,忽而起身,“啪”了甩了他一巴掌,气愤的说道:“看来是我平日里太宠着你了,你竟做出如此蠢事!”
“阿玛……救我啊!我知道您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我可是您的亲儿子啊!”他扯着索额图的衣衫说道。“现在,连你阿玛都无法脱身,还如何救你?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他道。
也许早几年看得真切,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了。
他忽然好像看明了一切似地,说道:“子不教,父之过,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说到这里,他已经是老泪纵横,他再望了望四周,满是荒凉之境,昔日奢华的索府早已不再,现在的索府已然是狼藉一片,他仿佛能看到日后的破败之景。可这又能怨得了谁呢?他想着。如果重来一次,他还会不会这样呢?也许会,也许不会罢,可是他却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从未后悔,既然做了,就要承担后果,这是自己,逃不出的劫难了……
他现在最放不下的是什么?金钱,权利,还是格尔芬,阿尔吉善,或是小女儿赫舍里懿芳?都不是了,他的儿子做出这种事,只能怨自己教子的失误。也许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才能明白,经历过死亡的洗礼,他们才能醒悟吧。
果然,这一切,还是梦一场……他仰头望着天,嘴角忽然扬起一丝笑意……马上,就可以解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