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苏秦被王公派来的人接到了宫里.
王公亲自对燕文侯说道:“大王不知,一个叫苏秦的号称可以预测万事的先生,来看您了。”燕文侯疑惑道:“寡人的病没几个人知道,他怎么知道的?”王公笑着说:“要不怎么说苏秦是个会算的人呢?”
燕文侯一直想要隐瞒自己生病的消息,以此避免子嗣争权夺位,引发政局混乱。其实他不知道,在他生病的第二天,消息就已经在宫传遍了。
燕文侯召见苏秦。
苏秦经过大大小小的殿门,终于走到一个大的房子前面。有侍妾打开帘子,苏秦抬起眼皮的一刹那就差点看呆了。
一位穿着华贵的男子坐在大椅上,身后是一位异常美丽的女子。那女子的穿着并不雍容华美,甚至有些素净,可通体散发的气质简直就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玄女。白皙的脸,眉毛弯得恰到好处,黑黑的头发盘成一个大髻,双眼极其有精神,却不失情趣,极富顾盼生辉之妙。苏秦看得呆了,半晌才猛然想起这是在燕文侯的府内,便跪下行礼。燕文侯请了他起来,声音稍显无力,却有一种高贵的威严。
苏秦便让公孙亮将两个如脂的白玉瓶儿呈了上来,燕文侯一看,脸上露出喜色。他对苏秦说道:“先生算出寡人生病来也就罢了,可还带礼物来看望,实在是有心了。来人,看茶!”
苏秦心想,自己对于测算一窍不通,怎么说是给他算出来的呢?又一看王公在朝着自己摆手,心下方才明白是他给自己陪的话,连忙朝他暗暗作揖,口中却说道:“在下喜欢夜观天象,两月之前发现北方大星被雾气遮盖,周围小星变亮,心想北方除了大王再无他人映的上天星之象,便觉得大王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又过了几天,发现大王的星尽管被遮住了一点,可是本身的光并没有消散,我才放了心,于是连日开始从洛阳赶来,乘死了九匹好马,一个多月后终于到了这里,在下到处寻找,终于找到了这可以蔽除邪气的白玉,请名人雕刻成了两个瓶子,是为盛福瓶。”
燕文侯听说了丝毫不怀疑,反而大受感动,连说:“好!好!”同时对身后的那个美妇说道:“苏先生对寡人如此用心,可惜寡人不胜酒力,不能敬他了,爱妾代寡人一杯如何?”这位叫做“齐”的美人朝燕文侯行了礼,笑吟吟地款款走到苏秦面前。早有人端过来一杯酒,齐先给苏秦斟满。苏秦连忙站起来引酒,齐又斟满了一杯,朝苏秦敬了。二人喝过,燕文侯哈哈大笑。他听苏秦说这白玉瓶是为自己盛阳寿的,心中早就喜欢得不行了,又听王公说苏秦对自己如何如何用心,为了淘这对瓶儿花费了大部分积蓄,更是感动。
再说苏秦,见那位美人过来给自己斟酒,心中慌张得不行。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不,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气场。不,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气质和这种姣好的容貌如此巧妙地结合的女子!
他痴痴地望着齐,齐的眼睛像一湖水,深不可测。苏秦感觉到,心的外壳刹那间就打破。他这辈子没有这么动心过,第一次见自己的妻子的时候,觉得挺好看,妻子纳鞋底种地纺布他也觉得没什么不妥。今天见了齐,他忽然觉得女人就是一个玉瓶儿,是需要养着的!而世界上多少人被养着,可玉瓶儿,就是齐一个人!
她的笑是那么的迷人,却不简单,带着一种暗暗的忧愁。她的忧愁是什么呢?哦,心上人,我愿意分享你的忧愁!她看向苏秦的时候,那轻颦的额头不经意间便舒展了,这让苏秦受到了更大的鼓舞。他鼓足勇气直直地盯着她,发现她的眼睛也在深情地望向自己!
一切只是一瞬间,一瞬间很快便过去了。苏秦喝了齐姬敬的三杯酒,归座。齐姬也重新站到燕文侯的身后,眼睛却不住看着苏秦。苏秦想,如果自己真的能够留在这里该多好啊,如果齐姬真的对自己有意思,他们便可以整天相会,哪怕不是整天相会,自己可以整天看到她也就足够了啊。这么美丽的人,神仙一样的气质,简直是上天对自己干渴的心的一个馈赠。和齐姬相比,自己的妻子简直是一堆草嘛!苏秦想着,强烈的兴奋感盖过了自己的道德感。
苏秦胡乱想着,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他忽然看到周围的人的脸色不太对,原来自己好久不说话,好像送了玉瓶儿没事了一般。苏秦马上理了理自己的思绪,他对自己的口才很有信心。苏秦刚要跟燕文侯显示自己的见识,只听燕文侯说道:“先生车马劳顿,想必是累了,寡人十分喜欢你给准备的东西,现在寡人已经让王公给你准备地方居住了,你可以在馆里面住下,有什么事情寡人会去找你的。”苏秦听燕文侯意思是今天的见面到此作罢了,只得答应了,和公孙亮退了出来。
那美人一直目送苏秦出来。
外面早就有人接待苏秦,将他引到了馆子。这儿是给各位外国使者居住的地方,为了显示燕国的富裕,装饰得比宫里的大部分地方还豪华。不一会儿,王公来了,刚进门便问道:“刚才先生为什么不说话呢,据说先生是十分善于论辩的。”
苏秦脸红了,笑了一下,说道:“公公辛苦了,在下好生感激的!刚才是第一次见燕王,心中过于激动吧,总之是在这里定下来了,公公今天就别回去了,咱们好好喝一顿酒。”王公没说话,朝外面打了一个手势,马上有人拿过来一个黄色的包。王公接过来,放到苏秦前面的桌子上,说道:“先生是一个豪爽的人,咱俩就结个朋友,这是大王回赠给你的见面礼,五十金,一定要收好了,我知道为了那对玉瓶儿,你是下了大本钱的。”
苏秦马上说道:“在下有今天都是托王公,这回礼咱俩一人一半!”说着就让公孙亮来分。王公按住包袱说道:“不必如此,打发人的钱我已经留下了,兄弟我有数,只是先生要准备好下次见面的话,显示自己的学问,那才是长久之法。”苏秦连忙称是,又让座吃酒。
王公推说大江楼今天有一位重要的客人,改日再来,苏秦和公孙亮送出了半里地才回来。看时,自己在外面的行李早就有人给搬进来了。苏秦想,肯定是王公派人搬的,心中又是佩服又是感激。
夜里,公孙亮耍了一套剑法,然后收起来,走到苏秦面前。苏秦知道他有话要说,并且他说的话自己也差不多能够猜到。果然,公孙亮先是给苏秦做一个揖,然后说道:“老爷看来有心事。”
苏秦说:“你看出来了?”公孙亮说道:“如果不是她挡着燕王的视线,燕王现在应该已经把我们抓起来了。”
苏秦心下一惊,明白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的确做得不够理性。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我是王得有多好啊。”公孙亮说:“那也未必,我爹爹打小就告诉我说,人这一辈子安分就好,就是大王也有自己的苦处,所有的家都有自己的难处,我看那燕文侯气色发散,印堂很暗,肯定是不注意调节身体的缘故,所以生了大病,这样的大王,不做也罢。”苏秦万万没想到这个农家子弟会说出这番话来,他更加坚信世界上的灵性之人都是在山清水秀的灵地才可以产生的。
苏秦望着他,心想他肯定还有自己的想法,便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公孙亮说:“我的打算是要看您的打算的,如果是做与性命有害的事情,那我上有老,下有相好,哪怕老爷除了我,不给我一个铜钱,我也不会有话的。如果老爷懂得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我愿意为您效犬马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