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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闭宫封城

呱,呱,呱。

满天的乌云,大群乌鸦斜掠过低空,一轮昏黄的太阳,贴着天空慢慢地坠下去。

嚓嚓嚓,一高一瘦两道人影踩着野草丛走来,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慌乱。

“大,大哥。”瘦子畏畏缩缩地看着周围,“这地方邪门得很,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他娘的。”高个子斜了他一眼,“瞧你这孬样,这里除了尸体就是尸体,有哝咯好怕的?”

瘦子还想说什么,可对上高个子那双鱼泡眼,到底是闭上了嘴,缩着脖子紧紧跟在高个子后面。

忽然,高个子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斜前方。

横七竖八的草丛里,赫然有一只手。

一只纤长,白皙,柔若无骨的手。

但高个子所关注的却不是这个,而是那只手上戴着的一只乳白通透的镯子。直觉告诉他,这只镯子绝对价值不菲。深深吸了口气,高个子屏住呼吸,一步步上前,弯下腰飞快地将镯子给撸了下来,就在他捧着镯子喜不自禁之时,一声低吟响起,继而,草丛里缓缓地坐起个人来。

“啊!”胆小的瘦子吓得发出声惨叫转头就跑,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高个子则是愣在当场,脸色也是惨白。

一道纤弱的身影站了起来,茫然地转着脑袋朝四周看去,视线最后落在高个子身上。

“别,别,别过来……”饶是高个子胆大,在看清楚女子的模样之后,同样吓得魂飞魄散,扔下手里的镯子转头就跑。

看着像兔子一样狼狈离去的高个男子,苏轻妍一脸愕然。

可惜现在她手里没有镜子,否则看到自己的模样,她估计也同样会被吓得尖叫。

但苏轻妍现在没有时间想这些,短暂的错愕之后,她已经想到昏迷之前发生的一切——那个何越,他到底给自己吃了什么?为什么自己会晕过去,最为重要的一点在于,这里到底是哪里?

转过头,苏轻冉再次仔细地打量四周,才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荒原,杂草丛中白骨森然,甚至还有几具未完全腐烂的尸体。

“呃。”苏轻妍一阵恶心,赶紧捂着鼻子迈开双腿,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朝前飞奔。

太阳一点点落下去,直到天边余光收尽,苏轻妍方才停下来。

一阵风吹来,她不禁打了个激灵,方才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小河边,四周都很荒凉。

再瞧瞧已经变得黑暗的天空,苏轻妍不禁打起了小鼓——难不成今晚自己竟然要露宿野外不成?

要知道,她从小到大,虽不说金尊玉贵,但餐风露宿却从未有过,更何况她是一个女儿家,从小受母亲和乳娘的教导,连家门都很少迈出,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那么一瞬间,苏轻妍委屈万分,不禁蹲下身子呜呜地哭起来,夜风在她的耳际低旋,让她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几颗零星的雨点从空中飘落,染上她的眉梢,苏轻妍眉梢一皱,瞬间恢复了几分神智——这是什么地方?自己又是什么样的处境?更何况,自己费尽千辛万苦离开刑部大牢,可并不是为了在这里蹲着傻哭。

咬咬嘴唇,她的眼里闪出几分坚韧,直起腰来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地形,转头朝旁边山坡上的小树林走去。

踩着沙沙作响的树叶,苏轻妍走进小树林,没走多远就发现一棵高大的红杉树,半中腰处有一个树洞,她没有多想,把裙子挽起来,双手扒着树洞的边缘,十分费力地爬上去,然后将整个身子缩了进去。

更令她惊喜的是,在树洞里她不禁找到一堆软绵绵的草,还找到几枚坚果,苏轻妍顿时大喜过望,用软草遮住洞口,将坚果送进嘴里,咬破外壳,取出里面的果肉香甜地吃起来。

直到此时,她才觉得饿,很饿很饿。

饿得两眼冒金星。

十几枚坚果转瞬就进了肚,但她却意犹未尽,本想出洞去找些吃的,可将头探出洞外一看,外面不禁漆黑一片,雨点也更加稠密。

苏轻妍只好作罢,将整个身子缩回洞中,靠着洞壁,脑海里不禁闪出羽千涔的背影……

“公子。”

她双瞳微闭,唇间溢出一声轻喃,一时甜蜜,一时辛酸,一时凄楚,一时悲凉,千万种情绪最后都化成了——坚定!

无论如何,她都要完成何越的嘱托,救出羽千涔!

可是,怎么救?她要怎么做,才能帮助羽千涔脱离困境呢?

十七岁的苏轻妍陷入了深深的茫然中……

官道。

零零星星几个路人,偶尔一辆马车驶过,车顶四周悬挂的铜铃发出细碎响声。

一个身形纤弱的女子步履蹒跚,一边慢慢地朝前走,一边用眼角余光仔细看着四周的一切,眸中隐隐浮起忧色。

不一样了。

和当初自己进京时的情形完全不一样。

还记得那时这条官道上人潮熙熙,车辆更是络绎不绝,可是现在却——

“滚!”

一声厉斥陡然从后方传方,紧接着一匹快马如旋风般从女子身边疾驰而过,女子乱蓬蓬的头发被吹起,露出一张清瘦但不失妍丽的面庞,正是几天前从刑部大牢脱困的苏轻妍。

要说这几日,她真是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才从荒山里走出,幸而在途中遇到几个货郎,跟着他们才重新找到这条官道。

上了官道,苏轻妍自然很容易辨清方向,立即毫不犹豫地朝浮都的方向而去,在这几天时间里,她想明白了一件事,自己确实没有办法救羽千涔,但袁家一定能。

毕竟,袁家是京城中的权贵之家,尤其是袁思鸿,更是贵为左书令,在朝中拥有相当深厚的人脉,尽管她知道凭自己的力量可能无法说服袁思洪出手相助羽千涔,但绝对能打听到有用的消息。

想明白这一层,苏轻妍不再迟疑,步伐也轻快了许多。

前方就是城门了。

苏轻妍却没有贸贸然冲出去,经过前段时间的磋磨,她的小姐性子已经收了几分,明显变得更加冷静。

站在道旁,苏轻妍佯装整理裙衫,其实双眼却一直注视着城门方面的动静。

表面看起来,城门的守卫和从前并无不同,甚至显得有些懒散,只有当路人走到近前,他们才会将其拦,主动盘问。

苏轻妍仔细看了下,倒也瞧出了一点端倪——凡是给了守卫“好处”的,无一例外都进去了,只有几名衣着寒酸者被拦了下来,垂头丧气站在一旁。

看样子,如果自己不给他们一点甜头尝尝,只怕也很难过这一关,可是,现在自己身上哪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呢?

视线一点点下垂,最后落在自己的手腕上——蓝田玉镯,这还是自己十五岁及签时,舅母给自己的,两年来她一直戴着,可是现在——

贝齿轻咬,只是转瞬之间,苏轻妍便已经有了决断,进而步伐坚定地朝前走去。

“干什么的?”

果然,才到城门口,她便被拦了下来,苏轻妍倒也没有多说,当即将镯子递了过去。

守卫颇感意外,不由多看了苏轻妍一眼,可当瞧清她的面容时,眼里顿时浮起几丝厌色,将手一挥:“去去去。”

苏轻妍心中却是大喜,当下不再停留,埋头匆匆进了城门,直到走出好几条街,她方才停下来,长长地呼出口气,然后转头看向四周,却见自己站在一条陌生的大街上,街道两旁虽有些店铺,但却不如东安大街那般繁华。

这是……哪里?

其实也怪不得苏轻妍,她来浮都的时间本来就不长,仅仅出门一次,而浮都之大,远远超过洛州城,不认识路也在情理之中。

“哪里来的叫花子?给本少滚一边去。”苏轻妍尚在愣神,忽然一个身穿华服的少年公子走来,横着眉毛一脚将苏轻妍踹倒在地。

苏轻妍只觉小腿处一阵剧痛,当下躺在街上,挣扎了好一会儿都没能站起。

一只白玉般的手,忽然出现在眼前,将她扶了起来。

当男子清雅面容映入眸中的瞬间,苏轻妍不禁一声低呼:“公子?”

男子眉梢微微一挑,眼里闪过几丝好奇,上下打量苏轻妍:“怎么?你认识我?”

“……不。”苏轻妍愣了好一瞬,方才回过神——眼前这男子,眉宇之间确乎是有几分像羽千涔,但绝对不是。

因为他看起来比羽千涔更加丰神俊朗,也没有羽千涔身上那种冷淡的气息。

“多谢公子。”苏轻妍说完,又往后退了一步,与男子拉开距离。

男子也未留意,转头迈上石阶,在他即将迈过门槛的刹那,忽然听见那衣衫褴褛的女子道:“公子,请等一等。”

男子微微一愣。

如果说刚刚苏轻妍启唇的第一句话,他并未听清的话,那么这一次,他可是格外分明,尤其是苏轻妍那泠泠山泉般的嗓音,更是让他心里莫明多了几许悸动。

“少爷。”男子刚想走回,门里却走出一个人来,附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男子脸色微变,再也顾不得其他,加速步伐走进了大门。

“公……”苏轻妍的话语凝固在唇边,眼里满是失望。

她刚刚也留意到了,这年轻公子从衣着到话音,都向她传递出这样一个信息——浮都人,而且是在浮都中有一定身份的人,她当即就生出向他问路的想法,却没料到……

唉,轻叹口气,苏轻妍只能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街道的东边。

这条街其实不算长,向东望去可以看到一座门楼,上面刻着三个字:云福街。

苏轻妍低头沉思,也不知道,这云福街是在浮都的东城、西城、北城还是南城,她唯一记得的,是袁府在北城。

也就是说,她只要找到回北城去的路,就能够回到袁府了。

思虑清楚,苏轻妍朝对面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走去。

“大叔。”站在小摊前,苏轻妍弱弱地喊了一声。

小贩抬头,打量她两眼:“要买什么?”

用力吞了口唾沫,苏轻妍方道:“我是想打听下,那个,从这里去北城,该怎么走?”

见她不买东西,摊贩眼里多了几分冷色,抬手随意朝前一指,便不再说话了。

在摊子前立了小片刻,苏轻妍自觉无味,只能默默地走开了,接下来她又向好几个路人打听,总算弄清了大概的方位,沿途寻路慢慢朝北城而去。

两个时辰后,苏轻妍再次出现在东安大街上,看着有几分熟悉的街景,她几乎潸然泪下,正当她以为自己将要平安回到袁府时,一阵惊急的马蹄声骤然响起,几乎是转瞬间就冲到了苏轻妍的跟前。

“传令,闭宫封城!”

“传令,闭宫封城!”

马上之人高亢的声音,压倒了一切,也寂灭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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