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八十一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年又过去了。秀女饭店经营得红红火火，收入稳定增长。到了年底，刘秀女给了王志力四万块钱工资，又给了四万块钱分红。王志力大喜过望，高兴得不敢要，一直追问刘秀女为什么要给他分红。刘秀女说：“这个饭店本来就是我们两个人合伙经营，你也是老板，当然要给你分红。”
王志力一头雾水：“我是老板吗？这不开玩笑吗。”
刘秀女说：“我一直把你当做合作伙伴，是你自己不把自己当老板。饭店的每一笔账目我都让你过目，可是你不看，我也没办法。”
王志力说：“我现在都糊涂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一说。”
刘秀女说：“当初你带着我来这里找老肥，看到这个饭店关门了，你说自己没有钱，如果有钱就把这个饭店接过来。我说如果钱不多，我们两个把这个饭店接过来。我的意思就是要和你合伙经营这个饭店。如果不是你，我做梦都不会想到经营饭店，如果没有你，借我一个胆我也不敢经营饭店。我们两个是合伙人，一开始我就说明了。后来你和我计较工资，我知道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没有向你解释，反正你该得的钱都在账上，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我会一分不少交给你。现在你明白了吧？”
王志力说：“我没有投入一分钱。”
刘秀女说：“你投入的是技术，是经验，没有你这个饭店不可能经营得这样好。”
王志力感觉有点奇怪，就像突然间黄袍加身，让他既尊荣又惶恐。他想起那年来这里投奔老肥，以为老肥会看在哥们的面子上和他合伙经营，结果老肥只把他当做一个小工看，每天使唤来使唤去，最后给他的工资还没有其他饭店的服务员多。想想老肥再看看刘秀女，两个人胸襟和人格高下立判。刘秀女不仅长得美，心灵更美，无形之中王志力对刘秀女产生了敬畏。
王志力说：“这些钱我可以拿走吗？”
刘秀女说：“当然可以，本来就是你的。”
王志力说：“说实话，我现在很需要这些钱，我去搞传销的那八万八千块钱是借来的，全部打了水漂，到现在还没有还人家。有了这八万，再加上我去年那一万，正好能够还清借债。”
刘秀女问：“借谁的？”
王志力说：“就是我和你提过的那个小林。”
王志力已经被这八万八千块钱的借债压了一年多，如同一块大石头堵在他的心口，让他吃饭不香睡觉不实，现在有了这些钱，他一刻也不想耽误，恨不得立刻交给小林。他说：“我现在就给她送去。”
王志力提着八万八千块钱走在街上，感觉身上轻飘飘的，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想想自己已是老板，久违的自信油然而生，禁不住趾高气扬，放开嗓子唱了起来：“是谁帮咱们翻了身哎，是谁帮咱们得解放哎，感谢救星——。”
王志力来到小林理发屋外面，整整自己的衣服，这是去年大年三十刘秀女给他买的，因为常年在饭店忙碌，没有机会穿，一直放着，现在穿在身上就和新买的一样。他已经想好了怎么对小林说，他要把自己被骗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告诉她为了还清她借给他的钱，他和莫泊桑小说《项链》里的玛蒂尔德?罗塞尔一样，放下虚荣，省吃俭用，辛勤工作，终于还清了饥荒。不过玛蒂尔德用了十年，而他只用了一年多。他相信自己的经历一定会让小林感叹唏嘘。
他推开玻璃门进去，发现屋里的格局全变了，像个诊所。一个带着深度近视眼镜的中年人坐在桌子后面，穿着白大褂，瘦得皮包骨头，像个医生。他一边喝水一边问王志力：“哪里不舒服呀？”
王志力以为走错了，赶忙退了出来。他抬头看看牌子，已经不是小林理发屋，牌子上写的是专治疑难杂症。他问医生：“以前在这屋里理发的女孩去哪了？”
医生说：“不知道？”
王志力问：“你来这里多长时间了？”
医生说：“一年了。”
王志力又在周围打听了几个人，大家都不知道小林去哪了。王志力提着钱往回走，他后悔没有记住小林的电话号码。他不想动脑子，所有人的电话号码都在手机里存着，除了他母亲的手机号码以外，一个也没记住，手机不在了，所有的电话号码也就没有了。无法和小林取得联系，他现在只能回去，等有了小林的下落再还给她。
没有见到小林，王志力只是有点失落，情绪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因为他现在有钱了，有钱就是胆，有胆就什么都不怕。回来的路上，王志力走得并不着急，这里瞅瞅那里看看，路边有一个残疾人摆摊卖唱，他停下听了一会儿，感觉唱得不错，掏出两块纸币放进摊前的铁盒子里。年三十了，听唱歌的人很少，只有三四个人，其中有一个人很胖，侧面看过去和老肥一样。王志力忽然想起了老肥。老肥和小林在一块生活了半年多，他应该知道小林的电话号码，也应该知道小林家是哪里的。
王志力来到快餐店找老肥，老肥听他打听小林电话号码和家庭住址，显得很警觉，问王志力：“打听那干什么？”
王志力说：“还钱。”
老肥问：“还什么钱？”
王志力说：“能有什么钱。我借了人家的钱，现在要还给她，不知道她去哪了才来向你打听，你看你审贼似得。”
老肥皱着眉头说：“不是我不告诉你，我真的不知道。你以后见了小林，千万别把我在这里的情况告诉她，以防她再来纠缠我。”
都这样长时间了，老肥还怕小林会来纠缠他，要么是他过于自信，要么是他心里有愧。王志力无意和他讨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正要告辞，一个女服务员来找老肥，小妮子看老肥那眼神，犹如黄河九曲十八弯，是那样的荡气回肠。老肥就像伏天的麦芽糖，饧成了一坨。王志力趁他们两个神魂颠倒的时候溜了出来。
当天下午，王志力买了一部手机，这是失去手机一年半以后买到的第一部手机，他第一时间给母亲打电话，告诉她过年不回去了。母亲说：“你必须回来，村里的王茂松和马莲花要结婚典礼，人家听说你在饭店当大厨，还等着你回来炒菜请客呢。”
王志力只得回去，无论怎么忙，王茂松和马莲花的婚礼还是应该参加。
王志力走后，饭店就关了门。刘秀女无所事事，她给王志力打电话：“在家干什么呢？”
王志力说：“吵架。”
“和谁吵架？”刘秀女问。
王志力说：“我母亲。”
刘秀女问：“为啥呀？”
王志力说：“她逼着我去相亲。”
刘秀女感觉心口紧了一下，隐隐的有些作痛。她说：“那好啊，你就相去吧。”
王志力说：“饭店还关着门呢，哪里有时间。”
刘秀女说：“就是关了饭店也要娶媳妇啊。”
放下电话，刘秀女一阵难过。她扪心自问，我爱王志力吗？答案似乎是否定的。仔细想想，自己对王志力的好感是建立在感激基础之上的，是对他人品的一种肯定，并不参杂感情成分。她和王志力相处这样长时间，好像忘记了他是一个男人，有娶妻生子的那一天，感觉他就是自己的一个哥们，是生意上的一个伙伴，至多算是一个闺蜜。如果说他是自己的恋人，好像还不沾边，因为她在和他相处时没有体会过春心摇荡的感觉。可是当她听王志力说相亲时怎么会是这样一种感觉呢？
当天下午王志力就回来了。刘秀女表情有些不自然，她简单地和王志力打过招呼，然后就是沉默。王志力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边喝水一边讲王茂松和马莲花结婚的场面，讲到高兴处还手舞足蹈。刘秀女有意无意地听着，等他停下来，问他：“你妈给你介绍的那个姑娘怎么样？”
王志力说：“什么怎么样，我根本就没去。”
刘秀女喜笑颜开，说：“你妈好不容易给你找了一个，你应该去看看，说不定还能领她来这里过年呢。”
王志力说：“我现在的第一要务是挣钱，其他还没排上日程表呢。”
刘秀女母亲说：“你大老远回去了，好歹也在家里过个年。”
王志力说：“努力挣钱吧，以后有了钱，我在城里买房子，把她接来住。”
王志力惦记着饭店的生意这不假，但是他不去相亲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刘秀女。他喜欢刘秀女，他对刘秀女的爱慕让他失去追求她的勇气，以至于他在刘秀女面前表现得那样麻木不仁。他不会主动追求她，他害怕被她拒绝，但是在刘秀女没有结婚前，他也绝对不会找对象结婚。他就陪伴在她的身边，他希望有奇迹出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