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开醒来了。
很久没有过这样安详的睡眠，从高开能够记事开始，他入梦之后就像坠入怪兽的巢穴，不断有可怖的黑影惊扰他的梦境，只知道在梦中他时而愤怒时而悲伤，许多次他醒来后下唇都会有隐隐的齿痕。
松软温暖的被子盖在身上，高开一时间有点舍不得离开这个温暖的环境，不过身体传来充盈的力量，这种感觉比他之前似乎还要强得多，默默感受了一下身体蕴含的星力，竟然较之之前提高一倍都不止，已经堪堪逼近一千星力的大关。
怎么会这样！
高开明明记得自己因为突进爆发四阶能力导致星力紊乱，那种情况下自己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一个奇迹，何至于现在这样完好无损不说还能得到提升？那岂不是自己只需要不停地爆发再爆发，这实力就跟喝凉水一样蹭蹭蹭地直窜？
“小王八蛋终于醒了。”
高老头的声音透着难得的疲惫，这个时候高开才震惊地发现，老头子真的已经是一个老人。
“我……”高开真要开口询问，就被高老头打断。
“静静地听完我所说的，接下来的话千万不能对任何一个人提起，包括雷诺也不行。”高老头作一个噤声的手势，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
高开点头。
高老头挠了挠凌乱的头发，道：“还记得上次你获得强体异能的情况吗？”
高开当然记得，饮下那名战兵的鲜血，他就莫名其妙得到了能力，似乎他对血液有着特殊的能力，如果不是平时对鲜血没有吸食的渴望，高开差点以为自己变异成了吸血鬼。
高老头犹豫，终于开口，道：“听说过炼能师吗？”
高开摇了摇头。
高老头叹了口气，问：“解释炼能师之前，关于能力你怎么看？”
高开低头仔细斟酌了下，老头子的语气十分严肃，和平日根本就是两个人，也就收起了调笑的心思认真回答：“能力是前所未有的工具，可以极大的满足个人欲望，但是也带来可怕的灾难，让这个社会失去了平等的基石。”
高老头微微点头，道：“是啊，能力是如此可怕，也是如此强大，所有的人都在无形中因为能力而区分。在平民所不能接触的上层，针对能力的研究品目繁多，其中能够改变能力的一小部分人，被称为炼能师。而你只靠血液的吸引就能获取能力，这已经足够说明你炼能师的天赋相当出众。”
高开皱了皱眉，问：“改变能力？”
高老头道：“是的，提升能力的阶位，调整现有的能力、甚至……废除一个人的能力，炼能师的能力实在过于可怕，就像所有强大者一样被人所憎恶也为人所崇敬。”
高开道：“老头子你也是所谓的炼能师了，然后呢？今天莫名其妙地把这些全部告诉我，该不会是觉得我可以承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所以把全部都托付给我什么的？不会那么狗血吧。”
高老头一个暴栗就要砸下来，不过手抬到一半却悬停住，瞪了高开一眼才又续道：“小王八蛋，老子我当然是一名炼能师，不然哪有本事把你给弄活过来？你先用我教你的内视看看。”
高开闭上眼运气入定，这一次的内视无比清晰，上下左右全是柔和的淡淡星芒，似乎体内有了一个无穷广袤的星空，居中悬停着一本巨大的古朴书卷，散着淡淡的橙色光辉。
书卷上悬刻着炼星决三个字。
高开猛地一下子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高老头，问：“原本不该是一条条经脉么？怎么我体内一下子变成了这样？”
高老头得意地捋着猥琐的山羊胡，道：“如果凭你小子自己修炼，靠你的天赋至少也得十年才行，谁叫你小子这次自爆未遂，要救你的小命老子只好把它放入你的识海，也算是老头子我最后送给你的礼物。”
最后？
高开愕然抬头，急道：“老头子，你在说什么！”
“为了救你小子我破除了给自己下的封印，也等于背叛了自己宣下的誓言，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也该是时候去面对那个叫命运的婊子。”高老头缓缓伸出手，似乎想要抚摸他的脸，干瘦的手却一下子穿透，像是水花一样荡出层层波纹：“小子，这一趟我的本源受损太严重，如果我不想就这样让你送终就只能回到祖源星疗伤，猛子也一并带走了，否则他的沉睡很可能变成永眠。”
看着如常人一般高老头的精细虚影，高开却觉得眼眶中似乎有东西开始莹润，从小到大这个老人陪伴着他嬉戏玩耍，虽然他嘴上从来没有叫过一声爸爸，但是在他的心中从来是当做最尊敬的父亲。
高老头道：“这次回归也许会遇到一些阻碍，不过凭老子我的手段你还不放心？猛子潜藏的潜力连我都看不到极限，等他哪一天完全地苏醒过来，你如果不拼死努力的话，可不见得像以前一样打得过他。”
高开咬着下唇艰涩地一笑，道：“我们还能见面吗？”
高老头却是哈哈一笑，不过他的眼睛似乎也多了些东西：“这可不是我说了算，得你自己拼搏才行，你小子的梦想不是去星空的深处么？等你纵横星海的时候也许有机会和我们相遇的。”
“纵横星海吗？”高开露出神往之色，旋即目光坚定，微微一笑道，“老头子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找到你们，敢把我一个人随随便便扔下，这笔账我们一定得好好清算！”
“哈哈，真是好可怕，希望到时候我们不是敌人呢……”高老头飞快收敛了笑容，“小子，所有的事情你都可以去做，但切记不要随便来找我们，至少在你不够强之前决不能打听我的消息。”
高开愣了愣，问：“怎么才能算够强？”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的。”
高老头目光慈祥，身影缓缓消融在空气中。
在高老头消散的地方，灰猫沙树满身蒸汽，大汗淋漓地萎顿在地。高开一个翻身落地，把它从地上抓起来，疑惑地左看右看。
“沙树？”
落在掌心的小灰猫喵地回了一声，眼皮沉重得抬也抬不起，四肢摊开直接趴着就睡着了，看来它的确是负担过重。
小心地把沙树放回床上，高开仔细地帮它铺好床，走出房间转角就遇到了雷诺，死胖子嘴里叼着万年如一的烟卷，吞云吐雾地自顾自享受着。
“老头子走了。”
“嗯，我知道。”
“那大叔你都知道些什么？”高开眼睛亮起。
“嘿嘿，该知道的我知道，别的我可不知道。”雷诺吐出一个烟圈，“高前辈到最后也没有把他的名字告诉你吧。”
高开点点头。
雷诺抬起头盯着天顶，道：“高前辈所在的层次绝不是我所能揣测的，不过连他那样的高人也只能隐藏名姓躲起来，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向你一个人透露。”
高开的目光顿时凌厉：“难道说老头子有很可怕的敌人！”
雷诺平静地看着高开，道：“这个结论不难推断吧，但凭现在的你又能做什么？”
高开背靠着墙壁滑坐到地上，苦笑一声，道：“大叔，我该怎么做？”
雷诺把烟蒂狠狠捺灭，道：“当然是在这个操蛋的世界活下去！”
高开昏睡了三天。
第二天刘胜和王成虎两人已经离开，不知道是无颜面对高开还是因为愧疚，反正两个人伤都没好就自觉离开了，雷诺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去找叶枫报仇，但是他希望这两个人不会那么愚蠢地去送死。
第三天G区终于颁布了常规的备战令，要求所有能战斗的人都拿起武器，前往各个防御枢纽迎战活尸，所有G区居住的人类都有抵抗的义务。
说是义务其实只是官方的辞令，普通平民的战力根本就不在高层的眼中，征召过去只是当做修筑工事的炮灰。但所谓的义务并不能影响大部分能力者，所以联邦提供了丰厚得报酬，如果期间起到关键性的重要作用，还能获得相应的贡献度作为报酬。
报酬和能力的大小成正比，当然，这一点在任何时代都没有不同。
雷诺的意思很明显。
高开静静地听完，道：“雷诺大叔，我可并没有忘记，教导费一百星币一天。”
雷诺嘿然一笑：“那是之前的价格，现在的你要三百星币。”
只见高开缓缓地站起来，脸上的迷惘和失落一扫而空：“那我们就出发吧，希望活尸别让我失望。”
雷诺扭了扭几乎看不见的脖子，道：“先别急，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得补充点装备才行。”
高开点点头。
回望生活十几年的小诊所，高开闭着眼也能来回走动，看着那些熟悉的医用工具，再看看堆积如山的古书，过往的生活如电影般在高开眼前闪过。
把沙树小心地抱入怀中，把所有的现金取走，高开隐约察觉到，自己大约很久也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无限留恋地把小院与古树印刻在脑海中。
肆意飞扬的悬壶济世四个字缓缓合拢，它的主人连同着所有的一切都归于寂静，而G区的天空仍是阴沉晦暗，过去几天被暴雨冲洗的大地上冷风如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