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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7 我想结婚了

“爱臣小姐——”青松走到她身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冰敷一下比较好。”

田爱臣接过裹着冰块的毛巾,却没有敷,怔怔地想了半天,又放下,“青松,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做错?”青松愕然,“不,爱臣小姐的决定没有错。”

“你真的这样想?”田爱臣抬起头,望着忠心耿耿的下属,“不是因为我是田爱臣?”

青松垂下眼皮,“没有分别,在青松心里,爱臣小姐的决断永远不会错。”

“你呀——”田爱臣失笑,复又叹气,“只可惜,臣野他不会这样想。”

“臣野少爷以后就会明白——”青松沉稳地说,“爱臣小姐是为了他好,而且,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应该这样任性,向爱臣小姐动手!”

“是啊——”田爱臣长长地叹了口气,把冰毛巾敷上热辣辣的脸颊,又痛得皱眉,“算了,他是孩子脾气,又一时冲动,你们就不要追究了。”

“不行!”青松斩钉截铁地说,“谁也不能动手打爱臣小姐,就算臣野少爷也不能!”

“冲冠一怒为红颜——”田爱臣慢慢地站起来,“他打了我还是小事,我也体谅他急着想要找到那丫头的心情,可是——”她蹙起眉,怔了半晌,又说,“那丫头生在哪家不好,偏要生在余成海那只老狐狸家里,万一余成海利用臣野对那丫头的感情——”

“爱臣小姐不方便的话——”青松平静地说,“就让青松为爱臣小姐解难。”

田爱臣缓缓摇头,“不行!”

“不到万不得已,不走那一步——”田爱臣慢慢地垂下眼皮,“那个女孩子我见过,她是真心地爱着臣野,我只希望她能在余家和臣野之间做出明智的选择,如果她做得到,我会祝福他们。”

修长坚毅的身影,默然凝立——

“少爷!”下女小菊走到他背后,“杜医生来了。”

“在哪里?”他转过头,“快请他进来。”

“是!”小菊答应着去了。

田臣野站在山坡上,远远看到有人沿着小径慢慢地走过来。

“田少爷!”杜医生也看到他,笑道,“你在这里等我,倒叫我怎么当得起?”

他微微一笑,等杜医生走过来,与他肩并肩地往屋里走,“怎么当不起?前天多亏了你,我心里感激,都不知道该怎样谢你。”

“那些都是举手之劳,我份内该做的。”杜医生不禁感慨,“也难怪田少爷这样说,前天的事情的确凶险,差点就回天乏力了。”

他叹了口气,远处阳光耀眼,山青草碧,“她还是没有醒。”

“没有那么快。再等等,她现在只是太虚弱——”杜医生眯起眼睛,“昨天晚上,没有再发烧了吧?”

田臣野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昨天晚上很好,一直很安稳,好像只是睡着了。”前些天一到晚上就高烧不退,看着那样瘦弱的她在昏迷中徒劳地挣扎着,他的心都要碎了。

“您应该这样想——她本来就只是睡着了。”杜医生微微一笑。

田臣野推开西侧的卧房,“请。”

杜医生除去鞋子,换了软底拖鞋,才往里走。这里他已经来过很多次,每次都忍不住惊叹:房间并不算大,但一整面玻璃墙把窗外的青冈山变成了最好的装饰,柔和的阳光,一望无际的绿草地,零星的野花……视野延伸到无限。

洁伊安静地睡着,呼吸匀净,恍若误坠红尘的精灵。

田臣野带着杜医生走到床边,凝视着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庞,舍不得移开目光。

杜医生俯下身,拿出听诊器,闭着眼睛听了半天,又翻起她的眼皮看了看,慢慢站起来。

“怎么样?”

“不用担心,她恢复得非常好,用不了多久就会醒。”杜医生微笑着回答,“看来以后我不用每天都来了。”

田臣野眉峰微蹙,“那怎么行?”

“您只管放心,有事给我打电话。”杜医生一边收拾工具,一边说。

田臣野轻轻点头。

“论理,我不该问。”杜医生走到门口,想想,又转过身,“可是,这位小姐有严重的营养不良迹象,田少爷,她不是府上的女眷吗?”

田臣野若有所思地望着昏迷不醒的洁伊,神情黯淡,“不是。”

“那就难怪了——”杜医生叹了口气,这种病例,他见得多了。穷,虽只是一个字,然而其间的苦楚,只有身在其间,才能明白。

送走杜医生回来,洁伊仍然睡着,田臣野在床边坐下,伸出一只手,柔和地抚过她温热的脸颊,“傻孩子,你怎么能这样糟蹋自己?”

沉睡中的她脸上的神情渐渐柔和,像是做了个好梦。

“快快醒来吧,不要让我等太久,”不要再伤害自己,等你醒来,所有的一切,我都依着你,我会让你如愿以偿。

苍白无力的手指,细微地颤动了下。

洁伊醒来的时候,眼前摇晃着细碎的阳光,她眯起眼,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立在窗前,像是已经陷入了沉思,一径地出神。

“臣野哥?”她试探地开口,声音却出乎意料地微弱。

那人闻声回头,阳光照亮了他的背影,却黯淡了他的面容,他几步走到床前,洁伊有些恍惚,又叫了一遍:“臣野哥?”

他停了一停,像是受到什么打击似的,隔了很久,才勉强开口,“是我。”声音晦涩干枯。

“二哥?”洁伊这才看清他的面貌。

余莫忘在床沿上坐下,阳光映着他的脸,那样清瘦苍白的,洁伊吃了一惊,“二哥,出了什么事?”他的二哥,本是那样一个健康的青年。她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要坐起来。

余莫忘按住她,低声道,“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好好躺着吧。”

“这是哪里?”洁伊看了看四周。

“青冈山。”余莫忘简单地说,“这里是田家的别墅。”

“臣野哥?”洁伊苍白的脸上现出一抹红晕,“他在哪里?”

余莫忘望着她像是忽然被点亮的双眸,心下黯然,明白有些东西,他已经永远地错过了。

“怎么了?”洁伊被他的沉默吓到,脑中闪过一个又一个不吉祥的念头,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坐了起来,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出了什么事?”

余莫忘拉下她的胳膊,把那苍白细瘦的手指握在掌心里,“什么事都没有,除了你——”他一边说,一边抚着她的脸颊,“才一年不到,你怎么能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洁伊还来不及回答,门上“喀”地一声轻响,田臣野推门进来,额上还有细细的汗珠,像是刚刚从外面回来,他一抬头,脸上的笑容忽然凝固了,下巴也慢慢绷紧,抿了抿唇,却忍耐着没有说话。

“臣野,你回来了!”余莫忘忽然故作轻松地笑起来,“我们刚刚说到你。”

“是——吗?”他拖长了声调说话,神态极冷峭,声音里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伤痛,“我大约来得不是时候,你们——”他看了洁伊一眼,才道,“——你们兄妹说话,我就不打扰了。”说完向后退一步,门“砰”的一声关上。

“臣野哥!”洁伊如梦初醒,甩开余莫忘的手,掀被下床,就要追过去,但她昏睡了这么久,身上哪里有力气,脚下一软便扑倒在地,好在地板上铺着上好的长毛地毯,并不疼痛,余莫忘急忙扶她起来,叹道:“你着什么急呢?”

“臣野哥他——”他好像生气了。

“洁伊,我们回家吧。”

洁伊蓦地抬头,像是听到什么极好笑的事,讥讽地笑笑,重复一遍:“回家?”

“你不要这样笑——”余莫忘心中难过,不知道她这一年经历过些什么,这样世故的神情,在过去的洁伊身上,是绝对看不到的。

“我也不想这样笑。”洁伊平静地回答,“只是,二哥,你觉得我还能回到那个家吗?不,应该说,那里从来就不是我的家。”

“我不是让你回那里。”余莫忘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握着她的手,“我已经毕业,这次回来,是专门来接你的,我在英国找到了房子,洁伊,你跟我一起,去英国吧。”

洁伊偏转脸看他,脸上露出不信任的神气。

余莫忘又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爸爸、洁云、洁玉、洁雨,还有莫失,我们把他们都忘了吧,到了英国,我们的亲人就只有彼此,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这样好不好?”

洁伊安静地看着他,隔了很久,才低低地问:“空中花园呢?”二哥,你舍得吗?

一抹强烈的痛楚划过眼眸,余莫忘握着她的手骤然收紧,痛得她几乎叫出来,她忍耐地抿紧唇,脸上仍然是笑容,“二哥,你没有办法舍弃的。”

“我可以!”余莫忘突兀地叫出来,不知是惊是怒,“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要紧的人,没有了你,其他的,对我能有什么意义?”

“即使你可以——”洁伊越发平静,这一年她或许过得很失败,但是总有些道理,已经明白了,“我已经不行了。”

余莫忘一时间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涌上头顶,昏沉沉的不知身在何处,只能拼命咬紧牙关,“你什么意思?”

洁伊用力推开他,把自己已经青肿的手抽出来,苦笑着说:“你是余家的二公子,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至于我,从来不曾属于你那个家,过去没有,以后也不会。”余成海,甚至逼死了她的亲生父母,是笑话吧,她十七年的岁月,都用在讨好杀父仇人上了。

“你——”余莫忘感到一种冰冷的恐惧,接到田臣野的电话,来这里的路上,那种一波接一波的不安竟然是真的,他一直以为永远不会变的东西——洁伊对他的倾慕——永远不会变的,竟然在一夜之间碎成片片,他却不知该怎样挽回,望着洁伊厌倦的脸,他绝望地叫了一声:“可是我爱你!”

洁伊像是吃了一惊,恹恹的神情却没有什么变化,叹了口气,“一年前,如果我能听到你这样说,也许我会很高兴。”

余莫忘僵硬地望着她淡白的唇,那种惊恐越来越深,像一个空洞,一点一点地把他吸进去。

“现在不行了,二哥,我对余家绝望的时候,对你也绝望了。”

“我不相信!”余莫忘跳起来,怒道,“田臣野!是不是他?”

洁伊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讥讽,“我果然没有错,你从来就没有了解过我。”

“什么?”余莫忘看着这个明明熟悉了这么多年,此时却如此陌生的面孔,感到无所适从。

“我想结婚了。”洁伊安静地望着他,认真地说。

余莫忘捏紧拳,咬牙问:“是谁?”

洁伊走过去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她喝得很慢,慢得好像在品味人生的百味,一点一点咽下去,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放下杯子,清晰地说出一个名字:“沈伟伦。”

田臣野靠墙壁上,一直紧绷的身体骤然松懈下来,却没有感到半分轻松,迅速涌上的竟然是扑天盖地的疲惫。是的,疲惫,他,田臣野,竟然也有累了的时候?

大约没有人会想到,他竟然无法忍耐探知余莫忘和那丫头之间关系的渴望,干起了站壁角偷听的事来,他微微苦笑,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深深的厌弃。

原来是沈伟伦,他想起那个年轻的世家子弟,无法相信地摇头,那样妖娆的面貌,轻浮的举止……如果没有沈爷爷,沈伟伦算什么?为什么不是他?他哪一点比不上他?哪一点?为什么不是他?余莫忘,沈伟伦……都有可能,为什么就不能是他?为什么?

指关节传来一波接一波的剧痛,他茫然地抬起手,看到鲜红的血慢慢涌出来,竟然和墙壁打架,田臣野,你疯了吗?这么幼稚的行为,是你吗?

那种深深的厌弃又涌上来,只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他这样想着,转身出门,等他走到门外,才发现天色已经黯淡下来,盛夏的青冈山,天气就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刹那间乌云密布,烈烈的风卷起他的衬衫下摆,一种说不出的痛快包裹了他,莫名地想着:这样猛烈的风,能把那个无用的田臣野带走吧,可以吧!这阵风过去,那个熟悉的、自信的、无所不能的田臣野,会回来吧,会吧!

一道雪亮的闪电直劈下来,听说闪电的时候,有些事情会错位,所以刚才是幻觉吧,余莫忘于是又问了一遍,“是谁?”

洁伊看着余莫忘苍白得像鬼的脸,心知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却深知自己绝对不能慌乱,一慌乱,刚才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于是把那个原本陌生的名字又说了一遍,“沈伟伦。”

又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洁伊眼中的一丝丝不确定,余莫忘灵光一闪,咬牙问:“为什么是他?”

“爱情吧。”洁伊厌倦地回答,“一个人会结婚,除了爱情,还会为什么?”

“可能性很多。”听说站在悬崖边上的人会清晰地看到过去未来和人心,余莫忘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人,于是笑起来,“傻妹妹,你以为可以瞒得过我吗?”

滚过的雷声让他的话有了千钧的份量,洁伊感到恐惧。

“是为了谁?”余莫忘坐下来,极致的慌乱表现出来的竟然是极致的平静,“如果是一年前,我相信你是为了讨好爸爸,现在呢?是为了田臣野对不对?”

洁伊苍白了脸。

“你嫁给沈伟伦以后,第一件事大约就是跟余家脱离关系,然后怂恿沈伟伦跟余家对抗到底吧!”余莫忘笑得冰冷,“这正好也是田臣野想要的,不是吗?”

远远的雷声轰鸣,猛烈的风把青冈山袭卷得摇摆不定。

“在空中花园的事上,田臣野一直举棋不定,听说是为了你?”余莫忘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没有用,但是他无法控制自己,“所以你想要用自己的行动,来让他下定决心?洁伊,你真是傻呢!”

“不是那么回事。”洁伊迅速否认,却不明白自己的急切反而给了余莫忘印证的依据,他摇头叹息,又说了一遍,“洁伊,你真是傻呢!为什么不直接嫁给田臣野?他愿意娶你吧!”

“我配不上他。”洁伊避无可避,反复说着谎话让她累到极点,没有办法再坚持,“我配不上他,不管是出身,还是智慧,我没有一点配得上他,更何况,他——已经有了心爱的人。”他并不爱她,她却仗着对他微不足道的帮助,处处妨碍他,爱臣姐说的不错,余洁伊,你该停止了!

“如果不是他,是谁都无所谓吧……”余莫忘燃起一线悲凉的期望,“为什么不能是我?为什么是沈伟伦?”

洁伊望着他,脸上又浮现出那种听到某种笑话似的神气。

“因为我是余家的人?”余莫忘悲愤莫名,“沈伟伦大约还不知道你是谁吧,他会娶你?”平生第一次,他这样讥讽自己视若珍宝的妹妹。

“他愿不愿意不要紧,我也不是真的想嫁给他——”洁伊并不在意他的讥讽,反而笑了笑,很安静地说,“臣野哥知道我愿意就行了。”

听他这样说,余莫忘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把十指插进浓密的乌发里,深深地垂下头去,像只斗败了的公鸡。

青冈山上,下起了倾盆大雨,天像漏了一角似的,失控的雨水滚滚而下,打得玻璃噼啪作响。

雨一直下到深夜才停。

田臣野推开门,屋里一片寂静,连灯都是熄的,田家规矩极严,下人们不能在主人安歇之前睡觉,今天的情况实在反常。他却没有发作的气力,满心满身满眼都是疲惫,只想找个地方躺下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

随手按亮了灯,却一眼瞧见那蜷在沙发深处的小小身影,他本不想理会她,双脚却像是有了生命似的走过去。大病初愈的她脸色极苍白,长长的眼睫像两柄小小的扇子,在眼下映出一圈淡淡的青影,轻轻地颤抖着,可怜可爱的模样,偏又穿着白色的无袖连衣裙,瘦得连肩胛都突出来……

田臣野叹了口气,刚想叫她,她却醒了,眼睛眨了眨,放出喜悦的光来,还来不及说话,又看到他身上淋漓的水,那喜悦迅速变成担忧,“臣野哥,你淋雨了?”

他原有满肚子的话要问,见到她这样瘦弱的模样,又忍了忍,只是说:“没有带伞。”

洁伊微感诧异,他没有开车?“你等一等,我去厨房给你煮碗姜汤来。”说着就往厨房跑。

“你等等!”他喊住她。

洁伊于是站住。

“你真的想——嫁给沈伟伦?”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冷静,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个字都是那么艰难。

洁伊吃了一惊,臣野哥听到了她和二哥的谈话?

“不用说了!我要休息,别来烦我!”他厌倦地摆一摆手,转身上楼,洁伊只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在楼上停下,接着门关了,再接着,一切归于沉寂。

不是看不到他的厌恶,只是,看到了心会发疼,如果当作没有看见,会不会好过一点?

第二天洁伊起得很早,在厨房里煮了早餐,她会煮的东西其实很少,所以只煎了两个蛋,热了牛奶,还有几片土司,拿到餐桌上,刚刚放好,田臣野已经走进来,低着头扣着衬衫钮子,边走边吩咐身后的管家王生:“……你安排一下,就是今天晚上……”一抬头看到洁伊,怔住,黑森森的眼睛里闪着某种不知名的光芒,洁伊忐忑地望着他,他调转目光,看到了餐桌上摆着的东西,洁伊脸上微红,却极认真地望着他,不是不期待的。

他朝后勾了勾手,王生急忙上前,“少爷有什么吩咐?”

“去跟厨娘说——”他神情冷峻,说出来的话却比他的神情还要冰冷三分,“她被解雇了!”

“少爷,这——”王生吃了一惊。

洁伊登时脸色苍白。

“松柏堂什么时候养过光吃闲饭不做事的人?”田臣野扣好最后一颗钮子,转身就走。

“臣野哥!”洁伊抢上一步,拦在他面前。

“有什么事吗?”田臣野脸上平静无波,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我求厨娘大婶给我一个机会的。”洁伊很快地说,“请你不要解雇她,都是我的错,你要怪,就怪我吧!”

“你凭什么说这样的话?”他讥讽地吊高嘴角,“是仗着什么?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吗?”

“我从来没有这样以为。”洁伊黯了眸色,低声说,“要说光吃闲饭不做事的人,绝对不是厨娘大婶,是我……”

田臣野的下巴倏地绷紧,嘴唇动了动,却极忍耐地止住了,只是愤怒地瞪着她,过了一会儿,他点点头,“好,说得好!”转身往外走,王生急急地追过去,“少爷,您还没有吃早餐,我马上让他们——”

他脚下不停,高声吩咐:“今天我回来的时候,要是还没有换厨子,我就把你换了!”

洁伊呆呆地站在原地,僵硬如化石。

王生赔着笑,“余小姐,以后,请你不要再做这些事了,我很为难的——”少爷明明很在乎这个女孩子,得罪不得呵。

洁伊勉强牵出一个微笑,“王管家,对不起。”

“没什么,没什么——”王生满脸是笑,“少爷这今天心情不好,你多包涵一点吧。”

洁伊不再说话,慢慢地把桌上的早餐收进早餐柜。

田臣野坐在首位,眉毛压得低低的,嘴唇压出一个向下的弧线,整个人于是透出一股沉重的压迫感。

久久,他终于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像是风吹倒了麦子,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垂下头去。

他把刚才拿到手的资料夹扔在桌上,嗓音冰寒,“我原来以为你们只是方案烂而已,没想到选的人也是一样烂,虽然这种搭配恰到好处,但是容我提醒各位——”他放肆地跷起二郎腿,神态越发倨傲,“钧天的钱不是用来制造垃圾的!”

终于散了会,人们陆续离开,他沉重地吐出一口气,瘫倒在皮制沙发上,赵蔼云走过来,审视地望着他,“你今天怎么了?”

他不说话,用手压住火热的额,心浮气躁是经营者大忌,是啊,他今天是怎么了?

“如果有误会,要早点解释清楚,否则——”赵蔼云温和地笑着,“有句话很土,却很实用——不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他放下手臂,想起洁伊在厨房里僵硬的笑脸和瘦弱的肩膀……他乌黑的眼睛里闪过一缕惊慌,跳起来就往外走,边走边说:“蔼云,改天请你吃饭!”

“我等着。”赵蔼云仍然笑着,那笑容却慢慢变得苦涩。

一路疾驰,回到青冈山,已经是下午三点,管家王生看他回来,吃了一惊,笑嘻嘻地迎上去,“少爷,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他脚不停步,一直往里走,王生以为他还在生气,便殷勤地报告,“厨娘我已经打发走了,从松柏堂另外挑了个厨子来,爱臣小姐听说您今晚要请沈少爷吃饭,非常高兴,还送了一包印度带来的香料——”

田臣野终于停下,疑惑地望着他,“你说什么?哪个沈少爷?我要请他吃饭?”

“思奥沈家的大少爷,沈伟伦——”王生讷讷地说,“今天早上您吩咐的,您还说要余——”要余小姐陪着。看着他越来越阴沉的脸,终于没敢说完。

他恍然大悟,心情却好不起来:今天早上,他大概有些疯了。说的话做的事全都莫名其妙,那个丫头,看上去温顺,却极骄傲的,该不会气跑了吧?

一想到这里,更不敢耽搁,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在她的房门前停下,听了听,没有声音,便敲了敲,没有人应门,他慌了,门没锁,一拧就开了,里面却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屋子里收拾得整整齐齐,纤尘不染……

她走了!这个冰冷的念头撞进他的意识,他忽然就失了气力,软软地跌坐在地,脊背靠在墙上,一阵一阵发着冷。

不知过了多久,门上“喀”的一声响,有人进来,他却连抬头看一眼的气力也没有,一直到一双雪白的皮鞋和雪白的薄绵裙摆出现在视线里,耳边听到一个惊诧的声音,“臣野哥,你怎么了?”

他蓦地抬头,眼前一对晶莹的眸子映出他满脸的倦意,极担忧地望着他,“你——”你没有走?他没有说完,喉咙里像是塞满了破絮,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洁伊把手里的花瓶放在床头的桌子上,走到他面前蹲下,疑惑地问,“臣野哥,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出神地望着眼前这张明净而担忧的秀丽脸庞,洁伊,你仍然会担心我吗?既然这样,你又为什么想要嫁给沈伟伦,我究竟哪里比不过他?

“臣野哥——”洁伊见他不说话,以为他生了病,伸出一只手,刚想摸他的额,楼梯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慌忙站起来,看着管家王生跑进来,“少爷,余小姐,沈少爷已经到了。”

洁伊看看王生,又看看田臣野,“沈少爷?”

田臣野勉强抓回了一些理智,慢慢地站起来,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我请了沈伟伦来吃晚饭,你也来吧。”

沈伟伦?

他站在门口等她,见她迟疑,挑一挑眉,“怎么了?你不是想跟他结婚吗?这样的机会不懂得珍惜?”

洁伊咬紧下唇。

“想嫁进沈家,目前来看,只有我能帮你。”他讥讽地弯起嘴角,“跟着来吧。”

洁伊垂了头,事到临头,竟然还是怕了。

客厅里,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拘谨地坐在沙发上,见田臣野下来,急忙站起来,“田少爷,你好。”

田臣野将手一让,“请坐。”

“能够得到府上的邀请,非常荣幸。”沈伟伦一路揣摩田臣野为什么请他吃饭,想来想去不得要领,此时见他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心里不免忐忑。

洁伊望着沈伟伦,下楼的时候她又一次做了心理建设,但想和做毕竟是两回事,真要跟眼前这个人结婚,她大约会不顾一切地逃走——余洁伊,你真是没用!

田臣野看了洁伊一眼,见她出神地望着沈伟伦,心里伤痛,脸上却淡淡的,“只是家常便饭,没有什么。”

早就听说钧天田家的人喜怒无常,他越这样说,沈伟伦便越紧张,额上渗出细细的汗珠。洁伊同情地看着他,想起自己刚见到臣野哥的时候,也是这样怕得要命,把茶杯推到他面前,“喝杯茶吧!”

“谢、谢谢!”沈伟伦点头致谢,这位小姐虽然面生,但是她既然住在这里,必然是田家的贵宾,当然要想办法讨好,笑了笑,“这位小姐是——”

“我姓余。”

“啊,余小姐——”恭维的话早就说得顺口,“余小姐是哪里人?真是漂亮!”

“我——”

田臣野忽然站起来,大步往餐厅走,沈伟伦急忙跟上去,洁伊也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吃饭的时候,田臣野一直阴着脸,沈伟伦惴惴不安如履薄冰,洁伊也是满腹心事,一顿饭吃得甚是沉闷。

吃完饭,洁伊帮着厨娘准备水果和咖啡,沈伟伦一个人对着田臣野,当然更加紧张,不停地用纸巾擦着额上的汗。田臣野眯着眼睛打量他半晌,实在不能相信这个拘谨、胆小、软弱的男人就是洁伊的心上人,他甚至连余洁伊是谁都不认识!他这样想着,竟然生出一种荒谬的肯定:他在嫉妒!田臣野,就是这个拘谨、胆小、软弱的男人,让你嫉妒得发狂!

“田、田少爷——”沈伟伦终于鼓足勇气,抖着声音问,“上次我跟您提过的事,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洁伊端着咖啡进来,放在桌上,田臣野端起来喝了一口,微微皱眉,洁伊忙道:“要不要加一些糖?”厨娘说他只喝清咖啡,所以她没有放糖,大概还是太苦了。

他摇头,把那苦涩的液体咽下,说来也奇怪,喝了二十多年的咖啡,今天才觉出它的苦味来。

沈伟伦端着咖啡,却不喝,眼巴巴地望着他,见他放下杯子,平淡地说:“我答应了。”

“真的?”沈伟伦大喜,手一抖,滚热的咖啡洒出来,泼在手上,他却浑不在意,“谢谢你,谢谢田少爷!”

洁伊拿了一块白毛巾,递给他,“擦一擦吧。”

沈伟伦仍是一迭连声地道谢,不知道今晚走了什么运,田少爷竟然会这样爽快地答应,这下子沈家终于有救了!脸上无法控制地露出笑来,完全不注意洁伊说了些什么。

洁伊摇头,只好用毛巾擦去他手上的咖啡,见他手上通红一片,又从工具柜里拿了急救箱出来,田臣野冷冷地看着她的动作,把杯子重重地顿在桌子上,站起来。

“田少爷?”沈伟伦急忙站起来。

“明天早上十点,你带着股权转让书,到钧天来。”田臣野淡淡地说,“先说好,三成,我一分也不会少的!”

“好,好,没问题,没问题!”沈伟伦兴奋不已,“田少爷肯帮忙,沈家已经很感激了,谢谢您!”

“你们聊,我先走一步。”他微微颔首,走出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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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了,想以武入道,却学会了魔法;想专攻魔法,却成了剑道传人……在魔法为主流的世界里,李乐却修成了仙神。中国风的魔法世界,精灵,矮人和古武仙神,洪荒巨兽擦出了匪夷所思的惊天火花。
  • 仙妃妖娆

    仙妃妖娆

    她刚刚修炼成仙,就被无良师傅丢下人间历练。这一丢,就把她丢到了妖孽跟前。“师傅,我要回去。”“徒儿,你待得不是挺好的吗?”“可是这有妖孽!”某妖孽:“娆儿,过来!”某女:“呜呜呜~师傅救我!妖孽要吃我。”“徒儿,你是仙,收妖是天经地义”“呜~可是...这妖孽太冷,会把我冻伤。”看妖孽冷王如何收服小仙妃。“妖娆,不管你是仙还是妖,我都要定了!”
  • 鸿蒙掌控者

    鸿蒙掌控者

    一位有钱家的花花公子,父母车祸死亡,升起必死之念,决定跳崖自杀,谁知接受到了一位神秘人的传承,翱翔神魔佛之间,终成掌控世界的掌控者。
  • 心里的罪恶

    心里的罪恶

    凡事都有两面,光与暗,善与恶,然而每个人的心里也亦是如此,可有天,当这一切打破平衡的时候又会怎样。
  • 霸刀魂

    霸刀魂

    我向来不喜欢剑的高贵飘逸,也不爱那枪的轻灵洒脱;我只是刀客,向来只追求无所畏惧的勇气。无论你是百般诡计,还是那万千的神功,我只有一刀砍之。热血刀客夏胤,异世界的传奇人生!
  • 局

    作品直指钱权社会现实人心的迷局,环环相扣,情节紧凑。通过几位青年男女在感情、事业以及家庭方面错综复杂的关系,反映了现代都市人在时代变迁的大背景下,对情感的迷茫,对权力和金钱的贪恋,以及历尽挫折后对社会的思索。
  • 梦醒之三生三世

    梦醒之三生三世

    苏离从小被家人抛弃在孤儿院,天生一双阴阳眼,因举止怪异,她常常独来独往。原本就怎么过完一生,但老天爷好像给她开了个玩笑,让她提前去地府报了道。为了补偿她,冥王特许她一个愿望,她想着书里的鬼差都是穿梭在各个时代,于是就在地府当起了一名鬼差。(女主是后来自己改名为梦醒)
  • 求生于乱世

    求生于乱世

    绝望,悲痛,万念俱灰。死!或许是想要逃避,但其实最需要勇气。他只是犯下大错,生无可恋,才勇于面对死亡。但强者终究不凡,逆境无非要将他锤炼。回过头来,必定问鼎天尊。灵武,玄武,地境,天尊。智障又如何?公主不能没有我。韩幼娘,你离奇的身世,令我同情。可是为什么?到最后你捅我那一刀。这一刀,真的好痛。
  • 末世重生之英雄悲歌

    末世重生之英雄悲歌

    一串神秘的项链,一个孤独的卡牌大师!重生三年前,这一世,由我来carry!(ps:这里有未来守护者的电能震荡,这里有剑圣的阿尔法突袭,这里还有阿狸的妖娆,女警的性感,妖姬的s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