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正午时分,两人来到一处荒莽荡山,这里山势并不如何险峻,但那蜿蜒的山脉曲折无尽,直通云彩尽头。
慕香凝扫了下山势,笑问道:“禅宗常说‘善恶有报,如影随形’,之前我还以为是佛家妄言,现在看到倒的确有些道理。你看看这里,是不是有些眼熟?”
萧凡策马而立,看了看这荒山野岭,登时想了起来,道:“当初咱们被那伙强盗所掳,好像经过这里。”
慕香凝与萧凡并肩而行,狡黠的目光转来转去,忽然道:“咱们去替天行道,杀了那帮劫匪,让他们再也不能为非作歹,你看怎么样?”
萧凡沉默不语,他想起了曲灵儿,那个如昙花般一现的善良女子。
“灵儿如果还活在世上,会希望我如何做呢?”
他不喜杀戮,习武只是为了自保,如今主动去杀人,虽明知那些强盗死有余辜,心中仍是犹豫不决。
忽地,他触到了马鞍上那柄普通的剑,冰冰的传来丝丝凉意,他紧紧的握在手中,道:“倘若这帮匪徒不知悔改,我会亲手杀了他们,以祭灵儿的在天之灵。”
慕香凝紧悬着的一颗芳心终于平静了下来,她不怕萧凡乱杀无辜,但怕他因为善良而被无辜杀害。在这个礼崩乐坏的乱世,同情心泛滥只会为自己带来灾难,而这些萧凡都明白,他缺少的就是迈出第一步的勇气而已。
蜈蚣岭,因地形神似蜈蚣而得名,这蜈蚣岭进出只有一条狭窄的小道,在两山夹缝的地方甚至还有段一线天,山势虽平缓,道路却是难行,太平盛世时期尚且人迹罕至,更不用说乱世了,成为盗贼土匪的藏污纳垢之地。
两人将马匹拴在一处隐蔽的山脚处,而后沿着山道而行。
萧凡担忧道:“咱们这样沿着山路而行,恐怕很难找到土匪的老巢……”
慕香凝听了,笑意连连,道:“真是个呆子!咱们不就是鱼饵么,倘若有鱼儿的话肯定会上钩的,不用着急。”
秋风萧瑟,放眼望去,尽是荒山枯野,生机寥寥。然而,嗅着女子身上飘来如兰似麝的淡香,听着她那悦耳的清笑声,萧凡一点也不觉得乏味,两人都是兴致颇高,完全没有将劫匪之事放在心上。
在一处山路十八盘的拐角处,几个巡山土匪眯着眼,抱着朴刀蜷缩在一处,暖洋洋的晒着太阳。秋风中送来阵阵女子银铃般的娇笑声,其中一个土匪侧耳静听,顿时面露喜色道:“哥几个打起精神,接观音啦!”
另外几个长胡子大汉早已睁开了眼睛,他们凝神静听,那睡意怏怏的脸上泛起紫光,激动道:“果然是只雌的,听声音还是个幼雏。老大,这次总该让兄弟们先开荤吧?”
那土匪头子淫笑道:“这次兄弟们乐呵完之后,咱们神不知鬼不觉的……”他说着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中的凶狠之色一闪而逝。
这伙劫匪共有七人,是众多巡山大队中的一支。山寨有规定,战利品必须上交山寨,私自窝赃着斩首示众,是以他们巡山虽获得过不少战利品,但自身却没捞到多少油水,可谓吃力不讨好,几人敢怒不敢言。
如今在这偏僻荒芜之地遇到一个女子,他们自然不会放过糟蹋的机会。只是,依照山寨的规定,俘获了女人,要完好如初的押送至山寨,交给寨中的头领处置。他们既然动了歪心思,完事之后自然不能留活口,否则几人的项上人头也将不保了。
几人麻利的分成了三个小分队,其中两队抄近路沿着荆棘之地钻去,剩下土匪头目带着两个小喽啰从正面截击。
萧凡自修炼《天衍神术》后,六识已比常人聪慧,对周围的感知范围也大有提升。劫匪在距离他们百米之外刚有动静,他已发觉,轻声向慕香凝道:“小心点,他们来了。”
慕香凝微点螓首,秋风送来缕缕丹桂之香,寥廓的蓝天下,她面上那抹盈盈笑意越发的动人,萧凡一时看得痴了,脱口道:“凝儿,你真漂亮!”
慕香凝柔柔的望着她,笑道:“真是个呆子,之前就说过我很漂亮的,现在相信了吧?”
这时,草丛中传来稀娑的细碎声,两个土匪喽啰钻了出来,两人那贪婪的眼神在慕香凝身上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感觉一阵目弛神眩,涎着口水,道:“乖乖,这次咱们真交上桃花运了,老子阅女无数,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极品的小妞!”
慕香凝心下恼怒,刚提起的兴致就这样被两个不懂风月的土匪败坏了,她嘟起小嘴,道:“错啦,是你们遭桃花劫了!”
“哎呦嘿,如此小妞,甭说是遭桃花劫了,就是遭天谴,兄弟们也得挺直腰板扛下来,哥几个说是不是?”
土匪头子带着小喽啰也凑了过来,几双色眯眯的眼睛里满是贪婪,在慕香凝那曼妙的娇躯上扫来扫去,完全忽视了萧凡的存在。
萧凡冷冷的盯着土匪,右手握紧了剑柄,剑刃缓缓出鞘,发出“沙沙”的金属摩擦声,杀机毕露。
“哎呦,这小子想干嘛?我没看错吧,就这怂样,难道还要英雄救美?”
众匪哄然大笑,在他们眼中,像萧凡这样的银样镴枪头,没有弄死一千也有八百之多,跟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所以丝毫不把这个人畜无害的瘦削男子放在眼中。
萧凡喃喃道:“君不见,狮虎猎物获威名,可怜麋鹿有谁怜?世间从来强食弱,纵使有理也枉然。君休问,男儿自有男儿行。男儿行,当暴戾。身佩削铁剑,一怒即杀人。割股相下酒,谈笑鬼神惊。”
旋即他的剑尖微动,在秋日的阳光下抖出剑花朵朵,而后向旁边的喽啰点去。他出招速度并不快,两个喽啰一惊,本能的横刀格挡,然而那剑花忽然一个变向,两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喉结处鲜血飞溅,横死当场。
这便是燕赤霞剑法的与众不同之处,剑招飘忽不定,无迹可循,令人防不胜防。萧凡使出来虽然笨拙,但他从小受师父等人的熏陶,出剑方位、时机等剑走偏锋,不按常理出招,倒也符合燕赤霞的剑理。
两个喽啰一招毙命,余下的几人愣了下,纷纷拔刀将萧凡向萧凡砍去。
那土匪头目外家功夫不弱,他大刀拦腰横削,将萧凡逼退,余下的四个喽啰在背后抢攻,想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将萧凡斩杀。
然而,此时的萧凡已不再如刚出道时那般稚嫩,他在后退之中听风辨位,已判断清楚四人的出招方向,当下回身一挑,血花漾起,又一喽啰翻身倒地。
另外三人心中一惊,招式略微迟缓,萧凡不退反进,手掌反转如意,那柄剑旋转着向前刺去。
土匪头目大喝一声,双手紧握朴刀,胳臂上条条青筋绽现,而后使出泼风刀法,转眼间与那飞旋而来的宝剑碰撞在了一起。
他已调动了浑身的气力,但那柄剑上的力道如滔滔江水般倾泻而来,震得他虎口崩裂,朴刀脱手而出。
“你是修行者!”
土匪头目惊呼,他痛恨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倘若事先知道眼前的少年是一位身怀道法的修行者,他绝不敢轻易招惹。
但现在一切都晚了,因为萧凡手中的剑已穿透他的身体,剑尖上的鲜血滑落而下,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的滋味。
“这位小哥,不……大爷,你放过小的吧,小的上有老下有小,被生活所迫这才落草为寇的。我死不足惜,可是八十岁的老母和那刚满月的孩子只能喝西北风了,求大爷大发慈悲,饶了小的吧!”
余下的三人见头目被杀,尽皆胆寒,弃了朴刀,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求饶。
萧凡听他们说的悲切,动了恻隐之心,他望向慕香凝,只听后者淡淡道:“不杀你们也可以,带我们去山寨!”
三个喽啰顿时吓得面如死灰,私自带外人进山寨,非但要受凌迟之苦,就连亲戚家人也会惨遭连坐。况且,他们可是知道,蜈蚣寨中还有一位嗜血成性的魔宗人物,惹恼了那人,整个蜈蚣岭都将遭受灭顶之灾。
只听慕香凝问最右边的那人道:“怎么样,你肯不肯呢?”
那人摇摇头,刚想说一些分辩求饶的话,却见一颗银针飞射而来,穿透他的额头,霎时一道血迹沿着他的鼻梁流淌下来,那人痛苦的挣扎着,渐渐死去。
慕香凝手里把弄着一根明晃晃的银针,面上浑然自若,遂又向中间那土匪道:“你呢?”
那土匪平日里仗势欺人,本就没有多少胆量,眼看同伴一个接一个死在自己面前,早吓得亡魂皆冒,他战战栗栗的额头触地,不断叩首道:“姑奶奶饶命,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就……”
话还没有说完,一道银针穿候而过,鲜血溅到另一个土匪身上,吓得那人屁滚尿流,几乎晕死过去。
萧凡微微蹙眉,他心有不忍,刚欲说话,却见那最后一名土匪惊惧的哭诉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啊,我带你们去山寨,你别杀我,别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