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水渠蓄水不是为了灌溉田地,而是为了水淹土堡城。”这句话出自旁边的女子之口,只见那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匀称丑陋的面容。
“啊,是你——”萧凡没想到这人竟是那位丑姑娘,她也被强盗抓到了这里。
“我叫阿丑,咱们还真是有缘啊!”
女孩大方的看着萧凡,冲他微笑,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丑陋会吓到很多人,因为那名老者已拉着灵儿微微的向萧凡靠了过去。
“阿丑姑娘,你怎么也被抓了过来?我醒后到处找你都找不到,还以为、还以为……”萧凡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表述,只能看着她憨憨笑了起来。
“你真的那么关心我?”
阿丑甜美的声音挑逗似的盯着萧凡,暗道眼前这人要么是傻的可爱,要么心机深的可怕。
但瞧他一脸真挚的样子倒不像撒谎,于是又朝他扮了个鬼脸,道:“我长这么丑,你不害怕么?”
萧凡吓得缩回了脑袋,如实道:“你是挺丑的,不过我已经不害怕了。”
“你——”
阿丑伸手就要再给他一个耳刮子,但手到半空又放了下来,愤愤的瞪了她一眼,撅着小嘴不再理他。
旁边的灵儿见两人斗气,掩嘴轻笑了起来,偷偷向萧凡道:“萧大哥,女孩子都喜欢被别人夸漂亮,刚才你那样说阿丑姑娘,她心里会很伤心的。”
萧凡“哦”的一声恍然大悟,偷偷瞄了瞄阿丑,想向她道歉,然而他真的不知该用何种“溢美之词”形容在阿丑身上,因为她……实在是太丑了啊!
“好了,都给我安静点!”
一个强盗头子走了出来,独眼凶狠的扫了下人群,道:“待会到了工地干活都麻利点儿,完不成任务不准吃饭。”
原来这伙强盗都是李战南将军的部下,河流下方依水而建的土堡城是另一位将军李战北的势力,两人本为亲兄弟,但因为争夺地盘闹的如杀父仇人般不共戴天,于是便有了李战南部下假扮强盗修筑水坝蓄水,谋图水淹土堡城。
那土堡城三千繁华,居民数十万,大水所过之处定是尸殍遍野。到时一旦有人追求责任,李战南便能轻易置身事外,因为这件事完全是强盗所为,他只不过监察失职而已。
“哎,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咱们大唐倒好,父子失和兄弟不睦也就罢了,还拔刀相向!”曲姓老者不住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这些人被驱赶到河提后,工头开始分工。
萧凡与曲姓老者祖孙三人一组,后来不知为何阿丑也加了进来,四人分了一段二十米左右的干涸河床,要源源不断的为挑夫提供泥土供应,而挖土的工具只有四把铁锨。
一百多人领到工具之后便开始热火朝天干起活来,监工手里的皮鞭不时“啪”的一声扬起一串血花,更有几个年迈的老人因为体力不支被几个强盗直接拖到河边,手起刀落脑袋轱辘辘的滚落在水里,吓得人们噤若寒蝉。
萧凡气愤不过刚欲反抗,几道皮鞭落了下来,他瘦削的身子上立马出现几道血淋淋的口子,新伤牵动了旧伤,又止不住咳嗽起来。
“萧大哥你别这样,这都是命!”
曲灵儿眼角噙着泪水,心中的伤悲溢于言表。她简单的帮萧凡处理了伤口,轻声劝慰着。
不过,很快萧凡就屈服了,因为强盗抓走了曲姓老者,并威胁说如果不卖力干活就将老者杀掉。
灵儿跪着哭求他们放了爷爷,反被那帮匪人上下其手的乱摸调戏,好在强盗头目及时出现,喝止了众匪人的无赖行为。
那头目身材魁梧,浑身散发着一股凌厉的杀伐气息,在他身后数十个手持刀枪剑戟的壮汉荷枪实弹威风凛凛。
他瞥了眼萧凡,见后者双目通红,怒火燃烧,胳膊上条条青筋暴起,大有拼命三郎之势,冷笑道:“不老实的话,就等着为老头收尸吧。”
说着,带人离去。
只是在离去的刹那,眼神色眯眯的扫了下灵儿曼妙的身体,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萧凡不再做无畏的挣扎,抄起铁锨没命似的刨土。
那些监工满意的点点头,哄笑着离去,谁都没有注意到阿丑明亮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如刀般的冷冽,杀机森然。
晚上,萧凡的双手起满了水泡,大多水泡已经溃烂,从溃烂中又生出新的水泡。曲灵儿抽噎着端来一盆清凉的水,他木然的将手浸泡在里面,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忽然,帐篷的帘子被野蛮的拉开,一名强盗问道:“谁是曲老头的孙女?老东西生病了,赶紧去看看。”
三人站起来就要一起过去,却被帐篷口值守的强盗拦着,曲灵儿心系爷爷的安危,只能孤身一人前去探望。
“也不知曲爷爷怎么样了?”萧凡喃喃自语,望着帐篷外面的一角黯然神伤。
阿丑正在查探膝伤,如今她已能正常行走,听了萧凡的话,道:“都自顾不暇了还关心别人,我看你是黄鼠狼给你拜年——没安好心,指不定对灵儿有什么企图呢。”
萧凡嘴笨,不像阿丑伶牙俐齿的,当下也不争分辩,默然的望着外面。
阿丑不知何时凑了上来,笑道:“要不我帮你们撮合撮合,灵儿你们两个……”她边说边用双手比划着,“嘿嘿”笑了起来。
萧凡想起师姐教自己练剑的时候说起的江湖险恶,他现在真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学好武艺呢?假如自己的功夫像师兄师姐一样,对付这些小喽啰根本不在话下,可惜……
阿丑见他仍旧闷闷不乐,愁容紧锁的样子,宽慰道:“好了,他们如果敢动灵儿一根毫毛,我让这些人吃不了兜着走,我先睡了,明天还要干活呢。”
萧凡躺了下来,左眼皮一直跳,可能是因为白天太累了,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萧凡就被幽幽的啜泣声惊醒,他睁眼一看,曲灵儿衣不蔽体的坐在帐篷口,绾着的头发蓬乱如草。
萧凡和阿丑同时被惊醒,急忙抢了过去,问道:“灵儿,怎么了?”
曲灵儿双眼红肿,梨花带雨的惹人怜惜,她“哇”的一声扑入萧凡怀中,泪水打湿了一片。
“萧大哥,爷爷被他们害死了!我、我……”说着早已泣不成声。
萧凡尴尬无措,看曲灵儿哭那么伤心,双臂轻轻的抱着她,问道:“别哭了灵儿,你慢慢说,爷爷他怎么了?”
这时前边传来“嘿嘿”的淫邪笑声,萧凡一看,是昨天那个强盗头目。那人带着十几个喽啰,笑吟吟的走了过来。
曲灵儿看到那人如见了蛇蝎般吓得紧紧的钻在萧凡怀里,娇躯不住的颤抖着,仿佛见到了天底下最为恐怖的事情。
“这雏儿挺倔,不过玩起来挺有滋味的,昨晚叫的欲^仙^欲^死,把老子爽上了天,今天晚上就赏给兄弟们乐呵乐呵吧。”那中年头目说着,一群人哈哈笑了起来,眼神里尽是贪婪。
萧凡顿时怒发冲冠,握紧了拳头就要和这些人拼命,却不留神被曲灵儿一把推开,她抢过一名盗贼腰间的佩剑,满是凄苦和无助的望了他一眼,毅然决然的划过自己的喉咙。
“哐啷”的一声,宝剑掉落在地,剑上滴下的鲜血滑了一个优美的弧度,那一刻的曲灵儿仿佛是在风中起舞,青衣飘漾,而后娇躯摇摇欲坠。
萧凡目眦尽裂,一步抢了上去将她抱住,只见一道清澈无比的泪珠从曲灵儿脸蛋上缓缓滑落。她凄然一笑,颤抖道:“萧大哥,我是不是很脏?你会嫌弃我吗?”
萧凡此刻恨欲狂,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拼命的摇头,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曲灵儿释然的笑了起来,如昙花般尽情绽放着最后的美丽,她喘息道:“萧大哥,你抱紧我,我……我好冷,好冷。”
萧凡急忙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然后紧紧的抱着。渐渐地,曲灵儿的笑被永恒的定格,她看到爷爷在天边向她招手,那里是一个光明的世界,没有冰冷与黑暗……
“老大,这小子疯了吧,人都死了还抱着不放,莫非这小子有那个癖好?”其中一个小喽啰淫笑道。
萧凡从众人的大笑中惊醒,他看着怀中熟睡的曲灵儿,在那么瞬间有些恍惚,他不明白这些人何以能如此冷漠,难道杀人真的那么令人兴奋?
萧凡将曲灵儿的尸体交给阿丑,从地上摸起一把铁锨,然后抚摸着那锈迹斑斑的铁锈,自言自语道:“杀人,真的能让人兴奋吗?”
萧凡木然望着眼前的一群衣冠禽兽,脑海中的剑影密密麻麻,他闭上眼,回想着曲灵儿死时那抹令人心碎的笑容,以铁锨作剑,向前刺去。
阿丑见萧凡抡着一把铁锨,脚步虚浮的“刺”了上去,这一刺毫无力度可言,方位也偏的离谱,分明就是白白的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