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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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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时刻,虽然已经过了骄阳似火的天气,可是却也让路上行人的额头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汗水。然而,就在他人不时抬起手来,遮去头顶阳光的时候,却有一个人心里凉得很。

并非“心定自然凉”,实乃“心寒透心凉”。

此人正是隋络络。自从尹?发觉她的骗局之后,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时间。在这其间,她也多次尝试着去向对方解释,可都被他避之不见,从不曾将那扇被扣响许久的门扉打开。

或许,这就叫做“自作自受”吧。当心中产生了这样的认知之时,不期然间,就有种酸楚缠上胸口,让心里凉了半截,就连夏日中带着炽热气息的风,都不能让她感觉到一丝暖意。

这本就是个小镇,地方不大人口不多,因此镇民们大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正在隋络络暗自叹息着,一边漫无目的地行走在熟悉小路上的时候,不经意地一抬头,竟然看见前面不远出有着那抹熟悉的蓝衣背影。

挺直的脊背,宽厚的双肩,那样的背影,即使隋络络闭上双眼,亦可以毫无停滞地在脑海中勾画出那样熟悉的轮廓。

已有月余未曾见到他,刹那之间,络络只觉得满心的委屈,竟是一股脑地倾泻而出,让她想也没想,张口就冲那背影大声呼喊:“尹?——”

通过眼前的一片迷蒙,她见到那抹蓝衣的背影停顿了一下。静止了片刻,却以超乎平常脚程的速度,疾走向前。

他在躲她,他不想见到她。这是她在一个月前便早已知晓的事实。可为何虽然心中早已清楚明了,亲见他大步疾走之时,却偏偏无法减少心中哪怕一分的失落,反而让悲哀更加刻骨呢?

她只是想向他解释,那时是她的过错。可是,她只是不想让他离开。因为……因为,因为她喜欢他啊!喜欢那个叫做“尹?”的木头疙瘩,那个如今将她视为仇人的傻瓜!

“尹?——”

她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一边向前追去。可前面那背影似乎是知道她的行动一般,也是越走越快。虽然他不像她一般大步奔跑,可是疾走的速度还是将她落下了一大截。络络追得发急,使出全身的力气撒丫子奔去。

这一厢,尹?心中却好生着恼。这个家伙,究竟要怎么样整他,她才能觉得够呢?幼年之时,他尚可将隋络络那些行为看作是年幼无知,可上一次的事件,却让他头一次对这个从小看大的女孩,产生了怨恼之情。也许在她而言,只是一个好玩的恶作剧,可却毁了他长久以来的梦想啊!

本该恼他、恨她的。然而在最初的愤怒之后,他却更悔自己,竟然轻易地相信了她的话。

在这一段事件,他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她,可她却偏偏要隔三差五来找他,让他根本没有时间好好冷静一下,然后将这次事件冷却。

身后传来她的呼喊。尹?知道,隋络络那家伙,定是在后面追他。天!那家伙害他害得还不够吗?为什么不能放过他,让他静一静呢?

“啊——”

听见她一声惨呼,尹?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脑中不断提醒着自己,这或许又是那家伙耍的滑头,可是心底却又偏偏有一个声音在询问: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呢?犹豫了片刻之后,尹?终究还是转过身去。

见他回过头来,隋络络在心中大呼万岁。就知道这家伙,始终还是心软,也不枉费她故意摔了一跤,摔得那样惨了。

然而,欣喜的状态并没能持续太久,络络突然惊觉,自己这样的做法,再一次欺骗了对方。顿时心下大乱,怕他看出个什么端倪来。

是,她又在心虚了。可是,她若不骗他,他怎么会回头望她一眼?这个笨蛋,她骗他,还不都是他给害的?

心中思忖至此,隋络络忍不住满心委屈,憋了许久的眼泪,刹那之间纷纷落下,在脸上汇聚成一条溪流。平日里,就算是哭,她也总会考虑下要怎么个哭法才能好看些,怎样才能摆出所谓的“梨花带雨”,才能让那个木头疙瘩有哪怕一点点的不忍心?然而到了这个时候,隋络络却哪里还有心思考虑这个?于是任由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哭得乱七八糟,鼻涕眼泪纵横交错。

隋络络哪里知道,平日里苦心经营的“梨花带雨”,反没有今日的“肆意滂沱”来得让尹?心中不忍。看她哭得这般难看,他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走回她的身边,将她拉了起来。

通过一片水雾,隋络络看向那被泪水映得扭曲的面孔。依旧是那最熟悉的容颜,深黑的双瞳,俊挺的鼻梁,只是那剑眉在眉头之处微微敛起,双唇死死抿住。

这……这副样子,好像他与她有着深仇大恨一般。她是错了,悔了,可她不要他不和她说话,不要他漠视她的存在。

“你……你为什么不……不说话?”吸了吸鼻子,她直起身,泪眼望向那双黑瞳,一边因哭堵了气而打着嗝儿,一边望着他道。

“……”面对她的疑问,尹?却无从答起。本以为自己可以狠狠心,在拉她起身后便转身离开。可见那般难看的哭法,却让他移不开步子了。这个从小就神气活现、一直是孩子王的丫头,从小到大,怕是第一次有着这般难看的表情。从来只见她将别人整得欲哭无泪,这倒是头一次看见她被别人整哭了……

不对?!他哪里有整她?!明明是她自己咎由自取!若不是她先前设下那样的骗局,害他失去从军的机遇,也不至于有今天这副惨样子!

等等!若她以整他为乐,见他失意,本该是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痛哭呢?

这个问题,让尹?疑惑了。

见尹?眉头敛起,低眉不语,隋络络只当他心中气愤难平,不愿搭理她。平日对他人一向是心高气傲的她,遇见尹?,便只有软了语气:“就算你生气,也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不好?”

他没有回答,却随着她走了两步,算了默许了。

这是通往小镇北部一处名为“牛首山”之山岭的小路。平日之中,除了采药人之外,鲜少有人前来。隋络络将尹?带来此地,打算好好向他解释一番。

可这解释……又何从解释起呢?她设计骗他,这是不争之事实,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辩解的啊。

隋络络低头望着脚边青翠的小草,用脚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划着土路,渐渐便刨出一条浅浅的小沟来。

一个月之前,见他气愤离去的背影,她急急地追上前去,想向他解释,请他不要生气,可终究是追不上他。后来,她每日都打算向他说明,却一直被他避开。现在,她好不容易地看见了他,有机会向他辩解了,却偏偏又什么都说不出了。

原来,她真的没有什么好辩解的。

“那个……”她吞了吞口水,想努力打开话匣子,可喉咙里像有什么东西堵着一样,声音低低哑哑。

尹?没有吭声,只是望着对方,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那个……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隋络络清了清喉咙之后,继续说道。低垂着脑袋,她的眼光游移不定,在山路的青草之间流转。一向自诩为聪明的她,此时脑子却转不过来了,想了半晌也没有能想到一个可以开头的话儿来。磨叽了半天,终于将头抬了起来,对上那双深邃的熟悉黑眸,“对不起,我……我错了。”

尹?为之一震。想过千般她的解释,却没有料到她会坦言这一句来。望着那双黑亮的眸子,泪水虽干,可眼眶还是红红的。顿时之间,原本心中的不满与责难,渐渐化为了一声叹息,逸出唇外,“唉——”这一声叹息,出自胸间,绵长而低沉,听上去颇有一种无奈的意味。

隋络络听着,便又再度红了眼。幼年的时候,当她对他恶作剧,把团得大大的雪球砸向他时,也曾听过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只是,那时的他也还只是少年,更多的时候是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只有被她闹得急了,却又不好发作,不能当真和小他几岁的隋络络斗气,可又偏偏气她不知分寸老是找他麻烦。最终急了,只有长长地叹息一声。

她并不是真的想惹他生气,只是想让他注意她啊。那个时候,满镇子的孩子们都在一起玩,只有他,不过年长几岁,就像一个小大人似的,从来不和他们一起嬉闹。她数次拉他出来,他却只会远远地站在一边看着。这让她的心里别提有多恼了,于是便会招呼些小伙伴,设计招惹他。可那家伙,他偏偏好脾气到怎么惹他都不生气——很久之后,她才明白过来,他不是好脾气,只是能忍啊。

可这下,那么擅长容忍的他,都发了这样大的脾气。她是真的做得过火,惹他生气了。

“对不起……”她低下头去,低垂的双眼看着自己的脚尖,“是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如果隋络络说出任何狡辩的话儿来,尹?都可以狠心让自己责备她、训斥她。可就只有这一句“对不起”,让他无从做出任何回应。一切言语在此刻似乎成为了多余,原本的气恼在此刻也已缓缓消逝,无言以对。

时间像是在此刻停止流转,二人同时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四处只听见飞鸟的鸣叫声,以及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隐隐马蹄之声。

“为什么……”半晌之后,尹?伸手抹了一把脸,定了定心神之后,转而望向隋络络,“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要这么整我?”

整他?!原来这么些年来,他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没错,幼年之时她的确常整他,可那只是想吸引他的注意。而这些年来,她所做的,只是尽力地去讨他喜欢。而他,竟然将这一切都概括为“整他”二字吗?

隋络络抬起眼来对上他的,在那熟悉而深沉的黑眸之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她只是……她只是,因为,她喜欢他呀!隋络络喜欢尹?,从小就喜欢。

“因为……因为……”奇怪,明明是这十几年来一直萦绕在心中的、再也习惯不过的话语,可为何到了这个时候,却偏偏说不出口来了呢?

隋络络掐了一把自己的手,疼。这让她提了勇气,于是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慢慢张了口,刚想说,却被尹?一抬手止住了,“嘘!”他抬了一只手让她噤声,眼光移向通往牛首山的山路。

咦?!这是什么情况?隋络络瞪大了眼睛,望着尹?出乎意料的奇怪动作。这时,她才注意到,刚才隐约传来的马蹄声越来越大,并且还相当急切。

就在二人沉默地望向山路的时候,只听一声马嘶,一人一骑绝尘而来。那骑手伏在马背之上,一动不动,看上去不像是健康之人,不知是死是伤。那马儿一见面前有人,扬骑了蹄子刹住脚步。这一动作,将那骑手摔下了马来。尹?和隋络络见状,立刻赶上前去,一起扶住了那骑手。

只见那骑手面如白纸,双唇发紫。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一边,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眼神却显得涣散而没有焦距。

扶住骑手的隋络络,忽然觉得手上湿漉漉的。伸出手来一看,竟是一手鲜红。她顿时心中一颤,抬眼望向尹?,“尹?,他……他流了好多血,怎么办?”

尹?不语,敛起眉头,刚想背起骑手就医,却见对方的嘴唇动了一动,像是在说些什么。尹?当即把耳朵凑了过去,只听得那重伤的骑手反复低喃:“信……信……”

随即便没了声响,大约是晕厥了过去。尹?二话不说,将人背在肩伤,大步向陈大夫的住所跑去。而隋络络则牵了马,小跑着跟了上去。

摇曳的烛光将尹?的影子长长地映在墙壁之上。见他不说话,只是挺直了脊背坐在那里,隋络络不禁觉得有些无聊。

“放心,陈伯伯的医术是很高明的,那个人不会有事的。”

络络以为尹?是在担心那个重伤的骑手,便出言安慰道。尹?只是“嗯”了一声,可却不曾挪动一下身形。隋络络可不像尹?那般坐得住,无聊起来,便起身在不大的屋子里来回转悠。可转了两圈便开始头晕起来,于是便又坐了下来。可没坐到半盏茶的工夫,便又坐不住了。于是抱起双手看着桌上摇曳的烛光。眼光游移之中,却瞥见烛火在墙上映下了尹?颀长的身影。

隋络络顿时玩心大起,绕到尹?的背后,伸出小手晃了晃,看自己的影子在墙上扇了尹?的影子两巴掌。这下可让她喜笑颜开,玩起影子来。举起食指,冲墙上的“尹?”戳起来。

我戳,我戳,我戳死你个大笨蛋!戳死你个木头疙瘩!

正当隋络络玩得不亦乐乎之时,只听“吱呀”一声,陈大夫打开内室的门走了出来,一眼就看见了隋络络正玩着的小把戏,不禁摇了摇头,故意咳嗽了一声。隋络络一见,立刻将手藏到了背后,冲陈大夫皮笑肉不笑。

不理会这顽皮的丫头,陈大夫径直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茶。正当他喝到第三杯的时候,尹?终于憋不住了,迎上来问道:“陈大夫,他没事吧?”

陈大夫斜了眼瞥他,“有事怎么样?没有事又怎么样?”

“……”这一句将尹?噎着了,不知如何应对。

隋络络心里明白,陈伯他老人家,是气尹?先前那次在药铺转身就走害她伤心。陈伯这是在为自己抱不平哩。于是,她赶忙上前打圆场:“陈伯,尹?是担心人家啊。看一重伤之人,若是他不闻不问不管,倒是个见死不救的了。”

“哼,”陈大夫把头一偏,从鼻子里狠狠地“哼”出一声来,“身边的人也没见他关心过,倒担心起一个陌生人了。人家是死是活干你屁事?身边人的死活心情,也没见你待见过!”

“……”这一句听来,便是尹?这般迟钝的家伙,也听出了陈大夫的不悦与挖苦。虽然不知对方究竟是因何而如此生气,但是他也选择了乖乖闭嘴,让老人家数落个够了。

见尹?低下了头,听陈大夫训斥的木讷模样,隋络络不禁暗自发笑,赶忙转移话题:“陈伯伯,那人伤得重吗?能医治得好吗?”

“笑话!”陈大夫立刻吹胡子瞪眼,“你还不相信你陈伯伯的技术么?”

“哪敢哪敢,”隋络络眯了眼,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般道理她还是懂得的,“陈伯不但医术超群,更是救死扶伤哩!对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也能如此悉心地治疗,这般医德可不是那些个蒙古大夫可以相提并论的啊!”

“死丫头!你把我和那些蒙古大夫比?!”陈大夫再度气翘了胡子,“你这丫头说来说去,不就是想帮某个呆子打听一下那伤员的身份来历吗?”

隋络络一听,立刻吐了吐舌头,“我看陈伯伯你不像是大夫。”

“那像是什么?”这次倒让陈大夫反应不过来了。

“像陈青天啊,明察秋毫嘛!”隋络络笑眯了眼。

“鬼丫头,就你话多。”陈大夫笑着斥道,随即便也不多计较,向二人说明道,“我看你们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那伤员一身军服打扮,身上又是受的刀伤和箭伤,确实不像是寻常人。”

尹?听到此处,不禁敛起了眉头。思量了片刻之后,询问陈大夫:“那他有没有说过些什么?”

陈大夫瞥他一眼,“治疗过程中,他一直说着什么‘信’不‘信’的,”他突然话锋一转,“你小子别以为自个儿想的什么,别人就都不知道。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他是一个送信兵了吗?你是不是想帮他送信去?”

“什么?!”隋络络先喊了出来,她抬眼望向尹?,只见他默不作声,神情显然是默认了的模样。她心里顿时就凉了半截,耷拉下脑袋来。

“哼,小孩子果然就是小孩子,”陈大夫不满地斜眼哼道,“你就确定那家伙是个好人吗?”

“我相信,就算他不是完全的好人,也必定是一个讲信义之人,”尹?沉声道,“否则,不会在弥留之际,仍然满心满意都是送信之事。相必此事,事关重大,我宁可选择相信他。”

听尹?这一番话,陈大夫倒捻了胡子点了点头。不过片刻之后,他又道:“就算你愿意,也不知道别人是否放心你呢。”

“他不放心我不要紧,至少我愿意护送他过去。”尹?又道,语气之中是坚定与信任。

“护送?!”陈大夫又冷哼,“那家伙能捡回一条命算是好狗运了,至少得躺上两三个月。你要想害死他,就尽管招呼他上路好了!只怕刚走不久,就真的上了黄泉路咯!”

“……”陈大夫这一席话,顿时让尹?呆住。

看他敛起眉左思右想的样子,陈大夫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可面子上却依然是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故意板起了面孔道:“呆小子,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进去问问人家,若是能信了你,你还不赶快上路?!若是耽误了大事怎么办?”

“哦,哦。”尹?愣了半晌,才慢一拍地会意过来,立刻进里屋去了。

望着他转身走进内室的背影,隋络络不禁觉得心口一沉。抬起眼来,望向陈大夫,语气之中便有了些埋怨:“陈伯伯,你这不是把他往外面推吗?”

“傻丫头,”陈大夫伸手拍了拍络络的脑袋,“年轻人,总该出去闯闯的。”

接下来的事情,便和陈大夫所预计的差不多了。那重伤的信兵,本是坚持要自己离去送信,却被陈大夫一句“送去鬼门关吗?”给噎得没了言语,只得恨恨地躺在床上养病。他见尹?诚恳,又是一个善良青年,便嘱咐尹?将信送去秦岭北关的驻扎地,说是事关军机大事,需尽快赶到,不能延误。

尹?原本就有心帮他,听对方一番叮咛嘱咐之后,当下答应下来。收过了蜡封的机密信笺,他决定立即回去收拾东西,马上出发。那伤员拉住尹?,又给出了如下忠告——

“此信本是朝中要员给边关将领的重要文件,按理说此事机密,应是无第二人知晓才对。可不知道出了何故,我刚从京城出发,就觉得有所异样。果不其然,是被盯上了,这才有了这一身伤来。可幸好逃过追踪,行至此偏僻小镇。我本不想拖累你这样的年轻人,可毕竟事态紧急,加之我转念一想,或许换作你去,反而不容易被追踪之人识破。”他望着尹?,诚恳道,“不过,你还需做好万全之准备,否则说不定就会把好好一条性命给搭了进去。”

尹?听了这话,并没有多言语,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沉沉地吐了“明白”二字。那伤兵见他这番神情气度,知他心意已决,也必定会有所分寸。当下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道了一声谢。尹?也不推辞,淡淡地说了一句“应该的”。话已至此,两方人各自将信任交于对方,便再也无须多言了。尹?向对方道了别,当下赶回屋中收拾衣物行李。

到了这时,已过了傍晚时分。晚霞已然淡去,深蓝的天幕上已经点上了一轮弯月。?将石青色的包袱背上肩头,再将密信揣入怀中,转身吹灭桌上的灯烛。随即,他拉开门扉,刚要踏脚出去,却硬生生地愣住了。清凉的暮夏夜风之中,隋络络静静地站在那里。深蓝天际的一抹月光,柔柔地照耀在她的发丝之上,泛起一层银白的光芒。刹那间,他以为那是一层薄薄的落雪,竟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为她拂去那一片淡雪。可终究,手停留在半空之中,静止了片刻后,却又缓缓地收了回去,垂在身侧。

尹?没有问对方来这儿做什么,他很清楚她将要说的话。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丫头,偏偏老爱跟着他,设计他。她当真不觉得累吗?若是想找什么消遣,也用不着非缠上他这般无趣的人吧。

唇边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微微叹息,尹?移动身形,想要绕过她出门。可当他往右,她便往右挡住他;当他往左,她便往左拦住。心知她是故意阻拦,尹?干脆停下了脚步,淡定地看着她,沉声道:“我不会带你去的。”

隋络络抬起眼来,对上那双深邃眼眸。在她黑亮的眸子里,闪着的是不容怀疑的坚定目光,“带我去,好不好?”顿了一顿,她低垂下脑袋,闷闷地道,“我保证,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做坏事,也绝对不耍滑头。你相信我,好不好?”

相信?!他可以相信她吗?他一直以为,虽然她生性好动,又常常顽皮,可在天性上,还是一个善良可爱的好姑娘。但就是这样的信任,才让他一步一步踏上她所设计好的陷阱之中,被骗了还犹不自知。

她并不是不善良,只是她的顽皮针对他而言,却是一种强劲的头疼药——非医治头疼,而是使他头疼不已。在几次三番被她设计之后,他实在无法保持着对她的信任。

再加上,这次出行,无关乎信任与否,他都绝不会带她同去。

见他不回答,隋络络鼻子一酸,“我发誓,我可以发誓这次绝对不捣乱。你不信我,你该相信誓约的!我若违约,就让我……”

“你回去吧。”

尹?打断她未说出口的誓言,伸手想要推开她,可劲儿小了推她不动,又怕力气使大了推伤了她。唇角再度逸出一声沉沉的叹息,他突然伸手一使劲儿,将隋络络拉了过来。

隋络络只做好了不让他推倒的准备,于是铆足了劲儿将重心移向身前。可谁知尹?竟然来了这么一招,当下应变不及,被他滴溜一下拉进了屋里。尹?一闪身避过她,一手将她扔进了屋里,随即一脚踏出门外,另一手拉住门环,狠狠地把门带上。只听“嘭——”的一声,他迅速将门上了锁。

“尹?!放我出去!”

不理她。尹?理了理肩上的包袱,转身就走。

“尹?!你等着,我爬窗口也会爬出去!”

放心,窗户很小。就算你身材娇小,也没本事爬得出来。尹?继续走。

“尹?!你好样的!想不到你这么狡猾!”

承让承让,都是跟你学的。尹?的身影越来越小,不久便消失在路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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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生性淡然,随魂降临异世,让一名给她天地独宠的男子,陪她颠倒此世繁华。他生性冷绝,身处天顶高位,为一名让他挥去冷绝的女子,挥天覆地,将世间一切流转在女子玉掌之中。苍穹画卷中,一白一紫墨的身影,挥洒着属于两人的传世佳话。他与她皆是龙浩国声名远扬的人物,不过却一个英明盛世,一个恶名远播。他,天生血眸,生性冷绝杀伐,年仅五岁开始征战沙场,十三岁封为战王,他手握龙浩兵权,地位极高,功力深不可测,他被世人敬仰又畏惧。她,龙浩国赫连丞相之女,传闻自幼嗜血残暴,人见皆躲的存在,她八岁之时,仅凭一人之力,全灭了龙浩国最大的杀手组织,一战成名,得世人册封名号为——小魔女。她十六岁之际,一朝下山却被刺杀身亡。她再睁眼之时,却变成了一名淡漠如水的女子。他与她相遇在一坐修复内伤的水池,池水被人替换,她内伤修复内伤,他却身中剧毒。她救他一命,他教她控制内息,之后的多次相遇,他已掩下冷绝,轻和相待,她依旧是清清淡淡,不过却不允许除他以外的男子靠近。她的过分清淡,她的与世无争,她的无所畏惧,皆让眸光能穿透灵魂的男子,无法看懂看透,两人的多番相遇中,他情愫暗起,慢慢向她靠近,给她天地独宠,将她捧在心间,视若珍宝。他看别人是冷绝至极,唯独看她时流光清浅,笑意连连,他为她挽了一生的发,喂她吃了一生的清灵果,爱着她一生,亦是宠着她一世。片段一女子在湖旁似是寻找东西,男子悄然在旁,龙指轻抬,凝集湖水,凌空抬起,将湖水与湖底一分为二,将女子视线所触及的东西,转眼就落在她手中。片段二女子路过一处高峰,被一颗千年大树吸引,男子随口问她是否喜欢,她只是轻微颔首,他便龙指轻抬,将那颗千年大树连根拔起,随手带回到女子常去的地方。片段三女子不小心变成血眸獠牙的模样,世人皆指她是怪物,男子换上獠牙携她去龙浩大殿,大殿之上他依旧流光清浅,笑意连连的看她,向她轻言一语:“即使月儿此生恢复不了原样,本王,都爱”当天夜里,男子为她挥去亿万财力,举办了鬼魔宴,四国君主,五大家族主家之人,各方势力巨头,皆需要换上血眸獠牙出席。血眸獠牙本是异于常人怪物般的存在,但是男子为了他心爱的女子,直接将血眸獠牙改成世间最高贵的存在。片段四他与她在古稀之际,女子说她这一生都被他宠爱着,如今的她连筷子都不会使用,若是死后去到地府该怎么办,男子夹起一颗清灵果送入她口中,笑意清浅的说:“那本王现行一步,到地府先打理好一切后月儿再下来,一切照旧”